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 第617节

“阿弥陀佛。”

“既如此,国师今日就且先回去吧。若来日查到什么线索,再命人告知国师。”

“是,贫僧告退。”

“太子也回去吧。”

祝又樘与继晓一前一后出了养心殿。

至殿门外,继晓似有意放缓了脚步,待与祝又樘同行之际,拿极低的声音讲道:“殿下这一招棋走得尚可,倒叫贫僧有些措手不及了。”

拿白家旧事做引,又干干净净不提其它,分寸掌握的极妙,细思之下确有几分高明之处。

“国师为何认定此事是吾所为?”少年语气平静。

继晓笑了笑。

“难道不是殿下吗?”

章拂背后之人是谁,他几乎早已认定了。

少年未语,目视前方。

继晓看了一眼那清贵俊逸的侧颜,道:“可殿下似乎忘了一点——若想证明他话中真假,唯有先证明他自称白家四公子的身份是真,难不成殿下认为,当真能够瞒天过海,以假乱真吗?”

“他身份是真是假,父皇自会设法验证。”

少年声音清润冷静:“到时国师也必会知晓。又何必心急到这般程度,在此言语试探于吾。”

僧人闻言眼底现出一丝冷笑。

“殿下近来可谓愈发让贫僧刮目相看。”

“国师近来话有些多了,似乎不复往日沉稳。”

继晓神情愈冷。

这间隙,少年已经越过了他,大步离开了此处。

祝又樘回到东宫内,召了清羽到眼前问话。

“于侍卫近日可有消息传回——”

“回殿下,五日前曾传信回京,道一切顺利,大约至多再有十日便要归京了。”说起此事,清羽少见地有些犹豫,“殿下当真要在此时同陛下提及此事吗?”

祝又樘道:“今日章拂在父皇面前自认了身份。”

上一世,章拂至死都不曾承认自己是白家后人——大约是无法面对他人的眼光,又或是不愿触碰与那个身份有关的一切。

可这一次,他却以这般方式在父皇面前自认。

明知会将自己逼上绝路,明知这么做至多只能挑起皇帝的疑心而已——说到底,是在给他铺路,增添胜算而已。

拿自己的一切,性命与尊严,来给他这个皇室太子铺路。

所以那一日他明知已经暴露,却仍然要坚持回到继晓身边。

白家公子与他不同,不知日后结果如何,胜算几何,故而只能不听劝阻,一意孤行,拼尽全力。

这已经不单单只是复仇,更是对他的信任。

或许对方需要他做的,只是让继晓得到应有的惩罚,替白家报此血仇——仅此而已,甚至不指望他日后继位能替白家洗清冤名。

然而在他看来,有许多事情,是他必须要去做的。

非是出于善心,非是出于怜悯,而是责任。

而蓁蓁曾同他说过一句话——既然重活这一世,总不能越活越不像样吧。

说来,他如今十分挂念蓁蓁。

……

晚间,张家松鹤堂内。

“母亲,儿子听二弟说,今日宫中来人了。”

张峦面上略带一丝焦急。

坐在上首的张老太太点了点头:“嗯,来了。”

“说是要蓁蓁三日后随太后一同前去大永昌寺参加祈福事宜?”

张老太太再次点头。

“是有这么回事,我已然答应了。”

当然,皇上口谕,她本也没有不答应的门路。

见自家母亲这般淡定,张峦却越发急了,语气中满含暗示:“可……蓁蓁如今替母亲闭门祈福,怎能轻易出门呢?”

“宫里的意思,又怎可违背?”老太太反问之际,微微皱眉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张峦见状险些就要仰倒。

母亲啊,都这个时候了,倒也不必演得这般细致了吧!

“但蓁蓁根本不在家中……三日后无法露面,岂不等同是欺君吗?”见堂中只一个蒋妈妈在,张峦将声音压得极低。

苍天可鉴,他是真的演不下去了!

毕竟就连演技以大胆著称的二弟今日也都有些急了。

老太太眼皮子跳了跳,斜睨向儿子,“说什么糊涂话呢,今日既安才叫人送了信儿过来,特意嘱咐了当日祈福大典的一应流程呢——”

就算不信她,好歹对自家未来女婿有点信心行不行?

就不能稳住,好好地演完这一场戏?

张峦闻言一怔。

既安送信儿过来了?

怪不得母亲这般稳,合着是得了既安的准话?

而既安既然没有从中帮着同宫中周旋此事,而是嘱咐所谓流程,看来蓁蓁必然是快回来了……

蓁蓁此去苏州,身边有既安派去的人在护着,既安消息灵通些也是正常。

思及此,张峦一颗心落定了下来。

等等,母亲这种隐约有些嫌弃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他想慌吗?

如果既安是给他传的信儿,他又何愁不能稳如泰山?

……

两日后。

晚霞漫天,金乌缓缓滑向西山。

一池湖水被染成了金色,道边嫩绿的柳叶也镀上了一层金芒,随着夏日里有些燥热的晚风微微摆拂着。

棉花随手揪了一片柳叶,咬在嘴里,一面将手中缰绳丢向了迎上来的客栈伙计。

横竖今日是赶不及入城了,姑娘之意是在此歇上一晚,明日一早再动身入京。

“客官您来得正好,那几位公子已等了您大半日了呢。”

伙计一面将张眉寿主仆几人迎入堂内,一边笑着说道。

张眉寿听得眉头微动。

一旁的清烈代她问道:“哪几位公子?”

842 入城

“先前有几位公子来了小店,说是来接一位远道回京的朋友,约好了在此相见莫不是小人猜错了?”伙计笑着问。

他看这小郎君生得俊秀,年纪也与那几位公子所描述的极为相近,且又是风尘仆仆的模样,便当是那几位公子要等的人到了。

“都这个时辰了也没见人过来,你是不是估算错了?”

此时,一道少年的声音传来,并着一阵下楼的脚步声响。

听得这熟悉的声音,张眉寿眼里已有了笑意,抬眼望向楼梯处。

“我怎会估算错方圆三十里内,这处客栈最适合落脚,明日入城也最为方便。”

王守仁边下楼边与好友说道,而后目光下意识地望向堂内,见着张眉寿一行人,目光即是一喜。

瞧,他说什么来着!

经他这脑子估算过的东西,什么时候错过?

他身后的一位蓝衣“少年”也瞧见了张眉寿,当即高兴地便要蹦起来,却生生忍住了没有出声,而是提着袍角跑下了楼,“噔噔噔”奔到张眉寿跟前,一把就将人抱住。

直叫一旁的伙计瞠目结舌,不自觉脑补良多。

张眉寿也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背。

带着苍鹿下了楼的王守仁高兴地道:“走吧,咱们去楼上歇脚说话!”

苍鹿便知是张眉寿到了,一双不能视物的眼睛里此时也满是光彩。

一行人立即上了楼去,进了客房说话。

“婉兮怎也来了?还打扮成这副模样”

一进得房内,张眉寿便向那“蓝衣少年”问道。

“这些时日憋在府中快要生生闷出病来了,你又不在京中,我自己便也懒得出去。”徐婉兮笑着扶了扶自己头上的玉冠,道:“这还不是跟你学的嘛,出门方便不招人注意”

张眉寿闻言笑得无奈。

合着她还以身作则教出徒弟来了?

“这还真是好的不学坏的学。”

她在桌边坐下,接过阿荔递来的茶,因是口渴,便先吃了半盏,边听好友们围在一旁说着话。

“对了,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今日会经过此处的?”

解了渴,张眉寿放下杯盏问道。

至于好友们是怎么知道她为祖母闭门祈福之事是假,而是去了苏州遥想当年她偷偷去湖州时,几个好友为了验证真假,连她家的狗洞都钻过而今大家都长大了,法子想必更多,她又还有什么可问的呢。

“自然是殿下告知的。”

王守仁道:“但殿下只说了你昨日清早抵达了凤云镇而已,是我自个儿算了路程,猜到你会在此处歇脚,是以便提早等在了这里。”

他与阿鹿自然是该一同前来的,至于徐家姑娘他本是不想带的,只能说对方直觉敏锐,昨日在街上撞见了他在买蓁蓁爱吃的点心,就猜到了他们的打算,他也着实没能甩得掉。

说到点心,苍鹿已吩咐下人取了过来。

“好些都是殿下点明了要买的。”

王守仁道:“我可险些将腿都跑断了呢。”

对于这桩所谓上天注定的姻缘,他从起初的不能接受渐渐转变为了无奈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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