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 第610节

邱掌柜道:“虽说云氏商号如今是大靖皇商……可论起根基,宋氏商号却是不差啊。”

这话自然不该与云七说,但正因此,才给云七造成了一种“都醉了”的错觉。

不觉间,心神就更加松弛了。

“宋氏商号自是不弱……可到底都是咱们云氏的囊中之物而已……”云七笑了两声,低声讲道:“这大靖的生意……以后都是咱们云氏的,此乃大势所趋……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邱掌柜眼神微动,语气依旧朦胧:“阁下怕是吃醉了,生意做得再大,总归是生意……再说句不该讲的话,真要一家揽尽天下生意,朝廷又怎能准允?”

房中的姑娘一个在奏琴,一个在唱曲儿,无人听到二人的对话。

“朝廷?”

云七笑得更厉害了,连连摆手道:“放心,那时候的朝廷断也不会说什么的,到那时可都是一家人了……你还迷糊着呢……”

邱掌柜脸色不禁变了变。

831 来见

什么叫做,那时候的朝廷?

“怎么是一家人?可是有人撑着吗?”他低声试探地问道。

背后有靠山不足为奇,如今做些生意,免不得要打一打关系可如此大放厥词,却叫人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尤其是他回到客栈之后,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张姑娘那句“云氏商号不是个好去处”。

“日后的”

云七未有明说,只伸手指了指头顶。

邱掌柜心神大震。

日后的天子?

太子殿下?

不对

结合今日张姑娘之言,想来必然没有那么简单。

短短瞬间,邱掌柜脑海中思绪纷杂不绝。

他又隐晦地试探了几句,可云七这等人的谨慎,却仿佛刻进了骨子里一般,醉得再厉害,却也能分清哪些话必不能提。

此时,只反复比划着噤声的手势,醉醺醺地道:“不能乱说隔墙有耳呐”

见再打听不出什么有用的,邱掌柜心中却渐渐有了决定。

两日后,宋锦娘已可自行下床走动。

只是尚站不太久,至多一刻钟而已,便要歇一歇。

但精神与面色,却是肉眼可见地一天天好了起来。

“谁送来的这些?病还没好呢,就又忙活上了?”

宋氏进得内间,瞧见宋锦娘在看账本,皱着眉道。

“是我自己叫人拿来的。”宋锦娘连头都没抬,“怎么是没好原本就不是病,更不是累病的,要说多少遍你才能记得住毒既然解了,你叫我一味闲着,那才是要生生憋出病来的。”

“论起说理我自然不是阿姐的对手,可是傅大夫昨日才说过,是断不能再操劳的。”

“我这才看了半页纸,就操劳上了?放心,只挑些紧要的看一看罢了倒是你在这儿喋喋不休,反倒耽误事。”

“我好心提醒你,你还不耐烦上了”

宋氏嘀咕了一句,却是上了前,在宋锦娘身边坐下,取了一册账本:“我帮你对一对,想当初不曾出阁时,我对起账来可是不输你的”

“你如今还看得懂吗?”

“这叫什么话,当我不管家的么?”

是以,姐妹俩便在房中看了一上午的账。

另一头,宋聚从父亲院中出来之后,回了静芝院。

内室中,俞氏双目无神地躺在床上,听得脚步声响,僵硬迟缓地转动着脖子看了过来。

窗子大开着,她觉得有些刺眼。

一片朦胧的光影中,高大挺拔的男人看起来与往常无异,就如平日里那般走来。

可开口吐出来的字眼,却是冰冷无比:“今日瑜哥儿他们会来看你。我与父亲谈过了,你毒害阿姐之事,不打算瞒着他们,这是为了他们好然不该说的话,不必多提,你应当知道该怎么权衡分寸。”

俞氏怔怔地听着。

而后,来不及回应任何话,就见那道身影已经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俞氏一动不动,望着房中熟悉的陈设出神。

如此她也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得有一阵脚步声传来,打破了耳畔寂静。

不多时,一名婆子走了进来,语气沉静地道:“太太,三位公子来看你了。”

俞氏眼神微颤,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她。

“瑾哥儿也来了?”她声音干哑地问。

“三位公子都在外头等着。”婆子话语生硬,没有往日里的恭敬。

“让三公子先单独进来。”俞氏道。

婆子闻言犹豫了一瞬,但想到老爷的交待,还是退了出去传话。

“太太说,先叫三公子进去说话。”

兄弟三人闻言皆愣了愣。

“三弟,你先进去吧。”宋福瑜虽疑惑,却出声催促道。

宋福瑾点头,独自进了内间。

宋福瑜和宋福琪则自觉地去了廊下。

“大哥你说母亲是有什么话要单独交待三弟?”宋福琪声音低低地道:“这几日我总觉得家中有些不对。”

姑母病愈,自然是大喜事。

可父亲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就连祖父似乎也有些不同。

宋福瑜看向院中芭蕉,若有所思地道:“待会儿见着母亲,兴许就能知道了。”

他也不是愚钝之人,隐隐察觉到今日父亲让他们三个一同来见病中的母亲,似乎另有用意。

房内,宋福瑾见着了靠在床头的母亲,心底升起莫名的感受。

自母亲生病以来,至多也就六七日而已,可他此时竟有一种似乎许久未见母亲的错觉。

母亲似乎哪里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兴许是生病的缘故吧?

“母亲的风寒,还不曾好转吗?”他有些担忧不安地在床前的矮凳上坐下。

俞氏没答他,只有些紧张地拉过他一只手握着,眼神里透出急切来:“瑾哥儿这几日你父亲和祖父,可与你说什么了没有?”

按理来说瑾哥儿今日甚至不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宋福瑾觉得异样,却仍下意识地答道:“昨日里我去同父亲和祖父说了,我想去京城读书的事情。”

他是寻思着姑母的病好了,趁着父亲心情好去说一说。

“读书?你父亲是怎么说的?”俞氏神态紧绷。

“父亲先是问了我,为何要去京城读书,可是当真喜欢读书,又反复问我,可想清楚了祖父则叮嘱我,要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不要为外因所扰,更不要觉得自己身子差些就不能跟着家里学做生意,便只有读书一条出路了”小少年边回想边说着。

俞氏眼底满是震惊,甚至是不解。

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不要为外因所扰

是在担心瑾哥儿因为她的干涉,从而选错了路吗?

可老爷分明已经知道,瑾哥儿极有可能并非宋家血脉,怎还能

“我便答,我已经想好了,我是真心喜欢读书同样都是字儿,可我瞧见账本就觉得想要打瞌睡,晚间睡不着的时候,就专拿它来催生困意呢”

宋福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父亲骂我没出息,祖父则说叫我再好好想想,不着急,反正二哥去京城还得几年准备呢这几年,就先在苏州替我寻了先生,且先学着就是。”

他说完这些,再去看自家母亲,却见母亲已是满眼泪水。

“母亲您怎么哭了?”

832 是赔罪

宋福瑾手足无措之际,却被俞氏一把紧紧抱住。

“瑾哥儿,皆是母亲的错……母亲狭隘自私……母亲对不住你,更对不住宋家!这一回,母亲当真错的离谱啊……”

俞氏声音痛极,一字一句皆是悔意。

她哭声愈大,是真正地放声大哭。

站在廊下的宋福瑜与宋福琪,闻声互看一眼,忙是快步走了进来。

……

晚间,宋锦娘禁不住妹妹的唠叨,早早上了床歇息。

夜里风凉,宋氏将窗子亲手替宋锦娘合上,正要回自己房中时,却见阿湘走了进来。

“可是有事?”

刚躺下的宋锦娘撑起身子问。

她方才隐约听得院子里似乎有些动静。

“是三位公子过来了。”阿湘低声说道:“眼下……都正跪在堂外。”

宋锦娘听得一愣。

跪在堂外?

“阿姐,莫不是……”宋氏神情复杂。

宋锦娘已然坐起了身来,阿湘见状忙上前替其穿衣,又简单地重新挽了发之后,便由宋氏扶着走了出去。

二人刚跨过堂门,就见得三个侄子并排跪在石阶下。

虽只有三人,但因有两个格外体壮的缘故,乍然一看,似乎跪得十分拥挤。

“大姑母,二姑母。”

三人出声,声音多多少少都有着异样的沙哑或压制。

“不年不节,可没压岁银子给你们,傻跪着做什么,有什么话进来说就是了。”宋锦娘微微皱眉说道。

“姑母,您此番生病的内情,母亲……已经同我们说明了。”身为老大的宋福瑜开了口,说话间,将额头触在了地上:“我们该跪着。”

宋二宋三也跟着照做。

宋锦娘看着他们,未再急着阻止,只道:“知道了也好,迟早是要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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