“你怎么知道城隍庙有事?”她说道,“是听大宅里的人说的吗?”
是因为如果城隍庙一直人多的话,你也不用特意点出今天。
薛青笑了笑没说话。
蝉衣也丢开了。
“我是早才听到大宅的姐姐们说,今日城隍庙郭家摆供。”她说道,“还请了锣鼓戏班呢,我去的还晚了,站在后边看不清小虎登翻了几个跟头。”
虽然不太清楚摆供是什么,不过也可以想象看戏的热闹,薛青含笑听她叽叽咯咯讲述。
蝉衣手画脚,见薛青安静的听她说话,以往薛青也是安静,但那是避人躲闪,让人根本说不下去,现在这少年人眼神清亮温和,偶尔微微点头,听得很认真也很感兴趣,似乎催促她讲下去。
连爹娘都没这样听过她说话呢。
蝉衣没由来的觉得开心,嘻嘻一笑,歪着头看薛青。
“说起来这还跟薛青你有关系呢。”她说道。
薛青嗯了声。
“难不成是为了庆贺我成为郭家的姑爷?”她说道,眼带笑意。
蝉衣咯咯笑了。
“怎么会。”她脱口说道,又忙吐吐舌头掩住嘴,神情不安的看着薛青。
......
(出门在外,暂且一更,回去后多更)
第八章 碎语
薛青一不是高门士族子弟,二不是高了状元,成为郭家的姑爷有什么可祝贺的。
祝贺他被郭小姐踹下湖水差点死了吗?
现在闹了这一出,薛青成了城里的笑话,他自己也觉得丢人吧?
蝉衣对于自己失声笑出来很是后悔。
但薛青并没有羞恼拂袖而去。
“那是什么呢?”她问道,似乎在说别人的事。
蝉衣忐忑不安的审视一刻,确定这少年人真的没有半点羞恼,心内很是怪,又想不明白。
“倒也不是庆贺什么。”她试探说道,“城隍庙很是灵验,但也不是谁都能单独摆供的。”
薛青哦了声。
“这么说郭家以前竟然也不能?”她问道。
蝉衣又咦了声,心道薛青怎么又知道了?莫非有人已经说过了?虽然薛家母子来的时候尚短,但杂院里人多嘴杂,算都受郭家的恩惠,也难免背后说恩主笑话,被薛家母子听到了吧。
“倒也不是别的事,你也知道郭家是武将之家,郭大老爷更是一方将帅。”她斟酌一番说道,“也是这城隍庙公太刻板,非说郭家杀气重,会冲撞城隍爷。”
只是这样吗?薛青哦了声,并没有追问。
蝉衣松口气,她可不想说郭家的坏话。
“这次薛婶子带着你来投亲,大老爷剖心相待,当真是有情有义…”她忙忙说道,避开了先前的话题,说到这里又羞羞一笑,“这不是我说的,是城隍庙里的人说的,说大老爷虽然杀气重,但却有君子之节,正合城隍君守方土爱百姓的秉性,所以特请郭家进供城隍神君。”
“那可真是可喜可贺。”薛青点头说道,“难得如此,肯定要大办的热闹。”
蝉衣掩嘴笑。
“倒是想大办三天的,但城隍庙公不许,让进供在庙前写个名帖可以了。”她说道,“不过戏台还是允许了一日。”
“这乡俗规矩还挺厉害。”薛青笑道。
蝉衣吐吐舌头。
“那城隍庙公家祖辈都是做大官的,府尊大人都让三分呢。”她说道。
那肯定是官,武怕,薛青想道,这样看来这郭家在当地也并非算是豪门大户,有时候地位跟家里有没有钱也不一定有关系。
话说到这里蝉衣拍拍衣服站起来。
“石头凉,咱们回去吧。”她说道。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不是可以肆意玩乐的年纪。
薛青说声好站起来,二人一前一后走进巷子,迈进门那群小童竟然还在玩球,看到薛青进来,便纷纷叫着又把球扔过来。
薛青也不客气抬脚踢向竹门,当然命,然后在小童们的喊叫声奔入其带球跑动。
蝉衣在一旁看的咯咯笑,看薛青混在一群还没他腿高的孩童踢球,觉得滑稽但又欢快,正笑着薛青已经穿过了院子到了夹道那边,一面放下长衫,一面冲她招手。
“蝉衣,走了。”
此时日头正高,照在那小少年身颇有些晃眼,以往看起来瘦弱不堪的身形,倒显得有些玉树临风….蝉衣哪里知道什么叫玉树临风,只是听那些大丫头们夸赞谁家的少爷好玉树临风之类的,知道这是好词此时莫名的冒了出来。
这薛青又不是什么真正的少爷,要是被那些大丫头们知道,肯定会笑的,蝉衣吐吐舌头自己先笑了。
不过,薛青这般走过去了还记得等她同行,蝉衣很是开心,脆脆的应声是加快脚步跟去。
薛青和蝉衣到了院内便各自分开,进了家门崔氏已经煮好了药,暖暖给她端过来用茶冲泡,薛青坐在竹椅享受着略有些寒酸却也难得的闲适。
………..
“你好厉害啊能爬这么高。”
薛青看着马石的小童笑嘻嘻说道。
小童没有说话,但被夸赞很是得意努力的爬的更高,干脆站到了最头。
“....菜头你快滚下来,郭家的马石也是你能爬的,仔细被门子打破头。”街对面一个妇人看到了大声骂。
小童立刻滚了下来,咕噜咕噜跑开了。
薛青若有所思继续沿街慢行,这两日她常常在街行走,也更了解了一下郭家。
可不是仅仅是蝉衣说的郭家武将杀气重被城隍老爷不喜,而是郭家名声不太好被长安城的民众不喜,其他乡绅官宦人家也多数对其敬而远之。
郭家发家晚,又是武将出身,再加郭老太爷和郭怀春常年在外领兵打仗,家族里的子弟们无人管束,欺男霸女横行乡里的事没少做,无奈当时正值打仗要紧时候,郭家父子又深受看重,算有人告也最后不了了之。
郭大老爷告老回乡开始约束子侄,虽然起先前收敛不少,但恶名易得难除,郭老太爷年事已高无力管束。
而且如今郭怀春卸甲归田,其子侄只有寥寥几个在军任职,官职也不高,郭家不再是先前军权倚重的,颇有几分没落......是到了需要个好名声好安稳做乡绅豪族的时候了,否则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修桥铺路施粥济民这些事润物细无声,而将独生女儿下嫁报恩则更有噱头。
“看来这桩亲事不仅仅是对薛家母子有好处啊。”薛青自言自语说道。
无怪乎她小人心,实在是你我皆凡人,熙熙攘攘皆为利往,她并不因此埋怨郭怀春。
薛青沿街走了一刻,又走回了巷子前,这边街小童乱跑,忽的有车马疾驰而来,一个小童呆立路忘了躲避,正四面惊呼的时候,薛青眼明手快将人扯到路边,车马被拦下,民众指责吵闹,还有对薛青的道谢,街变得喧闹。
一辆轿子便停下来。
“老爷,要绕路吗?”轿夫问道。
轿子的帘子被掀起,杨静昌正向外看,确切的说看着正退出人群向巷子走去的薛青。
“手脚真利索。”他说道,又停顿一刻,“好的够快的。”
然后想到了在薛家见的那杯茶,是那个药的功效吗?
杨静昌不是小孩子,那天只言片语他知道这薛青没有再用他开的药。
而且这薛青从被救起由他接诊,身体状况如何没有人他更清楚。
不过世间秘方多得很,也不稀。
杨静昌伸手捻须,也没有叫住薛青说话的意思,本也没有那么熟。
“绕路走吧。”他看着街已经争执纠缠的车马主人和受惊小童的家人,如今民风好讼斗,一时半时说不清。
轿夫应声是,抬着轿子转头走了,穿过一条巷子,便来到了大街,还没到医馆前,见有人急慌慌奔来。
“杨大夫快救命。”
第九章 营生
位于城东一片宅院占地极广,聚居着不下二三百人,这便是长安张氏祖居之地。!
正最大的宅院俯瞰可见红亭白塔,玉砌雕栏,高台楼阁池水假山华丽无,此时一间屋宅走廊下两个婢女款款而行。
门被推开,两个身姿妖娆的婢女接过她们手里的端着铜盆手巾,越过珠帘进了内室,跪倒在床边。
坐在床边收起脉诊的杨静昌在铜盆里洗了手,由婢女擦拭了。
“老太爷,无论如何,钟乳是不能再用了。”他转头对着床的人说道。
床是一个与杨静昌差不多年纪的老者,面色憔悴双眼无神,闻言要起身但似乎无力。
两边的美婢忙搀扶。
“杨老啊,离了那个,我不能啊。”男人说道,一面咳了起来。
杨静昌摇头。
“必受其害啊。”他说道。
张老太爷苦笑一下,伸手捶着腰腿。
“又有什么办法,这病越发的厉害了。”他道,“连路都走不得,什么方子都用了,只有这钟乳尚且有用。”
杨静昌听到什么方子都用了时,眉头一动。
“倒是有一个...”他说道,话到嘴边又停下,神情踌躇。
张老爷已经听到了正等他说话,见状不解。
“什么?”他问道。
杨静昌起身踱了两步。
“倒是有一个方子,只是,我以前没用过。”他说道。
“那是不可用?”张老爷问道。
杨静昌想到适才见那薛青在街的动作,捻须片刻。
“有人用了。”他说道,转头做了决定,“老太爷你也来试一试吧。”
张老太爷一来信任杨静昌的医术,二来也是无奈病急乱投医,只要能好起来什么药他都敢吃,那又贵又要命的钟乳他都吃得,当下便请杨静昌写药方。
杨静昌却没有坐下执笔。
“这药方我写不得。”他说道,“要找另外一人,待我去请来。”
他的话音落,外边传来清亮的男声。
“不知是哪位名医,竟然要劳动杨老先生去请?”
伴着说话声有两人走进来,屋子里的美婢纷纷施礼响起一叠声的娇声软语。
“莲塘少爷。”
“双桐少爷。”
这是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个青衫竹簪,一个红袍金冠,一个清雅,一个华丽,正是长安张氏孙辈最小的两个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