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 第560节

蒋太太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没有多少温度,却有着时隐时现的光彩。

到底是一颗废子了。

就再由她自己去谋划折腾瞧瞧,万一还能折腾出一点儿可能来,横竖都不是什么坏事情。

到底这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定呢?

多留些路,总归是好的。

“找人暗中跟着姑娘。”

蒋太太朝着身后的贴身婆子吩咐道:“当心些,别叫她再惹出什么乱子来。”

近来发生的事情不少,她担心向来心高气傲的女儿受了刺激,背地里再做出什么不管不顾的事情来。

由着她折腾,那也得在可控的范围之内才行。

婆子应了下来,忙去照办了。

……

两刻钟后,蒋令仪乘着马车出了门。

“数日前叫你打听的事情可有结果了?”马车内,蒋令仪向丫鬟问道。

丫鬟微微点头,低声答道:“奴婢去打探过了,那位宁姑娘……已是疯癫了,前不久还因发疯跑了出来,在街上伤了人。据说身上都是伤,腿似乎也瘸了一条。”

蒋令仪闻言微微皱眉。

宴真竟疯了?

宁家年前因宁贵妃谋害六皇子,构陷皇太子之事被牵连抄没,举家早已搬去了破败的西城胡同。如今的宁家人,半点权势都没有,又因以往作恶多端而深受百姓痛恨,活得可谓如老鼠一般——

而如今宁贵妃又没了。

如此情形之下,那昔日的宁家夫人,会将气撒在宴真身上也没什么稀奇的。

可若宴真真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那可就半点也用不上了。

毕竟真正的疯子,是不可能听话的。

但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有没有疯透,还需亲眼看过才能知道。

她还是要见一见宴真才行。

可不消去想,也可知宴真如今必然是被宁家人死死看着的,要想掩人耳目地见上一面怕是不易。

蒋令仪眼神微动,想到了前不久刚从牢里被放出来的宁临风——

听说这位曾因伤了定国公府的表姑娘而入狱的宁家四爷,当初因受刑也断了一条腿,自出狱之后整日烂醉,一味消沉萎靡着。

通常这样的废物,只要给些他需要的好处,要他帮着她见上宴真一面,应当是能商量得通的。

蒋令仪心下飞快地盘算着。

丫鬟在一旁无比不安,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劝道:“姑娘,奴婢以为……如今正是风口浪尖之上,应是不宜再贸然行事……还是先顾好眼下才是要紧事。”

她有预感,姑娘想找到那位昔日的宴真郡主,应不会是像之前那样单单只是为了抹黑张家姑娘的名声而已。

宴真向来是以性情暴戾,做事大胆没有顾忌而为人所诟病畏惧……

“用不着你来提醒我。”

蒋令仪眼神讥讽,冷冷地道。

她自然知道眼下不是好时机。

她只是在提前谋划,寻找合适的棋子罢了——待等到合适的时机,她定要张眉寿摔一个粉身碎骨!

而同张眉寿有旧仇的宴真是她最先想到的一颗可用的棋子。

这样的棋子,哪怕败露了,推出去丢了便是,不会什么后顾之忧。

是以,得寻个时机见一见,瞧瞧可是当真废的不能再用了。

蒋令仪阖目盘算了一路,直到马车在大永昌寺外停下,才张开眼睛。

下马车之前,丫鬟取了幂篱替其戴好,才将人扶下马车。

即便今早落了一场小雨,此时大永昌寺内的香客亦是络绎不绝。

蒋令仪先去了前殿上香。

点了香之后,持香的手微微一晃,香头上还通红的香灰被抖落,有一块儿落在了她右手手背上。

“姑娘……!”

丫鬟忙惊呼一声,抬手将那香灰扫去。

然她动作再快,那白皙的手背上亦被烫出了一小块红痕来。

蒋令仪却似并不在意,面色平静地阖目,朝着佛像拜了三拜,将香插入香炉之内,跪在蒲团上低声祈愿。

烧完香出了大殿,她目不斜视地步下石阶,只见石阶旁立着一道宝蓝色的少年身影。

少年身侧站着一名白面小厮,此时主仆二人的目光皆在往来之人身上,似在找人。

蒋令仪脚下刻意一顿。

“姑娘?”丫鬟见她忽然不走了,遂疑惑出声唤道。

少年闻声望去,短暂的打量之后,眼中遂是一喜。

是她来了……

她终究还是来了!

762 安慰

他忙上前两步,却见那戴着幂篱的女子对着丫鬟微微摇了摇头,而后加快脚步,步下了石阶。

少年也未有贸然出声,而是带着小厮跟在其身后。

一直跟至殿后那甚少有人踏足的竹林中,他才开口:“蒋姑娘,是我——”

蒋令仪驻足,却没有回头,只低声讲道:“今日是替家母进香祈福来了……还请四皇子不要误会。”

少年脸上笑意微凝,却又很快笑了一声。

“我自然知晓。”他道:“但我却是为了特地等蒋姑娘而来。”

这半月来,他命人送了三次信给她,约她出来相见,她既不曾来见他,更不曾有半字回音。

可不知为何,越是如此,他反倒越是挂念她。

视线中,女孩子的背影单薄纤弱,此时可见她微微低下了头,道:“四皇子等我做什么?我如今……名声狼藉不堪,人人避之不及。今后,四皇子还是离我远些为好,莫要因我再沾染上什么麻烦。”

“岂会!”

四皇子连忙摇头。

他就知道,她之所以不愿意见他,必然是不想给他带来麻烦。

他此时说道:“此事我已命人查证过了,不过是无半点凭据的谣言罢了……外人不知你性情,我又岂会不知?起初听闻,我便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

蒋令仪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声音沙哑地道:“多谢四皇子信我。”

却未多说其它,只转过身来,朝着祝又淇福了一礼,“时候不早了,臣女就先告辞了。”

祝又淇愣了愣。

她竟什么都不想跟他说吗?

或许他能帮上些什么忙呢——

他叹了口气,心底却不禁愈发欣赏面前的女孩子,在她经过自己身侧之时,抬手将人拦下。

“许久未见,我有许多话想同蒋姑娘说。”他看着她说道:“此处人多眼杂,不如咱们去后头的禅院中说话如何?”

却见她想也不想便摇了头。

“这怕是多有不妥……”

“你放心,我会命人守着,断不会被人瞧见的。”四皇子笑着说道:“之前你不是让我帮你找一个人么?如今已有结果了,我待会儿细说给你听——”

蒋令仪闻言迟疑了一会儿,才勉强点了头。

四皇子见状喜不自胜,然为了避人耳目,还是与她分开而行,一前一后朝着禅院的方向而去。

大永昌寺内建有数座供香客休息的禅院。

一座禅院之内,又分多间禅房。

蒋令仪进了禅院之内,隐约听得其中一间禅房内的说笑声,才知还有其他人家在。

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但也不好多说什么。

既不是叫人单独留了一座禅院出来,便可见四皇子今日出宫并未声张。

如此也好,免得被人留意上。

见无人留意这边,她才带着丫鬟踏进了那间房门大敞着的禅房之内。

大永昌寺相较于其它寺庙,处处都彰显着不同寻常之处,便只是一间禅房,亦是宽敞明亮,布置清雅,所用之物一应俱全。

四皇子已先她一步过来,此时见她进来,忙使人将房门合上,命带来的两名护卫守在禅房外。

禅房内,蒋令仪向四皇子行了一礼。

“四皇子方才说,已经查到那位田婶子的下落了?”蒋令仪轻声问道。

四皇子轻咳一声,道:“此处没有旁人,蒋姑娘不妨将幂篱摘了,咱们坐下说话吧。”

蒋令仪依言将幂篱除下,在椅中坐下。

四皇子眼中更添笑意。

他最欣赏的就是她身上这种不扭捏的做派,即便知道他是皇子,却也没有那么多无用的拘谨。

见她在等着自己开口,他不自在地笑了笑,道:“有关那田氏的下落,实则还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蒋令仪闻言心底半点波澜都没有。

她一早就瞧出来了,他根本就是在诓她过来说话,只是不想戳破,更无意戳破罢了。

今时不同往日,或许她日后的出路,当真只有他这一条了,自该要多上心些才行。

因此,此时便抿紧了嘴一刻,微微蹙了眉心,看着他。

“四皇子骗我作甚?莫不是在拿我寻开心么?”

语气乍听之下是在生气,细品却带有一丝委屈。

四皇子见状有些慌神,忙地道:“不算是骗,你放心,迟早会有消息传回来的……我知道你一片孝心善心,岂有不尽力的道理?”

她要他帮着打听的那一位田婶子,据闻是未来太子妃乳母的姊妹。

这田家本在京城做些小生意,家中还算富足,据蒋姑娘说,张二姑娘的那位田姓乳母及其妹,幼时同蒋太太都是交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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