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家欲扶持继晓称帝,这些年来所作所为,包括蛊惑当今圣上炼丹修仙,以传出昏庸之名,如此种种皆是在为此事铺垫”
虽然早有猜测,甚至从章拂口中也证实了这一点,可此时听到这样的准话,张眉寿还是不禁皱眉。
“一个和尚要怎么当皇帝?”
这是她与祝又樘一直以来觉得蹊跷的地方。
当然,若有些人当真丧心病狂到了某种地步,本也不需要什么逻辑可言。
男人答道:“这些年来,继晓先是处心积虑替自己扬名大靖百姓皆将他视作神佛降世,到时再从天定之人身上窃取龙运以救世为名”
只是近年来的事态似乎有些脱离掌控了。
先是之前以活人祭天求雨之事出了差池,即便以三年闭关来弥补,可到底还是有了影响。
再有便是当今太子深得民心,在朝中亦得许多大臣拥护追随这是此前他们不曾预料到的局面。
甚至是皇帝,近年来似乎较之从前清明了不少,本该渐渐垮下的身子竟也还算康健。
但古大人言,这些都不会真正影响到大局
男人眼神有些涣散地想着。
张眉寿微微皱眉。
救世?
她总觉得这种说法有些荒诞大靖如今国局颇算稳固,即便当今圣上昏庸了些,可哪里轮得着他一个外姓神棍来救世?
且他打算靠什么来“救”?
“云家对此事是否知情?”她问道。
“云家大东家对此心知肚明。此次对那宋锦娘下手,正是古大人和继晓之意,是欲借此让云家吞并宋氏商号的生意”
张眉寿抿直了菱唇。
果然如此。
前世姨母出事之后,宋家渐渐没落,并非是她舅舅无能,而是抵不过有心之人的谋划与紧逼。
继晓有此举动,意在利用云家敛尽天下财富做他的支撑。
这不是救世。
而是谋反。
“古家,继晓,与云家,他们这些年来行事来往,你手中可有证据在?”张眉寿看向男人。
“并无古大人与继晓行事向来谨慎,那些隐秘之事,我从不得有经手的机会”
张眉寿并不意外。
男人忙道:“但我可以出面作证只要你饶我一命,我可以向朝廷证实此事!”
田氏闻言眼神微紧,看着张眉寿欲言又止。
张眉寿微微眯了眯眼睛。
出面?
以南家人的的身份出面吗?
会带来不可控的麻烦不提,且在根本没有证据的前提下,所谓证实,在皇上眼中只怕更像是污蔑。
而皇上可不会对当年南家之祸的真相有什么兴趣。
再有,饶他一命?
他本该清楚,即便她肯饶了他,朝廷也断不会有饶他的可能不说他这些年暗中替人做了多少恶事,单说他身为南家人以蛊术作乱这一点,就足以被处以凌迟之刑了。
而同样精通蛊术的人还有她这个未来太子妃她可不信对方会好心替她保守这个秘密。
横竖都是要死了,他一张嘴到了御前,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临死前拉着她,甚至是更多人一起下地狱,不管成与不成,都是稳赚不赔的。
且这过程中,已经充满太多不确定了。
不管这些是不是她多想,但不在掌控之内、且用处不大根本不值得冒险的事情,她便也无意给自己添麻烦。
“最后再问你两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张眉寿直接忽略了他方才的提议,站起了身来,“宋氏商号的吴大掌柜,是不是暗下被云家收买了?”
“是。”
男人意识到自己最后的打算也落了空,此时微微咬紧了牙。
“宋氏商号大东家之妻俞氏,为何会与云家里应外合向宋锦娘下蛊?”她问了第二个问题。
“我只是负责将蛊虫交给她,告知她下蛊的方法而已其它一概不知。”
“给他个痛快。”
小姑娘信守承诺地吩咐道。
棉花应“是”。
“取了血,揣在怀中,尽快送回宋家。善后事宜,交由清烈他们来做。”
棉花再次应下。
田氏最后看了一眼那横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男人,遂跟在张眉寿身后离开了此处。
棉花上前两步,冰凉的剑刃毫不犹豫地刺破男人的胸膛。
又脏了。
原本擦干净了就不打算再用的,但忘了还要取血。
819 醒来
同样摆脱不了躯体被对方拿来擦剑的命运的男人口中不断涌出猩红的鲜血。
渐渐涣散的瞳孔里俱是不甘之色,挣扎着艰难地发出极含糊的声音:“她到底是何人”
临死前他至少想死个明白。
棉花不曾理会他,取了血将小瓷瓶收好便要离去。
那人却不知哪里残余的力气,竟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袍。
“到底是什么人。”
棉花皱眉甩开他的手,无情地留下了两个字。
“仙人。”
话这么多。
慢慢想去吧。
当晚,田氏便替宋锦娘解了蛊。
解蛊之后,宋锦娘陷入了昏睡。
宋老太爷和宋聚及宋氏都守在锦清居内,直到深夜。
宋福瑜几人早前也来看过了,他们不知姑母中毒之事,只当今日也是寻常医治,故而都未曾久待。
“外祖父,舅舅,我已问罢哑婆了,姨母之所以昏睡不醒,是因这些时日身份过分虚弱所致。此时睡着,便等同是在休养。看样子,兴许要等到明日方能醒来。此处有我母亲守着,待姨母醒来,自会命人去给外祖父和舅舅传话的。”张眉寿轻声道。
宋氏亦道:“蓁蓁说得没错,父亲和阿哥,就先回去歇着吧。”
宋老太爷想了想,到底是点了头。
虽说一刻见不到锦娘醒来,心中便安定不了,但都守在这里,却也没有必要。
“你们也别在这儿熬着,且留了丫鬟看着就是。”宋老太爷交待道。
宋氏母女二人应了下来。
宋聚则陪着父亲离开了锦清居。
“回去后好好歇着这些时日你里里外外奔劳操心,人瞧着都不比往常精神了。”
路上,宋老太爷跟儿子说着:“好在你阿姐化险为夷了只要人没事,一切都会慢慢恢复原样的。余下的事情也就都好办了,不必急于一时。”
宋聚在一旁应着“是”,不知怎地,眼眶就酸涩起来。
“对了,今日怎么没见瑜哥儿他母亲?”
宋老太爷忽然问道。
“这两日染了风寒。”宋聚声音微哑地道。
这件事情,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同父亲讲。
宋老太爷微微叹了口气,“应当也是累着了吃了药好生休养几日,家里那些琐事,放上几天也没什么紧要的。”
说着,忍不住面露笑意:“要不了多久,你们俩可就要娶儿媳妇过门了,可都得给我养精神了,到时别一个个病恹恹地,叫亲家笑话。”
宋聚听着这些话,红着的眼睛里到底没忍住滑出了泪水。
好在夜色深浓,便于遮掩。
宋聚与老父亲分开之后,回到了静芝院中,见到了坐在内室一动不动,望着纱灯出神的俞氏。
看着俞氏的丫鬟婆子见状退了出去。
宋聚冷冷地看着她。
这一日一夜,他不知问了这女人多少遍,可她半个字也不肯吐露。
明知内情而不言,甚至他承诺了她如果说出实情将阿姐救下,他会给她留一条退路,可她仍闭口不言,就这么耗着时间
这分明就是存心想看阿姐死去!
这一点,是最叫他觉得心寒、不可原谅的。
他甚至想不通,究竟为什么她的心可以狠硬到这种程度。
而于他而言,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仿佛就发生在一夕之间,叫人无从接受。
叫他无法不恨。
“我来是告诉你一声,阿姐的毒已经解了。这一回,你的算计是彻底落空了!”他冷声讲道。
俞氏闻言,蓦地转过头来,满眼震惊之色。
紧接着,那份震惊便化为了巨大的不安,却又掺杂着一丝复杂的庆幸。
她仍旧没有开口说什么,只缓缓转回了头,闭上了眼睛。
“”宋聚见状只觉得一拳头打进了棉花堆里,咬了咬牙,转身拂袖离去。
宋锦娘醒来,已是次日午后的事情。
消息传开后,锦清居里很是热闹了一阵子。
见话也说不得差不多了,老爷子就撵了几个孙子出去:“好了,都别在这儿吵吵嚷嚷地碍眼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你们姑母才刚要痊愈,还需得清静些休养才行。”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