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他简直都不知该怎么接才好了。
哎,他如今当真是怕了宁家这群蠢材了。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吕妈妈恨恨地看向宁临风,道:“此事不过三日之前而已,当时表姑娘受惊,还狠狠咬了一口宁四爷的右手,此时想必还留有咬痕!”
宁临风听得此言,眼神骤变,下意识地便将右手往身后缩了缩。
他显然是已经忘了此事。
这个动作,未能逃得过程然的眼睛,他当即命了衙役上前察看。
宁临风挣扎不肯,却也无济于事。
两名衙役一左一右将人制住,迫其伸出了右手。
“大人,宁四爷右手手背之上,确有青紫色咬痕未消。”
宁临风脸色慌张地想要辩解,却见程然抬了抬手,先开口说道:“请仵作来。”
便知还有不肯承认的蠢话在等着他,既如此,不如直接让仵作来验看,堵住他的嘴。
宁临风惧怒交加。
这个程然,竟让验死尸的人来验他的伤!
仵作很快赶至堂中。
“启禀大人,确是咬痕无疑,且从大小形状来看,咬人者应是不超过六岁的孩童。”仵作语气笃定。
“宁四爷不是坚称自己甚至未曾见过这婆子吗?”程然神情肃然:“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不认!”宁临风忽然改口:“我确是私下见过孩子,可今日之事,与我无关!”
“那这婆子的证词、宁家马车中的血痕,以及遗落在宁家的定国公府表姑娘的贴身饰物,你又当如何解释?且你今晚离开宁府前往妓馆的时辰,恰就在定国公府的表姑娘被送至清水巷前后。”
这便足以说明,定国公府表姑娘在宁家出事之时,宁临风也在府中。
“这……这必是有人陷害于我!”
宁临风已不知如何才能替自己开脱,他忽地转头看向定国公,恨声道:“是他们自己未有看好孩子,岂能怪到我头上来!”
他这辈子,都被定国公府给毁了!
徐氏不贤,眼见宁家出事,就要与他和离!和离之后,又毁坏他的名声,致使他至今未能娶妻!
偏偏母亲看不上寻常门户出身的女子,不愿委屈了他,又把持着他的后宅,不肯让妾室生下庶长子——以致于他到现在连个孩子都没有!
因此,他在京中不知成了多少人眼中的笑话……
而这一切,皆是拜定国公府所赐!
宁临风不知是觉得此番脱罪无望,还是酒劲上脑,与定国公四目相对间,紧紧攥起拳,就要冲上前去——
衙差没有防备,竟叫他挣脱了去。
程然大惊,重重一拍惊堂木:“拦住他!”
定国公今年少说也得有六十了,这一拳挨下去,可如何得了!
可下一刻,他却是愕然。
只见宁临风还未能近定国公的身,就反被定国公一拳砸在了下颌处。
宁临风直被打得倒退几步,正头晕眼花之际,腹部又挨了定国公一脚。
“拉开,快拉开……”程然回过神来,叹着气指挥道。
一旁的师爷抽了抽嘴角。
方才见宁四爷要动手,大人急得又是大喊又是拍惊堂木,眼下见宁四爷挨打,竟只叹叹气——这敷衍的会不会太明显了些?
咳,不过他也想多看会儿就是了……
偏生上前拉人的衙役们也太过走心。
三个人拼死地制住了宁临风,只一人去拽定国公的胳膊,乍一看倒跟撒娇似得。
没办法,定国公年纪大了,万一力气太大伤到老人家了岂不麻烦?
于是,老人家定国公上前对着宁临风拳脚相加,又外加挠花了对方的脸和脖子。
程然惊奇地动了动眉毛。
不得不说,这几下挠,可谓是点睛之笔啊。
且这手法,看起来极有些门道。
回头有机会可要向定国公讨教讨教才行。
眼见也差不多了,程然这才轻咳一声,示意衙役将宁临风拉远了些。
定国公气出了大半,主要也是累了,遂也未有再追赶上去。
老人家理理衣襟,甩了甩衣袖,朝着程然施礼,语气一丝不苟地道:“老夫一时失态,扰乱公堂,还请大人见谅。”
程然摇头道:“定国公哪里的话,方才先行动手之人乃是宁四爷,您也只是出于自保而已。”
这么多人瞧着呢,可不是他包庇谁。
本就气急攻心的宁临风,听得此言,身形一抖,竟是倒了下去。
程然见状忙道:“仵作,快去瞧瞧!”
宁临风:“……!”
为何又是仵作?
这个时候不是应当给他请郎中吗!
他还没死呢!
眼见仵作向自己走来,宁临风气得嘴唇发抖,直接昏了过去。
“大人,宁四爷昏过去了。”
程然讶然地喃喃出声:“现在的年轻人,身体不行啊……”
这未免也太不扛打了吧。
376 皇上的处事准则
嗯……但此事必然与定国公无关,一定是宁家老四纵色酗酒,身体早已被掏空所致。
程然很是肯定地想着。
“此案案情已经明了,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他不认。”他看向老当益壮的定国公,说道:“本官明日一早,便入宫将此案详细奏明皇上。定国公且请先行回府,等候消息便是。”
“那便有劳程大人了。”
定国公转身离去,心有思索。
宁临风乃皇亲国戚,此事必是要经过皇上的,且即便程大人不报,宁贵妃得知消息也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故而,程大人看似不敢专断,实则却是在抢占先机,以便早一步将此事禀到皇上耳中。
也不知皇上此番能否清醒处置此事。
若是不能,他定国公府,也不介意自己亲自动手。
……
次日清早,季大夫前去替婧儿看伤。
“已消肿了大半,每日敷药,想必不会再有大碍。”
季大夫的话,让一夜未有合眼,神色疲惫悲痛的徐氏,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安慰。
只要婧儿不再有别的意外就好。
“夜里倒睡得极好,未有惊厥,醒后除了不愿让我离步之外,也不曾再喊痛。”徐氏问道:“不知这可是因张姑娘所给的那颗药丸,功效还未褪去之故?”
季大夫点头。
“应是如此——此般再好不过,也有利于伤口恢复。”
他自然极清楚这正是生息蛊带来的益处。
待七日之后,伤口应也已结痂了,到时再将蛊取出,便不会对表姑娘的身子带来损害。
想到自己的怀疑,季大夫的眼神忽然变得莫测。
……
定国公府表姑娘受伤的事情,极快地在京中传开。
听闻京衙已审罢此案,疑凶乃是宁家四爷,暗下的唾骂声更是不绝于耳。
此事事态恶劣,近乎泯灭人性伦德。因此,即便没有任何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亦在百姓中,引起了异常之多的议论。
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陆塬将消息传到了昭丰帝耳中。
想到今早程然进宫时所奏,正在打坐的昭丰帝叹了口气。
不省心啊。
大国师刚出关不久,他正是忙着修行之时,哪里有工夫去管这种两头为难的闲事。
不如交给太子好了。
反正太子近年来已经开始着手替他……咳,帮他处理政事了。
昭丰帝刚想吩咐下去,却又觉得不可行。
太子如今还未真正站稳脚跟儿呢,爱妃那小肚鸡肠的性子……还是算了吧。
免得到时还有别的麻烦要他收拾,那可就太烦人了。
偏是此时,恰听内侍来禀:“皇上,宁贵妃娘娘在殿外求见。”
昭丰帝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动了动,当即道:“宣进来。”
说话间,离开了打坐的莲花台,行至一旁的书案旁,随手拿起上面的一本奏折。
呵呵,别问他为什么这么自信一定能拿到弹劾宁家的——
没有原因,正常操作而已。
于是,宁贵妃一进得内殿,就瞧见了昭丰帝正拿着奏折摇头叹气的模样。
她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莲花台,不禁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这个时辰,皇上竟然没有在打坐,而是在看奏折……
这堪比老母猪上树的情况,实在罕见。
她上前行礼,正要开口时,却听昭丰帝抢在了前头,说道:“爱妃,宁家老四嫖娼斗殴之事,你可听闻了?”
宁贵妃眼皮一跳。
平日皇上不是……都不理会这种琐碎小事的吗?
老四没有媳妇,日子过得也不顺当,去逛逛妓院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