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那丹药究竟有效还是没效,关键如今宁贵妃被禁足大半年之久,娘娘也该去养心殿走动走动了。
“道谢?”云妃神情复杂地斟酌了片刻,方才道:“那不如……我给皇上绣一面妙手回春的旗子,命人送去?”
嬷嬷被惊得哑口无言。
这道谢方式,会不会……太朴实了一些?
罢了,她就知道,要让她家娘娘争宠……根本毫无指望。
可绣旗什么的,还是算了吧……毕竟真送去了,皇上挂哪儿啊,养心殿又不是医馆!
在嬷嬷的竭力劝阻之下,云妃方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娘娘,您觉着真是皇上送来的那两粒丹药,医好了您的病吗?”大宫女悄悄地问。
云妃不置可否地道:“皇上说是,那应当便是了。”
大宫女刚要再问什么,却听宫女来禀,道是太子殿下过来了。
云妃:“快请进来。”
是她着人去请的太子。
身形颀长挺拔的少年,走进殿内,向云妃行礼。
“快坐。”云妃说话间,看向左右。
殿内之人将茶奉上之后,便都退了出去。
“母妃寻孩儿过来,可是有事?”祝又樘问道。
云妃点头,问道:“殿下可听闻那丹药之事了?”
祝又樘微微点头。
实则,那丹药便是在他的暗示之下,父皇才想到要送的。
云妃忽然压低了声音,神情不安地道:“可那丹药……我根本没吃。”
这算是欺君吗?
却见面前的少年并无丝毫意外之色,而是笑着说道:“母妃不必忧心,且将此事压在心底便是。”
他早料到母妃不会吃,一个人谨慎惯了,自是处处谨慎。
“我也是这般想的,只是今日忽然传出这样的说法来,叫我有些心中发虚……”
说完这句话,她无奈地笑了笑。
她心中不安,唤既安前来,又有什么用,他不过只是个孩子而已……
“母妃切记此事不要同任何人说起。”祝又樘嘱咐道:“便是在瑜妃娘娘面前,也不必提。”
云妃下意识地点头,却又有些奇怪地看向他。
“瑜妃娘娘待咱们母子有大恩。”她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少年说道:“咱们如今在这宫中有了一席之地,却也不能忘了她昔日的恩情。”
“母妃说得是。”
云妃脸色稍缓:“她在玉粹宫中不得离步,你待得空,便去同她说说话儿。前几日,她还同我念叨你呢。”
祝又樘只是应下,未言其他。
“母妃有一件事情想托你去办。”云妃小声地道:“我私心觉着,这病好的如此之快,兴许当真是那开元寺内供着的菩萨显了灵……你待何时得空,替母妃前去还一还愿,可好?”
祝又樘眼底显出笑意来,旋即点头。
“也好。”
嗯……他是该前去还愿。
只是,不是菩萨,而是小仙子。
云妃便放心下来。
母子二人又说了会儿话,云妃便道:“时辰不早了,殿下也回去吧。”
呆的久了,怕会惹人议论。
祝又樘刚要应下,便听她道:“我恰好也要去看一看瑜妃姐姐。”
“明太医有过叮嘱,让母妃近日来务必要好生歇息静养,以免旧症复发——”祝又樘提醒道。
云妃有些犹豫。
她自患病以来,已有好些日子不曾去过玉粹宫了,只怕向来牵挂他们母子的瑜妃姐姐,会放心不下。
“母妃痊愈的消息已经传开,瑜妃娘娘必然也有耳闻。母妃若着实挂心此事,孩儿使人去传个话就是了。待过几日,当真好全了,母妃再亲自去也不迟。”
云妃本也不是非去不可,听到这里,便也点了头。
此时,一名宫女忽然快步走了进来,神情略微有些异样。
530 不留余地
“太子殿下,娘娘。”
宫女行礼罢,即刻禀道:“宴真县主前来看望娘娘了,此时便在殿外。”
云妃心底一惊。
宴真县主怎会突然来看她?
莫非是因宁贵妃被禁足之事……
云妃心思反复间,有些不安地道:“将人请进来罢。”
另又吩咐宫女去换茶。
“不如殿下先回去。”云妃转头向祝又樘说道。
她怕宴真来者不善。
“不必。”少年开口,语气淡然,却仿佛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云妃还欲再说,宴真已然被带了进来。
十六七岁的少女身形窈窕,外穿一件质地上乘的缎面海棠色披风。一顶幂篱遮去容貌,将那股深刻进骨子里的张扬之气消减了些许。
宴真行入殿中,微微屈膝见礼。
“宴真见过云妃娘娘,太子殿下。”
“县主不必多礼。”云妃虚扶了她一把,尽量笑着问道:“县主怎么突然过来了?”
一边命人搬了鼓凳过来。
宴真看了一眼那矮矮的鼓凳,眼中闪过不悦。
她未有去坐,只站在原处,说道:“听闻云妃娘娘大病初愈,宴真特来探望,不知可打搅到娘娘和殿下说话了?”
少女原本含着倨傲的语气,在提及“殿下”二字时,总会略有和缓。
“自是不曾,殿下原本也要回去了。”云妃看向一侧的祝又樘。
祝又樘见宴真颇算冷静,并无甚异样之处,遂才点了头。
他抬手向云妃施了一礼。
“孩儿告退。”
云妃便示意宫女相送。
待至外殿,祝又樘语气平静地道:“不必送了,娘娘如今身体尚且虚弱着,你们且要处处多加留意。”
宫女会意,连忙应道:“奴婢遵命。”
内殿中,宴真眼底闪过懊恼。
她极不容易见他一面,怎么他就这么走了?
祝又樘离开咸福宫,在回东宫的路上,同身边的太监问起了张鹤龄二人这两日的近况。
“听说学规矩学得极快,人也机灵,平日里更是能吃能睡,殿下只管放心。”
祝又樘点头。
能吃能睡……如此甚好。
“殿下留步!”
此时,忽然有一道稍显急促的声音传了过来。
急促的不是语气,而是说话之人气息不稳,显然是一路疾走而来。
祝又樘下意识地驻足,却没有回头。
太监转头看了一眼,心中不由暗暗纳闷——这不是方才还在咸福宫里的宴真县主么?
宴真几步追了上来,看着祝又樘,道:“我有话要同殿下说。”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沙哑刺耳。
“还请殿下单独赏面。”
“阿平是吾信任之人,县主有话直说无妨。”祝又樘语气平静,并无屏退身旁太监之意。
太监听得很是受宠若惊。
他不过帮着殿下办了几件没什么挑战性的差事而已……
太监默默攥拳决定,从今日起,要誓死效忠殿下。
宴真微微咬了咬唇。
罢了。
她开口道:“那日我使人去送酒……那丫头不懂事,言行间冲撞了殿下的人,还请殿下不要往心里去。”
“无碍,非是什么大事。”
宴真微微松了口气。
他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大度宽容,从不计较这等小事。
这种熟悉的感觉叫她心底生出悸动来,她鼓起勇气笑着说道:“那来日,我再亲手酿了送去。”
“不必了。”
几乎没有犹豫,少年便开口拒绝道:“吾不喜吃酒。”
宴真脸上笑意霎时间凝住。
“出宫在外,本为图一份清静罢了。日后那别院,县主还是勿要再使人前往了,以免惹起附近百姓疑心。”祝又樘又说道。
宴真几乎是咬紧了牙。
图一份清静?
他在宫外,与许多人都有往来,甚至终日出入他人府邸……此时竟同她说想图一份清静?
这话中之意,倒像是只有她会惹得他不得清静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