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清羽干脆什么都不说,就默默而远远地跟在一行人身后,将存在感压到最低。
可让他没料到的是,这番他竟“不虚此行”。
张眉寿几人刚出了一桐书院,走进了一条长巷内,竟忽被两名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男人给拦住了去路。
二人一高一矮,形容邋遢,一瞧便是街角巷尾处常见的混混。
可此时,他们手中握着木棍,目光紧盯着张眉寿等人,显然来意不善。
王守仁下意识地将张眉寿护在身后,壮起胆子看着两名男人:“你们想要做什么?”
这些人,无非是为了求财,可此处近着一桐书院,并非什么偏僻杂乱之处,按理来说,他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放肆撒野才对。
却见那两个男人交头接耳了一番,相互点了头后,其中一人举起手中的长棍,方向却是直冲苍鹿。
“将这小娘子留下来。”
对于苍鹿被误认成小姑娘,几人早已见怪不怪,可这些人,青天白日之下竟是要掳貌美小娘子?
若是图色,显然不会挑如此年幼的小孩子下手,那么,便只有一个解释了——
“小爷我平生最恨拍花子的人了!”
苍鹿拧眉说道。
没成想今日竟有人想要拍他!
他脱下碍事的藕色外衫,抿紧了唇,攥了拳,漂亮的眉眼间一片怒气腾腾。
王守仁莫名激动地咽了口口水。
外人只当阿鹿被当作女孩子养,可甚少有人知晓他自幼跟随苍伯父习武,且极有天赋。
但苍伯父素来管得严,从不许他与人动手。
今日难道要有幸见识阿鹿一展身手了?
那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忽然爆发出轻蔑的笑声来。
“瞧不出来这小娘子竟是个烈性子!还小爷?怎么?莫非会些花拳绣腿不成?”
只是这道话音刚落,忽然听得一道怒喝声传入耳中。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这般目无王法!欺负孩子算什么本事!”
一名身着短褐的少年阔步而来,不由分说地护在了苍鹿身前。
架势很足的苍鹿一怔,紧紧护着徐婉兮的张眉寿则满目讶然。
这不是……邓誉身边的小厮,范九吗!
“你是谁?也敢管我们的闲事!”混混语气凶恶。
范九冷笑一声,却是反问道:“你们竟不知道我是谁?”
他目光不屑而冷傲,仿佛当真有着不得了的身份。
对方混混一时竟拿不准他的深浅,可下一瞬,却是弯曲手指在唇边吹响了哨声。
很快,巷口前后各涌出十来名混混模样的人,几乎是顷刻间就堵住了王守仁等人的前后退路。
171 到底是谁劫谁
“你到底是谁?别跟老子故弄玄虚,报上名来!”混混拿长棍指着范九,厉声质问道。
他们这群人赤着脚生存,滑得跟泥鳅一般,不到逼到跟前时,并不惧白道上的权势,偏怕无意得罪了黑道上的人,被断了生路。
范九见状,腿一抖,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我……我就是一坨屎而已,各位大爷可千万别脏了自己的手!”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好意,可眼见对方人多势众,他当真不敢玩命儿啊!
四下有着一刻诡异的安静。
“娘的,竟敢耍你爷爷!揍他!”
范九猛地被抓住了衣领,苍鹿依靠着顶好的听力,飞身一脚,将那混混踹翻在地,顺手拽着范九往后甩去。
王守仁堪堪将范九扶住,而此时,一直在旁观望形势的清羽从巷墙之上飞身而下,反手便拧断了带头混混的胳膊。
惨叫声响起,那群混混被震慑了一瞬,下一刻,却见那男子又从腰间拔出了泛着寒光的长剑……!
他们再低头看看自己,最利的武器也只是锄头而已,还是缺了一角的那种!
摔,这装备也差太远了吧!
根本就是业余和专业的致命区别啊!
所谓泼皮无赖,常年混迹市井,靠的就是眼力劲儿,他们为了钱可以去冒险,却绝不可能明知是死路一条还要硬着头皮往前冲——
是以,一时间,混混们相互之间交换了眼色后,纷纷退出了巷子,只有那名被拧断了胳膊的还躺在地上哀嚎着。
清羽踩住他那条受伤的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问道:“说,你们所图为何?”
“英雄饶命,英雄饶命!”对方只顾哀嚎着。
清羽冷笑一声。
这些狡猾的东西,说是求饶,却根本是混淆视听。
他懒得理会,兀自拿剑在那混混的胸膛上划去——不浅不深,流血不见骨,却疼得能要人命。
“不要杀我!我说,我什么都说!”混混拿另一只完好的手捂住伤口,指缝间鲜血潺潺的带来的恐惧,让他几乎不敢停顿地往下说道:“是有人雇了我们,让我们盯紧今日定国公府二公子身边的那位……那位最貌美的小娘子,不伤那小娘子性命,只毁了她的容貌!”
清羽闻言,看向张眉寿等人。
蹲在张眉寿身边的苍鹿默默无言——方才那一记飞脚看似漂亮,踹翻了对方,却也叫他不慎崴了脚……咳,到底还是年幼,功夫不到家。
至于那混混口中的貌美小娘子,他听得莫名其妙。
他固然貌美,却并非小娘子,不熟知的人兴许会认错,可若是“仇家”,绝不至于傻到这个地步吧?
所以,经他缜密推断——他今日应是替人背锅了。
那么,今日随同徐二公子一同出门的真正的貌美小娘子只怕是……
王守仁亲眼瞧见张眉寿与徐婉兮几乎是同一刻余惊未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
大家都不是蠢笨之人,已在最快的时间内参透了一切,可偏偏都是顶自恋的人。
“是谁雇的你!”徐婉兮愤怒地质问道。
竟想毁了她的容貌,这简直比直接刺杀她来得还要可怕可恶!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混混惶恐地道:“我们又不是什么有组织的杀手,只不过是街头混口饭吃的烂人而已,与乞丐没有什么区别……那些雇我们办事的人,大多都不可能亲自露面!昨晚来找我的,是一名三十四岁的男人,他显然也只是个下人而已!我们只管收了银子办事,向来也不会多问其它的!”
所以,他对对方的身份根本是一无所知。
“你可有法子能再见到那个男人?”王守仁皱眉问道。
一般这种雇人办事的,多是先付一半的银子,待事成之后,再付另一半。
混混疼得苦笑道:“这些人也并非都是什么守信的正人君子,事情办成了,也只有一半的机会能再见到他们而已。而若事情没成,他们唯恐被揪出来,就更不可能会露面了……”
“那也就是说,你没有用了。”清羽将剑横到了他的脖颈前。
混混吓得浑身紧绷,失声道:“这可是京城……你敢持剑杀人……这可是能杀头的大罪!”
这与他劫个小娘子划花脸可是不一样的!
可对方为何听到这句话之后不仅丝毫不慌,且还面露不屑?
呜呜,他现在真的很讨厌那种目无王法的人!
感受到那冰冷的剑刃贴近自己的皮肤,混混已是泪与尿齐流,闭着眼睛不住地求饶。
“等等。”
张眉寿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走上了前去。
“这样的人不值得张姑娘心软,姑娘若是怕,还请回避。”清羽话说得平静,内心却已乱得不行。
或因张姑娘曾被他评为小时雍坊奇葩三人组中的一员这个缘故,竟让他险些忘了女孩子都是胆小的了,动手之前竟没想到要避开张姑娘!
这若是今日将张姑娘吓出个好歹来,他要如何向太子殿下那个行走的老父亲交待?
“留着他还有用。”张眉寿正色说道。
“饶命,饶命!今日若姑娘救了小人一命,小人愿给姑娘做牛做马!”混混听出清羽称呼面前的小厮为姑娘,遂意识到对方说话是有分量的,忙改口求道。
“那人给了你多少银子?”张眉寿径直问道。
“二十两!”
二十两银子对他们来说,也足够逍遥快活一阵子了。
“银子在哪儿?”
“还在我身上!”本打算事成之后分给弟兄们的。
张眉寿朝他伸出手去。
“给我。”
混混瞪圆了眼睛。
清羽:“……??”
这就是张姑娘的‘留着他还有用’?
连将死之人的不义之财都要盘剥,张姑娘小小年纪竟已利欲熏心到这个地步了吗?
混混一副不敢不从的模样,费力地抬起另一只手,摸出钱袋子,颤抖地递给张眉寿。
走到一半,察觉到不对劲的太子殿下带着徐永宁折返回来,刚巧就看到了这一幕。
他的随从死死地压制住那名男子,他的小皇后伸手接过男子的钱袋。
方才看到一群人鬼鬼祟祟地往此处来,他心下预感不妙,急忙赶来,可眼前这出人意料的情形……莫非是小皇后带着清羽反过来洗劫了对方不成?
172 太子殿下的虚荣心
很好,物尽其用,也算没白费他让清羽一路跟随的良苦用心。
太子殿下艰难地自我说服着。
可他的小皇后却不止是要洗劫对方,竟还存着其它心思。
“清羽大哥,劳烦你将他的胳膊先正回来。”张眉寿估摸着那人的胳膊应当只是脱臼了。
清羽闻言皱眉,而后下意识地拿请示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祝又樘。
张姑娘实在太过奇葩,他真的跟不上她的脚步。
那边,徐婉兮已经拉着徐永宁的衣袖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通,只是一口咬定是有人想对她下手。
祝又樘也听在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