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 第400节

四下不少人皆看了过来,暗暗议论着。

人群中,谢迁负手而立,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此等脾性的世家小姐,可不常见。

可他两番偶遇这位徐二姑娘,怎都是在同人掐架?

“县主便是想听,我怕也没这个闲工夫——到底哪怕是说上三天三夜,却也难说出十之一二。”

面对宴真的怒意,徐婉兮毫无退让之意,语气强硬地道:“但只一点,日后还望县主能离婧儿远一些。我们定国公府里宠着捧着长大的孩子,若被县主吓出了什么差池来,我怕你们宁家担待不起。”

宴真从唇齿间挤出讥笑来:“徐二姑娘果真好教养!倒是叫我大开眼界!”

少年的声音忽然传来。

“我们定国公府教养如何,还轮不到区区小姓之户来指手画脚。”

徐永宁皱着眉,毫不客气地说道。

他们徐家乃百年世家,开国重臣之后——往前宁通在时,他们都丝毫看不上宁家,更何况是今时今日。

“你说什么?”宴真眼中迸发出冷意来,抓紧了十指,下意识地便要上前。

丫鬟连忙将人拦住,声音低而快地道:“县主,不可冲动行事……”

张眉寿一边轻轻拍着婧儿的背,一边看向宴真,遂低声对徐永宁和徐婉兮说道:“走吧。”

一个疯子而已。

且到底人多眼杂,出出气且罢了,不宜在人前多生纷争。

见徐家兄妹一行人转身离去,宴真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抬手便是一记耳光甩向了身边还在抓着她衣袖的丫鬟卷碧。

“谁给你的胆子拦我!”

卷碧连惊呼声都不敢发出,惊惶地低下头,低声解释道:“县主忘了么,贵妃娘娘近来有交代……”

贵妃娘娘如今还被禁着足,皇上的态度超乎寻常的强硬,竟连看都不曾去看过,宁家上下如今皆收起了张扬的做派。

宴真胸口处剧烈的起伏着。

如今这日子,当真一天比一天过的憋屈!

往常父亲在时,她还是风光无限的宴真郡主……那时便是公主们都要对她礼让三分!

如今倒好,区区定国公府的小辈,竟敢当众这般顶撞于她……真是岂有此理!

卷碧察觉到四下众人异样的视线,满心羞愤委屈无法言说。

如今县主越发暴戾不顾体统,竟已经开始当众对她这个大丫鬟动手了。

可她分明是一心为了县主好,不愿她被贵妃责罚——

卷碧微微咬牙,提步跟上了拂袖转身离去的宴真。

花灯节上,人流本十分拥挤,可宴真走过之后,却有百姓自行让出了一条称得上开阔的道儿来。

而此时,忽然有一道声音从一旁传了过来。

“徐二姑娘娇生惯养,说话行事向来有些目中无人,县主又何必同她置气呢。”

宴真脚步一滞,转头看去。

只见一名身形窈窕的少女走了过来,身侧跟着两名丫鬟。

宴真认出了对方,脸上不禁浮现轻蔑之色。

这不是曾在姑母的长春宫中挨了她一巴掌的静妃侄女么?

此时竟还有脸巴巴地往她跟前凑。

高高在上的优越感顿时归位,让宴真的情绪稍有缓解。

换作往常,她必然不会理会蒋令仪。

可眼下,却有心情听她说上两句。

蒋令仪上前行礼后,看着徐婉兮等人离去的方向,轻叹了口气,小声说道:“县主不常出门,怕是有所不知……近年来在京城贵女圈子里,徐二姑娘和那位张家姑娘可是出了名儿的心气儿高,难攀交地很呢。”

“张家姑娘?”宴真微微皱眉。

蒋令仪轻一点头,道:“方才那位长相颇佳的便是张家姑娘……县主不认得倒也正常,可想来,定当是听说过她的事迹的。”

“哦?”宴真微微挑眉。

长相颇佳吗?

549 疯狂

哪怕不想承认,可方才那匆匆两眼,确实称得上初显惊艳。

待再过几年,稚气彻底除去,能长成什么模样几乎已经不难想象。

“那位张姑娘之前可是得过圣旨褒奖的。当年湖州洪涝,她和她父亲都立了大功,湖州百姓甚至还为其建了仙子庙呢。”蒋令仪语气似闲谈。

“原来是她啊……”

宴真微微眯了眼睛,幽幽地问道:“她父亲,可是叫张峦吗?”

“正是。”

得了蒋令仪肯定的回答,宴真心中缓缓浮现出猜疑来。

殿下出宫在外,最常去的便是张家,而那日出现在殿下别院中的女子,她一直未能查明对方真实身份……

这位张姑娘的年纪大小,与卷碧所说的十二三岁倒是相符。

“出了花灯街,前头便有一家茶楼,不如我陪着县主去那里吃茶歇一歇脚?”蒋令仪开口征询道。

“不必了。”

宴真语气倨傲,带着丫鬟转身离去。

蒋令仪微微福身,语气里有些恰到好处的失望和恭敬:“县主慢走。”

待抬起头来之时,望着宴真的背影,眼中却显露出笑意来。

她自然知道宴真不会答应同她一起吃茶,那不过是该说的话都说完之后的掩饰之言罢了。

若不然,怎么显得她是因为一心想巴结宴真,才会凑上来说话呢?

至于并未在张眉寿和太子殿下的关系上多去暗示什么,那是因为毫无必要。

宴真心系太子,她一早便看出来了——故而,她只需说明方才那名样貌极佳的姑娘是张家的女儿,这位宴真县主大概就要被疑心和嫉妒搅得心中发狂了吧?

一个会因为自己毁了容貌,便对其他貌美女子心生敌意,甚至在长春宫中对她这个与之毫无过节的官员之女动手的疯子,能指望她有多么理智冷静?

至于余下的,不用她说,宴真也自会去查明。

只怕后面知道的越多,就越坐不住了。

蒋令仪这般想着,更觉得心情舒畅。

“蒋姑娘……你倒也真是大胆。”

一名带着丫鬟的紫衣姑娘走了过来,长吁了口气,低声道:“我瞧见这位宴真县主,都恨不能绕道儿走呢……”

蒋姑娘倒好,还敢上来说话。

“其实也没什么。”蒋令仪叹气道:“好端端被毁了容貌,宴真县主也是个可怜人。”

紫衣姑娘撇了撇嘴,心道那是她自作自受。

宴真的恶名,可不是毁容之后凭空冒出来的。

可她不说这些,只道:“蒋姑娘就是太心善了些……”

二人说着话,渐渐走远。

出了热闹的灯街,卷碧扶着宴真上了马车,自己也紧跟着进了马车内。

宴真摘下了幂篱,露出了疤痕纵横的面容来。

这张脸,哪怕朝夕相对,卷碧每每看到心中还是觉得发怵的厉害,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出分毫——先前但凡敢表露出畏惧之色的,早不知被打死丢去何处了。

“方才那位张姑娘,你可看到了?”宴真出声问道。

卷碧点头。

“奴婢看到了。”

宴真再问:“与你那日在别院中所见到的女子,可是同一个人?”

她的语气十分平静。

可正是因为平静,才显得尤其反常。

卷碧后背已然冒了冷汗,马车虽还算宽敞,却仍叫她觉得透不过气来。

“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吗?”宴真看着她,眼神冷得似结了冰一般:“忘了也不打紧,我心中既已有数,想必查起来也就简单多了。”

“奴婢……奴婢没忘。”

卷碧再不敢有迟疑地答道:“只是那日未能看得仔细……不过,方才那一瞥,气质身形却是极像的。”

“也就是说,出现在殿下别院中的,就是她了?”

宴真的语气仍旧听不出半分喜怒。

卷碧额角冷汗已经顺着脸颊滑落,僵硬地点着头道:“应就是了……”

看似冷静的宴真陡然抬起袖子,挥落了面前矮几上的茶具瓷碟。

“这就是你口中所说的,样貌尚可?!”

宴真声音陡然变得尖利激动。

卷碧顾不得去收拾身上的狼藉,颤抖着答道:“奴婢那日当真未能看清楚,还请县主恕罪!”

“你拿我当傻子来哄骗不成?”

宴真忽然倾身,扼住了她的脖颈,眼中的嫉妒和疯狂暴露无遗。

“县、县主……饶命。”卷碧艰难地求饶,却半点不敢挣扎。

宴真的手越收越紧。

卷碧眼中越是恐惧,她便越觉得莫名兴奋解气。

她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你好歹伺候了我这些年,我怎么可能会要你的命呢?”

宴真说话间,手指微微松了松。

卷碧如获大赦,正要叩谢时,却见宴真另一只手拿起了矮几上碎裂的茶壶瓷片。

瓷片断口处尖锐锋利,贴在皮肤上仿佛透着寒气。

“……”

卷碧无声摇着头,想要往后退,可后背已然紧紧地贴在了马车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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