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明白他心底的痛?!
“真不是我。”燕九朝说,“皇伯伯加强了寝宫的戒备,我的死士已经闯不进来了,皇伯伯觉得我有那么能耐吗?”
这是大实话,自打被这小子剃了一次腿毛后,皇帝便把皇族最厉害的死士安排在自己的寝宫外了,燕九朝手中的银面死士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绝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破他们的把守。
所以……当真不是他。
可若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阿娘!”
俞婉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少主府了,昨日便要回的,奈何天色突然暗沉下来,担心路上会下雨于是在村子里过了一夜,俞家的房子在重建,他们如今住丁家新宅这边。
姜氏温柔地朝俞婉走来。
俞婉看看她藏在背后的手,小脸一沉道:“阿娘你是不是又给他们吃东西了?”
姜氏萌萌哒地摇摇头。
俞婉黑着脸道:“我都闻到了!蜂蜜烤鸡腿!”
姜氏:嘤~
昨夜的雨没落下来,然而今日却毫无预兆地来了,俞婉只得又带着三个小肥仔回到宅子,小肥仔吸溜着口水冲进姜氏的屋,小肉手抓起甜丝丝的烤鸡腿儿,吭哧吭哧地啃了起来。
小雪狐也分了一只大鸡腿,优雅地戴上小帕帕,与比自己大了足足一整圈的小肥猫分食了起来。
大雨并未下到京城来,但江海冒雨带了消息回来,燕九朝点点头,让江海退下了。
一场大雨自是拦不住他,不过他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去做,他知道皇帝是让谁捉弄了,他虽没办法背这口锅,却乐得添一把火。
燕九朝让影十三将钦天监的监正大人叫了过来。
监正是个清瘦的中年人,个头不高,一身书香气质绝尘脱俗。
“下官见过少主。”监正大人躬身行了一礼。
“我父王曾有恩于你。”燕九朝没与他兜圈子,“不知你可还记得我父王的恩情?”
监正大人肃然起敬道:“下官出身寒门,科考那日遭人捉弄走错了路,燕王殿下万金之躯,不嫌我一身脏乱,让我坐上他的马车去了考场,若非燕王殿下,我早已无缘仕途了。”
他上有病重老母,下有待哺幼儿,兄嫂都让他拖累,偏他屡考不中,那是他最后一次赴考,若再落榜,他便要回乡与几个哥哥嫂嫂种地了。
可以说,不是燕王在最终关头拉了他一把,他绝不会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这件事燕王并未放在心上,他也不好说出去让人以为他想与燕王攀附关系,但他心底一直对燕王存有感激之情,只可惜不等自己报答燕王,燕王便英年早逝了。
呜呼哀哉。
燕九朝直言道:“我今日叫你来不是与你叙旧的。”
监正大人拱手道:“单凭燕少主吩咐。”
……
接下来几日,京城发生了不少怪事,先是普济寺的长明灯忽然灭了,再是皇族宗祠的香烛点不着了,之后皇家园林的汗血马一夜之间不进食了,珍稀飞禽扑在鸟笼子上撞得头破血流。
民间渐渐传出了不吉的言论,道是皇族之中有人违背天意,老天爷开始降下天谴了。
皇帝自然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架不住老百姓迷信,这些传言若是再不想法子压下去,就该让南诏与匈奴的使臣们看笑话了。
这一日,皇帝将监正大人宣进了皇宫。
皇帝坐在屏风后,这次倒是没让人瞧见他的模样。
监正大人规规矩矩地站在屏风后。
皇帝沉声道:“你可听说了民间的消息?”
监正大人道:“陛下是指……诚王与匈奴郡主大婚的事?”
皇帝眉头一皱。
监正大人接着道:“民间都在谣传,老天爷对皇族降下天谴,是因为不满这门亲事,大周皇族的血统不容混淆,民间有不少百姓请愿停止两国和亲。”
皇帝清了清嗓子,这件事与和亲有什么关系?亲事一个月前便昭告天下了,该降天谴早不知降多少回了,何至于等到自己撕了周槐的证词之后?
“你也这么认为吗?”皇帝问。
监正大人摇头:“微臣算过诚王殿下与匈奴郡主的生辰八字,确实乃天作之合,二人能结为连理,应当是一种天意。”
皇帝道:“这么说,天谴乃无稽之谈了?”
“非也。”监正大人再次摇头,“微臣夜观星象,见紫微星有所变数,紫微星是众星之主,乃帝王之星。”
皇帝脸色一沉:“你的意思是……这天谴是冲着朕来的了?”
“微臣不敢。”监正大人撩开下摆,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
皇帝深深地看着他:“若朕……不予理会又将如何?”
监正大人抬起头,毫不闪躲地望进皇帝的眸子:“天狗食日。”
天狗食日乃大凶之兆,意味着皇帝德行有亏,惹上苍降下示警,皇帝须得亲手写下一份罪己诏,诚心悔过,以求得上苍原谅。
罪己诏不得虚妄,那么皇帝该写什么?是写他冤枉了俞邵青,还是写他杀死了自己的父皇?
有些东西皇帝不敢赌。
皇帝道:“你先退下,今日之事不得向任何人提起。”
“微臣领命。”监正大人虔诚地行了一礼告退了。
皇帝颓然地坐在床头,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一夕之间仿佛老了十岁,连眼角的皱纹都深了起来。
“陛下,该用膳了。”汪公公在屏风外小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