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 第450节

“中毒多久了?”夏神医问。

清羽道:“昏迷已有三四日。”

“这么久还没死?”夏神医诧异不已。

这显然不是中毒太轻,若中毒极轻的话,根本不足以昏迷,且三四日也该调养过来了,犯不着来问他。

“在拿药暂时吊着性命。”张眉寿说道。

“这也能吊得住,施药之人本领不小……”夏神医啧了一声,后道:“这毒也并非解不得,可须在中毒两个时辰之内服下解药,如今中毒已久,已是谁也救不了了。”

且解药本身也十分不易配制。

张眉寿心中一沉。

她本就想料到过这种结果。

同之前张眉妍攒下的雪上一枝蒿不同,宁贵妃既然出手,所用之毒必然极难解——她既冲着要六皇子的性命而去,自然不会留给太医们救人的机会。

“当真救不了了?”张眉寿看向夏神医。

“你若不信只管试试就是了——若有法子,我有什么道理瞒着呢?”

他记得这味毒,曾经有人误食了,时隔半日,求到他父亲面前,到底也没救成。

更别说是以这毒草提炼而成的毒药了。

“可一般而言的救治不了,是因短时间内便毒发,伤及到了五脏六腑,回天乏术。”张眉寿仍不肯死心,道:“而眼下这中毒之人不同,他刚中毒不久,便有大夫施针阻止了毒性在体内蔓延——”

后明太医寻到她,从她这里带回去的药丸,亦对抑制毒发有奇效。

夏神医皱了皱眉。

这丫头说的,倒似乎也有些道理。

可再怎么说,也实在拖得太久了,再如何抑制毒性,只怕也不容乐观。

“还请神医告知我解毒之法,不管能否将人救回,晚辈都会记下神医这份恩情。”张眉寿语气固执而真诚。

“说了也无用,此毒极难解,所需之药亦是极为难寻——若想找到解药,还须先找到存活着的断心草。”夏神医问道:“难不成你现在要动身南下,去找解药吗?”

万物相生相克,可解断心草的解药,多是生长与断心草附近。

再者说,如今可是冬季。

张眉寿皱了皱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中毒之人,是你什么人?”见她这般坚持不放,夏神医忍不住问道。

“中毒之人与我毫无关系,但此事对我而言很重要。”张眉寿语气里没有半分迟疑:“故而,我必须要尽全力去救。”

一则,六皇子的命,对眼前的局面大有帮助。

二则——上一世,她曾听阿秋说起过,六皇子幼时与祝又樘颇算亲近,祝又樘是真正拿他当作亲弟弟来看待。

依照祝又樘的性格,为了避开上一世的悲剧,他定然做出过改变。

而若结果是一样的,他心中定然不会好过。

她并不觉得六皇子是因他才出的事,任何人坐在太子这个位置上,六皇子都必然只是宁贵妃手中的一颗棋子——

她只是不想让他心中存有这样的遗憾。

清羽看在眼中,默默无言。

这个女主子,他今日当真是认进心里去了,谁说也不好使。

“你再想救,没有解药,却也强求不得。”夏神医叹气道。

“可照神医方才那般说来,制毒之人,手中十之八九应当会备有解药。”张眉寿突然说道。

毒药与解药既是依存而生,那在采集毒药时,解药必然也会被采下。

随身携带如此剧毒,为防出现意外,但凡是谨慎些的人,都会将解药备在身上——毕竟这关乎性命。

夏神医愣了愣。

“你知道这毒是何人所制?”

“大致猜到了一些。”张眉寿说话间,已然站起了身,道:“是与不是,还须当面印证。”

见张眉寿带着阿荔提步出了厅门,清羽连忙跟上。

一路跟到大门外,直到棉花疑惑看向他,他才猛然反应过来——他为何要跟着张姑娘?

他又不是张姑娘的下人或车夫。

咳,一定是因为张姑娘方才话里有话,他也是出于一片为殿下效力之心。

“殿下可还交待了你其他事情?”张眉寿转头问他。

清羽答道:“其他事情多已办妥,有其他人在盯着。如今紧要的,只剩查明毒药出处这一件。”

“那好,我与你说一个人的特征,你且听好。”

清羽点头。

“样貌普通的中年男子,约四十岁上下,身形偏胖,苏州人士,右脸颊处有约半指长的伤疤。”张眉寿描述着道:“本姓冯,却未必会用真姓。约六七日前,曾在大永昌寺出现过——你带人仔细在京城内外查探一番此人的下落,若是寻到,立即擒来见我。”

近来天气恶劣,对方未必会急着离京。即便是已经离开京城,应当也走不远。

清羽将这描述记下,应了下来。

而后,待张眉寿上了马车离去,他才转身。

转身之际,却忽然有些迷惑。

他已经到了下意识目送张姑娘上马车这种地步了么?

更关键的是,他竟都没问张姑娘为何要抓此人……

罢了,未来女主子的本领他也是见识过的,且照办就是了。

清羽的身形很快消失在了青云街后。

……

张眉寿未回张家,而是去了双碾街。

一家漆器铺前,伙计正在挥着扫帚在扫雪。

余光中,却见有一抹檀色的身影走了过来。

伙计以为来了客人,下意识地笑着抬起头,目光在触及到来人时,却露出惊喜的神色。

“姑娘怎么来了!”

614 ‘走货郎’

如今身在漆器铺内做活的十一,不知从何时起,对张眉寿的称呼已从张家姑娘变成了姑娘。

张眉寿道:“我来见房掌柜,他可在铺子里?”

十一忙点头:“在的!姑娘快些进去吧。”

外头着实有些冷。

张眉寿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扫帚,边往铺子里走,边随口说道:“这样的活儿,还是交给其他伙计来做吧。”

“不碍事的,小的本身也闲不住,再加上另一个伙计家中母亲生病,这几日便没能过来——平日里这些活儿,小的也是不碰的。”十一笑着说道,本就因为扫雪而热起来的身子,此时更是连带着一颗心都跟着暖了起来。

张眉寿“嗯”了一声,便也未再多说。

十一去了后院,将正在库房中点货的房掌柜喊了过来。

房掌柜打起帘子,踏入堂中,就见着裹着披风的少女坐在椅中,乌发上沾着微湿的雪气,稚气未除的脸颊之上,神情却是微绷。

“姑娘。”

房掌柜上前笑着施礼,问道:“不知姑娘冒雪前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张眉寿直言道:“我想跟房掌柜打听一个人——就是那日在大永昌寺内,房掌柜看到的那位姓冯的同乡。”

房掌柜愣住。

“姑娘打听此人作何?”

且只匆匆一面之缘,他提了一句,姑娘竟记得这般清楚。

“我有件事情想要查实。”张眉寿并不多说详细,只道:“我疑心他暗中贩卖毒药。”

房掌柜听得有些惊骇。

“他如今竟干上了这种勾当?不过想来,也确实有这个可能……他原本行医时,就曾因下重药而害死过病人……”

这是个没有良知,只想发财的。

怪不得如今出手这么阔绰,原来是干上了这种见不得人的生意!

张眉寿听得眼神微微一动:“他曾是医者?”

房掌柜点头:“他祖上本就是行医出身——他因伤了人性命,此前还坐过牢。”

张眉寿心中更确信了几分。

医毒不分家,昔日的行医之人坏了名声,出狱之后靠炼制毒药暗中来牟利——确有这种可能。

且他又是江南人士,会懂得以断心草制毒,也不奇怪了。

再有,那日在大永昌寺中,他和那名太监一前一后去了罗汉殿后,兴许便是那一日交付了毒药。

这也是她今日忽然想到此人身上的原因所在。

“姑娘可有证据没有?若有证据,咱们便去报官!”房掌柜压低了声音,道:“他如今可就在城中呢——”

张眉寿闻言,忙问:“莫不是近日房掌柜见过他?”

“他往我这铺子里来过两趟。”房掌柜说到这里,就觉得气不过。

说是来寻他叙旧,可就是来看他媳妇的,且又是送礼,又是请他夫妻去酒楼——摆明了就是在跟他炫耀。

他问对方如今以何谋生,对方只说是走货郎,天南地北的串,买些小玩意儿。

他原本还疑心,买什么小玩意儿竟这般赚钱,合着这小玩意儿竟是毒药?

想到他为了报复对方,狠狠在酒楼里点了许多酒菜的事情,房掌柜不由觉得良心难安。

拿人命换来的银子吃喝,可是要折寿的!

“房掌柜可知他在何处落脚?”张眉寿问道。

“这个小人倒是不知,两番都是他来的铺子里。”

“那他可与你说过,何时会离京?”

“这个小人倒是问过他,他说不着急,有两个老主顾的生意要做——”

说到这里,房掌柜心底忽然泛起凉意来。

张眉寿起身道:“今日我与房掌柜所说的话,还请房掌柜暂且替我保密——若是房掌柜再见到他,有劳先拖住他,先别着急报官,立即差人去告知我。”

房掌柜下意识地点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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