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脑子只想成仙的陛下竟还真动了这拜师的心思!
陛下啊,您可曾想过若拜了这无名大师为师,来日见着王家公子,那可是要称上一声师兄的!
无名大师笑着摇了头。
“你我虽有些机缘,却并非师徒之缘。”
刘福悄悄松了口气。
昭丰帝虽是失落,却也点了头。
此等事确实勉强不得。
只又问道:“来日若想再同大师论佛法,不知要到何处去寻大师?”
“随缘便可。”
昭丰帝闻言不免有些遗憾。
今日同其一谈,他蓦然觉得心中开阔了太多——
他此前曾命人多方打听过这位无名大师的下落,然此人行踪不定,他亦不好强请。
无欲无求,万事随缘……或许这才是真正的高人吧。
不觉间,昭丰帝潜意识里将无名和尚同继晓做了一番对比。
思及此,一句话就脱口而出:“大师慧眼,当知国师继晓如今名望极高,得百姓景仰——其所做作为,在大师眼中,不知可称得上是正道大义?”
实则,继晓为人究竟如何,他并不在意。
他只是方才忽然想到,若对方所行都非大道,成仙之日遥遥无期,他还怎么指望对方能带带他?
胖和尚已下了石阶而去,此时头也不回地道:“此乃贫僧同门师弟,不宜过多评价。而其是好是坏,贫僧说了,一面之缘之下,陛下也未必肯信,只是徒增纠结罢了……”
昭丰帝神情大变。
国师竟是无名大师的同门师弟?!
且对方竟已看破了他的身份吗?
震惊过后,昭丰帝忙追出了凉亭而去,却见前方小径空空如也,四处已不见了那胖和尚的身影。
昭丰帝站在原处,叹了口气。
他话还没问完呢。
“陛下可要再四处走走吗?”好一会儿,刘福适才轻声询问道。
却听昭丰帝道:“回宫吧,朕困了。”
刘福:“……”
困得这么突然的吗?
昭丰帝确实是困了。
连日来的梦魇叫他无法安睡,此时心中大致有了决定,突然觉得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只是,决定归决定,最终具体要怎么做,他还需要再考虑考虑。
而太子定亲的吉日也快要到了,大典当前,原本就不宜生出风波来。
就等太子定亲之后吧。
……
中秋后,八月十六,金桂飘香之时,便到了太子定亲的时候。
这一日,城中热闹非凡。
刚回到京中没几日的宋氏忙得脚不沾地。
太子定亲大典,一应事宜皆由朝廷和礼部在操持着,准备了大半年,一切都早已安排得极妥当。而定亲同繁琐的大婚又大有不同,身为太子妃娘家的张家实则根本没有什么好忙活的——
宋氏之所以这般忙碌,是因上门道贺的客人着实太多,而她性子要强,为了力求事事不出错,不叫人瞧了笑话去,桩桩件件皆是亲自安排,再三叮嘱下人。
相较之下,穿戴精致坐在厅内听着那些女眷们的恭维之言、面上挂着得体笑意的张老太太,就轻松且养生太多了。
张眉寿院子里,也十分热闹。
徐婉兮,苍芸,刘清锦与秦家姑娘等人都在,一早过来的张眉娴也笑着坐在一旁听她们说话。
秦云尚笑着讲道:“又不是正正经经儿上门的客人,只是来沾沾喜气罢了,真同那些太太们坐在一处用饭,我反倒要不自在呢。”
“是啊,我也不想凑那份热闹,晚些再来寻你说话。”徐婉兮跟着道。
——待到了午间,心知张家正是忙碌之时,几个女孩子都谢绝了张眉寿将人留下用午食的提议,先后各自回了府。
而张眉娴今日是同齐章一同过来的,少不得要留下,因此未着急离开愉院。
屋内没了其他人,姐妹二人才得以说了会儿家常话。
说到后头,张眉娴吃了口茶。
待将茶搁下之后,看着张眉寿,低声道:“二妹……我想要同你打听一件事情。”
“大姐想问的,是白家公子的事情吗?”
张眉娴笑了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二妹。”
“大姐放心,白家公子如今已经没有危险了。”张眉寿只告知了她这句话,其余的一概未有多提。
张眉娴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
知道他没有危险,她便放心了。至于其余的事情,也不是她该过问的。
“如今瞧着大姐与大姐夫,与从前好像有些不同了。”张眉寿笑着随口说道。
张眉娴怔了怔,下意识地道:“有吗?”
见张眉寿点了头,她想了想,旋即也不扭捏地笑着说道:“他一直都是这样好。”
“我说的是大姐与以往不同了。”
她么……
张眉娴笑着叹了口气,并不隐瞒什么:“他待我好,我一直是知晓的。如今,我也算是真正想通了。”
也没有什么不甘与遗憾了。
这段时日她想了许多,她对白家哥哥的感情,实则是十分复杂的,其中更多的似乎是同情与不忍——当初她之所以留意到‘章拂’,便是因为他的外貌,是抱着一份探知的心态去接近他。
至于那份情愫……那段时日她也实在是太过无助且茫然了,他开解过她,也救过她,又是在那样的年纪里,许多东西的发生几乎是没有意外的。
但待她下定决心,选择放弃之后,时间一点点过去,那些东西似乎也被渐渐冲散了。
直到那日在诏狱中见到他——
874 什么?!
她落泪,她心痛,她担忧,但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全然放下了。
出了诏狱,她靠在齐章身上的那一刻,似乎卸下了所有的沉重——那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无形中已将对方视作了最值得依赖信任的人。
那份感情,像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张眉寿见她眼神坦然,笑着道:“大姐懂得珍惜眼前人,这很好。”
“是啊,好在不算晚。”
他实则是聪明敏锐的一个人,以往她下意识的客套,他必然是有察觉的——亏她还自认尽了妻子的本分,实则一颗心总是透着防备。
还好他愿意等着她。
还好在他一颗心没有冷去之前,她也终于懂了。
“姑娘,三公子和四公子过来了。”
此时,阿豆隔着帘子轻声禀道。
到底是自家姐姐定亲的日子,张鹤龄和张延龄是昨日被特允从宫中归家的,今日一直跟着父亲和兄长在前院招待客人,这会子才得以脱身。
“叫他们进来吧。”
张眉寿笑着道。
张鹤龄二人走了进来。
“大姐,二姐。”
“三弟四弟。”张眉娴看着二人,含笑问道:“数月没见,倒是又长高不少。”
许是长个子的缘故,瞧着似乎也不比从前那般圆润了。
张鹤龄读懂了大姐的眼神,不由在心底叹气。
大家怎么都喜欢盯着他们的胖瘦呢,好似不瘦下来日后便娶不到媳妇似得。
有心叫姐弟几个好好说说话,张眉娴便未再久留。
许真正是距离产生美,两只萝卜如今在家的日子不多,反倒觉得与自家二姐渐渐亲近不少。
当然,那得是二姐不嫌弃他们的前提下——
姐弟三个在房中说了会儿话,两只萝卜吃完了两碟新鲜瓜果,其中一个忽然问道:“对了二姐,方才在前厅瞧着大哥似乎又瘦了许多,莫不是生病了么?”
大哥忙着与那些大人们说话,他们也没机会去问。
瞧着大哥那过分清瘦的身影,他真恨不得将自己的肉分出去些。
烧鸡不香吗?点心不酥吗?还是说两碗饺子吃罢睡上一觉不舒服?——真是无法理解这世上为什么会有瘦子的存在啊。
“兴许是近来太累了。”
装着那样沉重的心事,怎么会不累呢。
张眉寿说话间,下意识地看向窗外的那丛秋海棠。
前几日,大哥找到她,同她商议了一件事情。
……
太子定亲大典过后又隔了三五日,登门的人渐渐少了,张家才算是清静了些。
今日张峦休沐,早饭过后,窝在了房中帮妻子按头捶肩。
“你若有事,只管去忙便是,叫丫头进来给我按也是一样的。”宋氏坐在椅中,闭着眼睛说道。
张峦笑着道:“不忙,该忙的都忙完了,恰好陪你歇一日。”
妻子刚从苏州回来没几日,近来又忙着定亲大典,他有许多话都没来得及跟妻子说呢。
夫妻二人这边在房中笑说着话,不多时,却听得丫鬟来禀,说是大公子和二姑娘一同过来请安。
“蓁蓁一早不是来过了吗?”宋氏道。
这至多才隔了半个时辰而已,怎又来了?
她起了身,与丈夫一同去了外间见两个孩子。
“父亲,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