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眉寿看向身旁:“二表哥,三表弟,你们若不想这么早回去,便在附近寻个歇脚吃茶的去处,且等着我,我去去便回。”
宋福琪有些犹豫。
一直听着的宋福瑾却连忙道:“我随表姐一同去!”
“走罢。”张眉寿不作耽搁地转了身。
“……等等我!我也要去!”宋福琪跟了上来。
张眉寿无奈看了他一眼,唯有对另一名小厮吩咐道:“你且留在此处等着大公子回来,与他说明我们去了五柳阁之事,让他不必担心。”
小厮应下来。
一行人便上了马车,往五柳阁赶去。
张眉寿抵达时,只见原本布置得风雅幽静的前堂之内,此时站着不少人,多是文人打扮。
店中掌柜被围在中间,频频朝着众人拱手赔礼,脸上挂着笑意:“实是骆先生只想图个清静,不愿见人,倒不是在下执意相拦,还请诸位见谅。”
“今日店中刚到了些新茶,诸位若不嫌弃,在下倒想厚颜请诸位帮着品鉴一二——”
“哎,罢了罢了。”
有人失望地摇头,相继离去。
他们是来拜见骆抚的,见不到人,谁还有心情厚着脸皮留下来吃什么新茶旧茶。
却仍有几人不愿离去,仍与掌柜打着商量。
掌柜笑着摇头,却不见丝毫不耐之色。
张眉寿坐在一旁打量了一会儿,便让余盛上前去请掌柜来说话。
余盛没有迟疑。
表姑娘即使是幼稚胡闹,可只要在清理范围之内,他便不会加以阻拦,毕竟老爷交待了,事事以表姑娘玩得开心为紧要。
况且,这段时日下来,他倒渐渐觉得表姑娘与寻常孩子大有不同。
宋福琪扯了张眉寿的衣袖,悄悄道:“表妹,人家都说了不见,你还自讨没趣做什么?”
“不见得呢。”
张眉寿看向那名掌柜。
再风雅的去处,可既打开了门做生意,都是要赚钱的。
那掌柜听了余盛的话,便也看向张眉寿,四目相对之下,掌柜略微迟疑了一瞬,便走了过来。
宋福琪哑然。
五柳阁的掌柜,这般好说话的吗?怎跟他记忆中的不一样了?
掌柜冲着张眉寿几人略施一礼,笑着问道:“不知几位小公子有何事要吩咐在下?”
宋福琪下意识地要开口,却被忽然上前挡在了他身前的阿荔给分散了注意力。
这丫头怎这般不知规矩,忽然当众挡住他干什么?
“吩咐不敢当。”
这间隙,张眉寿已开口道:“只是晚辈今日前来,只为求见骆先生一面——”
掌柜闻言刚要接话,却听面前的‘小公子’又接着说道:“晚辈并无他意,只想劳烦掌柜代为通传一声而已,若骆先生实在不愿相见,晚辈亦没有道理勉强。”
说着,偏转了头看向余盛。
余盛愣了愣,复才会意上前,笑着往那掌柜手中塞了一只金叶子。
掌柜悄悄瞄了瞄。
咳,还真是直接得过分呢。
“这实在贵重,小公子万不必如此……”掌柜作势要推辞。
张眉寿笑着回道:“这只是晚辈的一点诚意而已,若掌柜当真觉得贵重,那便说明晚辈还算心诚。”
既是这般心诚,从中代为通传一句,又有何妨呢?
掌柜动作一滞,再看向张眉寿的眼神,便又有了变化。
“那小公子稍等等。”
掌柜笑着唤了一名伙计过来,与伙计轻声说了两句话。
伙计应下,转身进了后院。
与其它寻常酒楼茶肆不同,五柳阁的后院方是招待贵客之处,院中景致清雅,错落分布着五六间大小不同的雅间。
不多时,伙计便从后院折返了回来。
掌柜走向张眉寿,语气含笑:“骆先生邀小公子前去一叙。”
宋福琪堪称惊骇地看向张眉寿。
却见自家表妹平静自若,不见丝毫意外之色。
可……区区一只金叶子,便能见得到以性情孤僻闻名的骆抚了?
作为宋家的儿子,他忽然就觉得自己似乎能够为所欲为了是怎么回事?
322 出题
父亲不是说,那些文人最是自视清高,口口声声视金钱如粪土的么?
“有劳掌柜了。”
张眉寿站起了身。
“表、表弟,你等一等我。”宋福琪连忙要跟上去。
宋福瑾也要上前。
“二位公子且慢。”掌柜笑着将人拦下:“骆先生只答应见这位小公子一人而已。”
宋福琪眼睛一瞪,看向身边小厮。
不就是金叶子么,他多得是!
论起有钱,表妹比他还差得远呢!
“小公子误会了……”掌柜连连摆手,脸上笑意不减。
金银固然重要,可重要的却不仅仅是金银。
如若不然,传扬出去,还有何名声可言?
这位小公子显然远远不比方才那位来得聪慧通透。
许多人闻声都看过来,恰好看到了掌柜婉拒金叶子的一幕。
那个锦衣华服的小胖子……当真是庸俗、市井、玷污风雅、有辱斯文!
察觉到数道鄙夷不齿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宋福琪胖脸一红,却挺直了胸膛。
这么看着他做什么?有钱又不是他的错!
不过这掌柜也真是莫名其妙,难道表妹的金叶子是香的,他的金叶子就是臭的不成!
见实在没得商量,宋福琪朝着张眉寿的背影大声喊道:“表弟,表弟,我有极重要的话要同你说!”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不知真假的传闻,想让表妹顺便帮着印证一二。
张眉寿眼下已是听到这位二表哥的声音便觉得头痛。
不得不说,她对二表哥口中所谓“极重要的话”,简直毫无期待,甚至还想堵住他的嘴呢。
张眉寿只叹口气,让阿荔回去交待宋福琪且在附近等她出来。
毕竟,二表哥自己都说了,大声喧哗是会被赶出去的啊。
果不其然,宋福琪很快便被五柳阁内的伙计请了出去。
而折回来的阿荔,却带回了一个令张眉寿颇为意外的消息。
“二表公子说,他曾听舅爷说过,宋老爷子似乎与您要见的这位骆先生是旧识呢。”
张眉寿颇为惊讶。
外祖父和骆先生是旧识?
倘若是真的,那她今日开口求画,说不准能更顺当些呢。
张眉寿作想间,已被请进了后院一间光线通亮的雅间内。
雅间分里外两间,以竹帘隔开,此时那竹帘只被打起一半,尚看不清里间情形。
“骆先生,张小公子已被带到了。”
内间未传出说话的声音来,只一位仆从模样的男子走了出来。
而此时,张眉寿才发现房内另有人在。
那锦衣小公子也朝她看来,二人视线相触,一时皆怔住。
阿荔亦是讶然。
这不是方才在大街上刚买下了卖身葬母的小姑娘的那位公子吗?
他怎么也在此处?
朱希周看了张眉寿片刻,便收回了视线。
张眉寿亦看向了那名从里间走出来的仆人。
“敢问骆先生何时能够出来相见?”朱希周忍不住问道。
他显然有些着急。
却听仆人说道:“先生命我先行询问清楚二位今日的来意,还请两位小公子如实作答。”
朱希周犹豫了一瞬。
相较之下,张眉寿便显得干脆许多:“晚辈是为求画而来。”
内间传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
“都是小娃娃也就罢了,竟还混进来一个女娃娃。”里面的人说道。
仆人有些愕然地看向张眉寿。
他先前倒是不曾发现,眼下细看,果然发现面前的孩子经过掩饰的五官仍然过于俏丽了些。
可面前的孩子却不见丝毫被拆穿后的慌乱与羞恼,只朝着内间的方向笑笑说道:“先生果然慧眼识珠。”
四下一静之后,里间再次传出笑声。
骆抚歪坐在罗汉床上,满脸好笑。
这究竟是夸人还是自夸呢?
这女娃娃当真不是不小心多说了两个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