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姑娘放心。”
虽然不知道姑娘是否还有着其他目的在,但姑娘既是开了这个口,他照做就是。
这几年下来,他与姑娘也常打交道,心里很清楚这个小姑娘非是寻常闺阁女儿家可比的。
房掌柜亲自将人送出铺子。
张眉寿临走前,又低声嘱咐道:“此人或许会随身携带毒药,房掌柜还须处处小心为妙,万不可与之起正面冲突。”
房掌柜顿了顿。
原本他是打算将这话交待给姑娘的,正要开口呢,姑娘倒反过来交待他了。
遇到这么心思缜密的孩子,他此时除了点头,似乎只能说一句:“小人记下了,那姑娘慢走。”
张眉寿带着阿荔上了马车。
待回到张家之后,张眉寿也并未回愉院,而是去寻了张秋池。
但她不曾想到,张秋池院中竟有客人在。
“南五公子。”
张眉寿朝着坐在堂中的少年微微福身。
“张姑娘。”南延已站起了身,此时也朝着她施了一礼。
他刚想开口说些别的什么,却见张眉寿看向了张秋池,紧接着就说道:“大哥,我想去你书房中借一本杂书。”
张秋池会意点头:“我去给你找。”
转而,向南延笑着道:“南公子且坐着吃茶,我先失陪片刻,去去便回。”
“好,张兄且去就是。”
张眉寿朝南延微微点头,遂与张秋池一同离开了前堂。
南延目送了片刻,收回目光,吃了口茶。
张家姑娘似乎总是有正事要办。
起初相见,她扮作药童,混进他家中,是为了医治他父亲,为彼时的湖州大局在行事。
后来,他初回京中,就见她在清平馆内被人为难。
起初,他只当她是被人为难,可后来直到那位县主被降罪,他才慢慢真正看透整件事情的经过。
这个小姑娘,内里极有主意,脑子里装着的似乎与其他姑娘完全不同,理智冷静的过分,目的性极强,半点不是个好招惹的。
便是方才说要去找书,似乎也是有意避开他,要同她兄长说正事。
如此想来,他之前那些言行,在她眼里,想必都是十分幼稚的吧?
南延在心底叹了口气。
“二妹,可是能动身了?”
刚来至书房内,张秋池便低声问道。
他此前和二妹商议过,要亲去泰安州设法疏散百姓。
张眉寿点头,却又道:“但我怕是去不了了。”
615 动身
如今这京中,尚有紧要的事情需要她去办。
张秋池闻言怔了怔,旋即就点了头:“无妨,咱们先前商议过的法子,我都记住了。二妹只需留在京中等消息便可。”
实则,他一开始便不是很想让二妹同去。
到底到时不知会出现什么状况,自然还是留在京中更稳妥些——二妹再聪慧,再特立独行,在他心中却也是个需要保护的小姑娘。
办法二妹来想,他负责出力就很好。
咳,虽然他也不知道,他一个靠才气扬名的解元郎,究竟为何会沦落到只能出力的份儿。
“那大哥一切小心,我让棉花护送大哥。”
除棉花之外,另也雇有其他身手颇好的可靠之人。
再者,伯安哥也会带人同行。
这几日,他们都是暗下商量过许多次的。
“大哥和伯安哥到了泰安州之后,四下留意一番是否有人暗中在引导百姓避灾——若是有,便顺着线索去找,那应当是殿下身边的于叔在带人行事。”张眉寿交待道:“到时见了面,可相互交换对策,以免行事之时起了冲突。”
张秋池有些意外。
殿外如今这般处境,竟还派了心腹前往泰安州疏散百姓?
但凡换上一个心胸不如殿下宽广的,只怕就无意相顾了——毕竟到时泰山真出了事,造成百姓伤亡,被舆论影响到的必然是那些朝臣及皇上,而对殿下来说……那局面,甚至是更为有利的。
可殿下并未拿此事来谋算任何。
更何况,如今殿下身边正是用人之际,却仍将心腹派往泰安州。
张秋池钦佩之余,却忽然露出为难的神情来。
张眉寿见状,问道:“大哥可是有什么想法?”
“二妹……此事真的不告知父亲吗?”张秋池脸色不确定地问。
他从未瞒着父母,擅自做过这样的大事。
张眉寿道:“不必告知了,事后说一声便是了。”
一来,她和伯安哥都已说定了,此事不牵扯家中长辈——长辈们如今在朝中煞费苦心替太子证清白,已是心力交瘁不说,若再染指地动之事,必然会遭到非议。
而他们的计划十分隐蔽,过程中并不会暴露张秋池和王守仁的身份。
便是退一万步说,待事成之后,皇上能查得出来,却必然也不会于明面上宣扬。
所以,这只是他们小辈之间的‘擅作主张’。
二来,之所以不告知父母,也有着另一重考量。
几位大人们再信任太子,却也只是信任对方的仁德。
便是先前因太子进言之事而求见皇上,于御前替太子说情,所着重的亦是太子待君父与百姓皆一片赤诚爱护之心——
而不是相信太子声称会地动的预言。
人一旦不认可不信任一件事情,总会下意识地去阻止反对。
眼下正值关键时刻,既然说来无益,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些道理,之前已经摊开了说过,张秋池自然也懂得。
只是在父母面前向来恭顺惯了,乍然做出这般‘出格’之事,心中难免有些自责和不安。
“大哥放心,事后自有我来同父亲母亲认错,到时定然将大哥撇得干干净净,只道是受了我的胁迫就是。”
张秋池闻言,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来。
“二妹将我看作不敢担事的懦夫了不成?”
他都打算好了,事后必然不让二妹承担丝毫责骂,只道是二妹提了一句她也遇了仙人托梦,他听了之后,便暗下伙同王家公子去了泰山行事。
总之,功劳是二妹的,自作主张是他自己的。
咳,至于王家公子……抱歉,他能力有限,只能先保住自家二妹了。
王家公子到时就自求多福吧。
“大哥不必想这么多了,只要大哥平平安安回来,父亲必然不会生气的。”张眉寿再一次交待道:“大哥必须将一件事牢记于心——初六之前,便是不能疏散百姓,也要立即带着伯安哥撤离,万万不能拿自己的安危冒险。”
自保才是最紧要的。
而她家大哥最是菩萨心肠,她总有些不放心此事。
但有伯安哥和棉花在,若大哥当真到时犯了糊涂,直接将人打晕了扛走,应当也不费事。
张秋池点头。
“大哥可都准备妥当了?”张眉寿问道。
“一切都已备妥。”
张眉寿道:“那现在便动身吧。”
“现在?”
张秋池愣了愣,而后便点头道:“既是确定了要去,自是宜早不宜晚——我这便去同父亲说。”
他们商议过了,就以张家、王家、苍家三位公子前往京城百里外的青城寺中上香,在寺中小住数日,作为幌子。
张眉寿点头:“我让人去告知伯安哥和阿鹿。”
阿鹿并不会真的跟着去泰安州,到底眼睛不方便,待出城之后,大哥和伯安哥继续赶路,阿鹿则去往青城寺。
至于为何非要带上阿鹿,一则是伯安哥和阿鹿向来形影不离,若将他抛下,怕惹长辈疑心。
二则,大家都是好友,单独瞒着阿鹿,似乎有些不地道。
张秋池和张眉寿从书房中出来时,阿荔手中便多了一本书。
南延看在眼中,不禁感慨,书香门第果真讲究,便是做戏也做得极周全,绝不会让旁观者产生被敷衍的尴尬感受。
张眉寿离去后,张秋池言辞间便有了几分送客之意。
南延眼睛闪了闪,当即识趣地告了辞。
接下来的一切,都十分顺利。
张秋池一行人,如愿出城而去。
听着渐远的马蹄声,被友情捎带出城、顺便打一下掩护的苍鹿幽幽叹了口气。
他的利用价值,显然已经到此结束了。
但失落仅仅只持续了片刻。
“改道,去芙蕖镇。”苍鹿吩咐道。
赶车的仆人讶然问道:“公子,咱们不去青城寺了吗?”
苍鹿反问:“这天寒地冻的,去寺庙里住几日,还不得将人给冻傻了?”
他只是打个掩护而已,还能真去不成?
好不容易有独自出门的机会,不趁机玩一玩,岂不亏了么。
听闻芙蕖镇临近年关时,有许多好吃的好玩儿,他先玩两日,再去青城寺等着伯安他们回来接头就是了。
616 脱簪
且芙蕖镇离京城够远,轻易也不必担心会遇到熟人。
至于好友冒险拯救百姓,他却吃喝玩乐,良心会不会痛这个问题——咳,到时他多买些好吃的,犒劳犒劳伯安和张大哥他们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