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后来蒋太太随着夫家去了陕西,那田家做生意败落了,刚嫁人不久的那位大田氏迫于生计,才进了张家做乳母。
然而不久,前后遇丧夫丧子,遭受打击得了重病,回了乡下祖宅养病不久,便撒手去了。
蒋太太回京之后,听闻此事,大为痛心,便想着打听出那位小田氏的下落,力所能及的帮衬些。
只是一直没能打听到什么。
蒋姑娘一片孝心,便找了他帮忙。
“蒋姑娘……你怎么哭了?”
见面前的女孩子转过身,侧对着他擦起了眼泪,四皇子更是慌了。
他忙站起了身来:“你且别哭,全当是我骗了你……可我只是想同你说说话罢了。”
蒋令仪垂着泪,声音哽咽着,低低地,“我是不懂,你为何要待我这般好……”
四皇子听得愣住。
她竟是在为了这个而哭吗?
再看向那落泪的女孩子,那一颗少年懵懂的心更是软成了水。
他下意识地抬起了手,替她擦去了颊边的泪水。
指腹下,少女肌肤细腻柔嫩,叫他心跳都快了几分。
蒋令仪愕然抬头看向他,旋即又眼神闪躲地低下头。
见她不曾流露出排斥之色,四皇子心中喜极,在她身边坐了下去,耐心安慰着。
而此时,禅房外忽有一道黑影闪过。
守在门外的两名护卫对视一眼,其中一名便追着那道黑影而去,另一名则留在原处,谨慎地环顾四下。
下一瞬,他若有所查地后退一步,握紧腰间的刀,戒备地向上方屋檐处看去。
763 状况
可还未能看得清什么,忽有一只手臂自身后探来,拿一方汗巾捂住了他的口鼻,动作利落迅速地拖着他向廊下的那座假山而去。
棉花将已经失去意识的护卫抛在假山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此处。
而此时,一名妇人快步走了过来,动作自然又利落地就推开了禅房的门。
她面上带着笑意,口中讲道:“潘家娘子,这大永昌寺可当真不是寻常寺庙能比的呀,就连那净房”
妇人说着,像是才瞧清屋内之人,登时惊叫了一声。
紧挨着坐在一起,正替蒋令仪擦泪的四皇子蓦地收回了手,陡然站起身来,质问道:“你是何人!”
说着,看向空无一人的门外,不禁脸色一沉。
他带来的两名护卫何在!
“你们这这是”那妇人看着二人,却是掩嘴失声道:“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寺庙清静之地这,这成何体统!”
蒋令仪闻言脸色顿变。
方才事出突然,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可妇人这句话,却叫她心中顿起了慌张与猜疑。
见那妇人朝自己投来打量的目光,她登时顾不得许多,连忙背过了身去。
“放肆!哪里来的无知妇人,在此胡言乱语!”四皇子也听出了对方言外之意,此时恼羞不已,转脸看向身侧小厮打扮的太监:“还不快叫人将她拿下!”
正吃惊于两名护卫去了何处的太监刚应声下来,那妇人已然动作极快地朝着门外跑了出去。
且单是跑还不够,口中又惊慌失措地叫喊着:“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孤男寡女在此佛门之地私会,被我不慎撞破,竟是要拿下我杀人灭口不成!”
四皇子闻言气得头脑发昏。
蒋令仪心底更是突突直跳,那种不好的预感愈发深重。
原本该守在门外,此时却不知所踪的护卫
看似走错了禅房,实则句句想毁他二人名声的妇人!
此事绝不会是偶然!
她再来不及去深想什么,当即只有一个念头尽快离开此处!
“姑娘,咱们快走吧”丫鬟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妙,此时惊慌失措地去扯她的手臂。
蒋令仪匆忙点头,立即就要去抓那桌边的幂篱。
可却有一只手先她一步将幂篱拿了去。
是那名太监
“公子快些戴上,且随奴才离开这儿”太监手忙脚乱地将幂篱给四皇子戴好。
他自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家主子身份不同寻常,而这大永昌寺不是别处,保不齐就会有人将他主子给认出来,到那时麻烦可就大了!
蒋令仪神情一凝,四皇子转过头看她,正要说话时,却听得门外已是嘈杂喧闹起来。
“都来瞧瞧,这不是私会又是什么”
“竟还要杀人灭口?老天爷,怎会这等事!”
“这是哪家的姑娘”
门外一时竟围了一行从相邻的禅房中出来的七八个妇人,且衣着多称不上华贵,却又非是下人打扮,可见不过是市井妇人罢了。
可这等事最惧的便是碰见市井妇人!
“潘家娘子最是见多识广,快瞧瞧可认得这二人?”一名妇人高声问,眼底是藏不住的兴奋之色。
蒋令仪身边的丫鬟登时面白如纸。
潘家娘子?
莫不是那位站在京城八卦顶尖位置、沽春楼的掌柜娘子么!
潘家娘子被推到最前头,拿经验老道的目光扫了一眼房内之人,便给予了肯定的点头。
在私会这上头她向来是见多识广,但凡出现在她酒楼里的人,哪怕离得八丈远,她打眼一瞄也能瞧出二人是否有猫腻
得了潘娘子的官方认证,四下的议论声愈发不遮掩。
“瞧着也是大户人家的姑娘,怎能这般不知羞耻”
人群中,客嬷嬷看着这一幕没怎么说话。
她今日请来的,个顶个可都是京中最喜好传播八卦的妇人,哪里还用得着她来推波助澜。
原本阿荔姑娘说了,今日蒋令仪未必会出门,但还是叫她先将潘家娘子等人约好,以做好准备。
没想到还真就用上了
实则这些日子,她也没少做这方面的准备,只等着这位蒋姑娘出门呢。
只是,这男子究竟是谁?
客嬷嬷心底有几分不解,此时也朝那戴着幂篱的男子望过去,抬高了声音道:“这大白日的,身为男子却以幂篱遮面,不是心虚又是什么!”
管他是谁呢,如今她背后可是堂堂未来太子妃!
这般想着,客嬷嬷的声音愈发洪亮有底气:“该不是已经成了家的,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吧!”
蒋令仪闻得这道声音,瞳孔一阵紧缩。
这分明是那位客嬷嬷的声音!
照此说来,今日之事极有可能根本就是张眉寿的手笔!
她转头看向身边已经慌了神的丫鬟,眼中里满含着焦急的暗示与催促。
面对众人的指责议论,四皇子气极,一时却也不知要如何应对。
他还要顾忌着不能让身份暴露!
蒋令仪身边的丫鬟站了出来,大声道:“你们休要在此无故污人名声,这乃是我家公子和我家姑娘,一母同胞的兄妹来进香,怎就成了私会了!反而是你们,不守规矩,胡乱闯入我家公子姑娘的禅房,还口出秽言理应向我家公子姑娘赔不是才对!”
四皇子身量颇高,比她家姑娘还要高不少,说是兄妹应不为过。
“兄妹?哪家的兄妹,不妨报上家门,转过身来叫我们瞧瞧?”
“就是,真是兄妹躲什么呢?”
客嬷嬷见状,知道时机差不多了,遂看向那位先前“不慎”走错禅房的妇人。
妇人会意,清了清嗓子,正要道一句“方才瞧着那位姑娘的正脸儿有些眼熟”,以此来点破蒋令仪的身份时,却听得身后传来了一道女孩子嗤笑的声音。
“可真是笑话”
这禅院中,本还另有一户人家的女眷在此歇息,一刻钟前,那老太太被扶着去了前殿上香,只留了孙女在禅房中等候。
那名女孩子方才听到动静,便带着丫鬟走了过来。
此时,她看着房中蒋令仪的背影,面上皆是嘲弄之色。
听得这道声音,蒋令仪浑身霎时间冷极。
764 不顾
竟是元棠!
她怎么也在此处?!
难道竟同张眉寿暗中勾结上了,妄想一同来对付她不成!
“蒋姑娘幼时曾在小时雍坊外祖钟家住过一段时日,与我可称得上是自幼相识,我怎不知,蒋大姑娘家中何时竟多了一位兄长?”元棠冷笑着问道。
“蒋家大姑娘?哪位蒋家大姑娘?”有妇人眼神微闪,连忙向元棠打听道。
元棠语气不紧不慢地道:“还能是哪位蒋家大姑娘,可不正是这些时日在京中再一次名声大噪的那位蒋家大姑娘么?”
前些时日,蒋令仪做下的旧事被人重提,又背上了暗中妄图抹黑未来太子妃的恶名,她乐见其成之余,恰觉得还不够解气呢。
没想到才隔了这大半月的光景,今日竟就叫她在此撞见了蒋令仪与人私会——
哪怕只是一道背影,可她也一眼就能将人认出来。
看来是老天爷有意叫她痛快一回。
四下已如同彻底炸了锅一般,议论指点不休。
再加之之前那名婆子也将蒋令仪“认”了出来。
一时间,任凭蒋令仪身边的丫鬟如何否认,也都无济于事。
四皇子已经彻底没了主意,见蒋令仪双眼通红的站在原处,一直维持着背对着众人的姿势,他心中着急又内疚,想替她解释些什么,但全然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好。
实则,他们这等行径,放在民间,似乎……原本就与私会无异。
可他是真心欣赏蒋姑娘,二人又不曾做过如何出格的举止,凭什么要站在这里被这些不相干的外人指点嘲笑?!
迎着众人异样鄙夷的目光,少年心中怒气翻腾,加之又有一股子想在心上人面前彰显担当的冲动劲儿使然,当即怒声道:“我与蒋家姑娘相互欣赏,本是清清白白的至交,哪里轮得着你们来说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