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怎么了?”
季善走出一段距离后,见沈恒没有跟上,忙回头一看,就见沈恒竟还站在原地发怔,只得折了回来,“不是已经说了,你不是在做梦吗,怎么还呆呆的,要不我掐你一把,让你彻底醒过来?”
她都等不及要买买买了,别再浪费她的时间了好吗!
沈恒忙笑道:“我已经醒了,就是觉着、觉得季姑娘真的好能干,自愧不如罢了。不过这是季姑娘自己的银子,我觉得还是直接去钱庄都存起来,以备将来……吧,至于季姑娘想要买的东西,我带了银子的,还是由我买给你吧。你帮了我这么多,为我付出了这么多,我小小的回报你一点,本来就是应当的,你一日顶着我、我妻子的名头,顶着沈家媳妇儿的名头,那我养你便是天经地义的,不然老话怎么会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呢,这……”
话没说完,已被季善翻着白眼儿打断了,“你带了银子的,你如今拢共不到十两银子,就算全带了,也没我这会儿银子多啊,能干什么?我想买的东西可多得很,而且银子挣来不就是为花的吗,还分那么清干什么?尤其无论当日我做皮蛋,还是方才卖方子,你都助了我一臂之力的,那卖得的银子自然你也有一份儿,就更不用分那么清了。快走吧,再耽误下去天都要黑了。”
沈恒还要坚持:“可是至少季姑娘在我们家期间,我养你的确是天经地义的事,我……”
季善只能再次打断了他:“哪来的那么多天经地义,我有手有脚,干嘛要让你养?再说你拿什么养,你自己如今说穿了都还没自食其力呢!何况我这银子来得容易,也不全是我凭什么自己本事挣来的,其实是拾人牙慧,所以银子一直揣在我怀里有些烫人,还是得尽快花出去了,我才能心安啊。好了,别废话了,快走吧!”
她一开始想的便是卖三十两,毕竟那不是她凭自己智慧和本事挣来的,不过是因为她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捡了现成的便宜而已。
不想却多卖了十两,那这十两跟捡来的也没太大区别了,不尽快花出去,她还真有些难以心安呢!
所以,她先前也与叶大掌柜把话说明了,皮蛋的做法并不复杂,天下又这么大,将来肯定会有其他人也无意做出皮蛋来的,届时希望聚丰楼别再想着一味垄断,还是该让更多的人都尝到皮蛋的美味才是。
好在叶大掌柜答应了她,毕竟就四十两的本钱而已,顺利的话,聚丰楼很短的时间就能回本盈利,届时都赚够了,让点利给普通百姓又怎么了,他们做生意,尤其是做饮食生意的,本来最讲究的便是和气生财,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季善见叶大掌柜答应了她,这才安了心,她可不想因为自己,蝴蝶效应对历史的发展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沈恒见季善话音未落,人已往前又走了出去,且还走得挺快的,只能暗叹一口气,忙忙跟了上去。
彼时柳志坐在聚丰楼的账房里,也是笑不出来。
午饭前,胡三儿忽然奉叶大掌柜之命,到账房要他支三十两的银票和十两的碎银子,还带了叶大掌柜的印章。
既有印章,柳志自不至怀疑胡三儿是在假传命令,只是这么大笔的支出,作为账房,柳志肯定要问一问胡三儿是支去做什么的,“……这不是还没到月底给咱们供货的商家结账的时候呢,难道这个月要提前给他们结?”
胡三儿却是笑道:“都是月底结,这差月底还有十来日呢,就算要提前也不可能提前这么多啊。好像这银子是支去给沈相公夫妇的,我方才刚好听了一耳朵,好像是沈娘子把那什么皮蛋的方子卖给了咱们聚丰楼……嗐,看我这破嘴,怎么就这么关不住话儿呢?柳账房可千万别再告诉旁人了啊,大掌柜可严令了我们不该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许说的,柳账房可千万别让我难做,我先谢谢您了!”
叶大掌柜的确下了令,不许聚丰楼里任何人外传有关皮蛋做法和方子的任何话儿,既是怕不慎走漏了风声,回头横生枝节;也是为沈恒和季善着想,以免他们忽然得了一笔横财,会给他们惹麻烦。
可胡三儿心里自来不大瞧得上柳志的为人,对他之前那般对待沈恒和季善,也有些抱不平,那好歹是他的小舅子,他至于做得那么过分吗?
惟恐人家沾他光,惟恐人家丢他脸似的,也不看看人夫妻俩都长那么好看,且事实也证明,人家自有本事,根本沾不着他的光也丢不着他的脸。
再说柳志是账房,楼里的一应支出都得经他的手,只怕他回头略一深想,或是略一打听,肯定就能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本来也瞒不住他,那何不以此来刺刺他的心,打打他的脸呢?
也因此,柳志算是第一时间知道了季善的皮蛋方子卖了四十两银子的事,可谓是如遭雷击,只差当场石化。
还是想着不能当着胡三儿的面失态,不然回头他和楼里的活计们不定又得怎么背后编排他;更不能误了自己的本职,把银子账目都弄错了,那他不但得自己赔上,指不定还会因此连账房的差事都给丢了,那就真是亏大发了。
才勉强把情绪都压下,只是神色有些勉强的把银子都支给了胡三儿,再做好账目后,将胡三儿打发走了。
之后方再不用控制自己的情绪,满脸铁青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就那样一个臭烘烘的东西,竟然就卖了四十两?
大掌柜到底怎么想的?
他一年辛苦到头下来,也不过就十二两银子的工钱,加每季两身衣裳和偶尔楼里卖不完的一些菜啊肉啊而已。
沈恒和季氏却这么轻易便得了四十两银子,足足抵他辛辛苦苦三年还要多的工钱了,老天爷也太不开眼,太不公了吧!
关键他们竟然跟大掌柜谈得很好,听说大掌柜和大厨还都再三挽留他们吃午饭;方才当着他们的面儿,大掌柜还待他那么不客气,这要是让他们回去一乱传,岂不是人人都得知道,大掌柜其实并没他以往说的那般待见器重他,他在聚丰楼,也真没有他以往说的那般风光体面了?
可他们明明可以一开始就与他把话说清楚的,非要卖关子不肯说,弄得他平白做恶人,不然他完全可以借此也让大掌柜高看一眼的,——浑然忘了自己一见沈恒与季善便是横眉冷对,人凭什么还要告诉他?
柳志真是越想越气,越想越妒,心里直如有一团火在烧一般。
如此到吃了午饭后,柳志忽然想到了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他与沈恒关系也是好过的,在沈恒第二次下场县试之前,他自问对这个小舅子都很不错,毕竟一旦沈恒中了秀才,他做姐夫的,还有他的儿女们,也是要跟着沾光的。
可谁让沈恒那么不争气,第二次下场竟然连第一场都没考完,就被抬出了考场?
就他这样的,还指望能中秀才呢,做梦去吧,将来别时常找他打秋风,占他便宜,拖累他就是好的了!
之后柳志便待沈恒疏远冷淡了很多,回丈人家的时候也是越来越少,对沈桂玉亦不怎么好了,为此还曾惹得沈九林和沈家四兄弟都明里暗里敲打过他。
因此种种,要说沈恒心里对他没有意见看法,不恼他恨他,怎么可能?
偏如今沈家已分了家,沈恒又有银子了,既不必再担心自己花多了家里的银子惹得兄嫂们都满心埋怨,家里上下都是面和心不和,便能安心念书,再无后顾之忧;又能有银子打点夫子笼络同窗,买好书好集注了。
那他若再运气好点儿,加上本身的学识,来年高中的可能性还真挺大的,他可连之前病得都差点儿要死了,也生生挺了过来,还随便冲个喜,都娶了季氏那样漂亮的老婆,这运气还要怎样好?
只怕真要否极泰来,自此一帆风顺了。
不行,他绝不许那样的事情发生……柳志想到这里,牙关都快要咬断了,一旦沈恒真中了,他不但休想沾光,势必还会处处受气,便是他老婆,以后肯定也会在他面前扬眉吐气,那他……
对了,丈人家才分了家,沈恒与季氏便得了那什么皮蛋的方子,哪有这么巧的事,谁不知道那季氏连一根线都没带到沈家的?
真有这样的方子,早在娘家时就拿出来,让一家人都过上好日子,自己也不至给人冲喜了,可见那方子多半不是季氏的,而是他丈母娘偏心自己生的儿子,早就藏了私,不过是借一借季氏的名头而已,——对,肯定是这样,他丈母娘的娘家可是在府城给大户人家当过奴才的,知道一些秘方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吗?
可她凭什么这样偏心自己生的儿子,不是自己一再的说自己这么多年都是一碗水端平了,从没偏心过吗?
等晚间回去他便把这事儿告诉他老婆,让她尽快回娘家去偷偷告诉给另外几个舅子,就不信闹不起来,一旦闹了起来,沈恒自然也没法儿再安心念书,那来年自然又是考不中的命!
对,就这么办……柳志心里有了主意,脸上这才有了笑容,心里也终于舒坦了许多。
沈恒,是你自己先不拿我当姐夫,先对我不仁的,那就休怪我对你不义了!
季善等沈恒跟上自己,问清楚了他镇上生药铺的位置后,第一站便直奔生药铺而去。
等出来时,沈恒手上已多了四大包中药材,什么百合龙眼莲子丹参麦冬茯神远志……只要能安神宁心助眠的药材,季善都买了不少,打算回去后,每日按比例给沈恒做药膳或是炖汤吃。
而多了四包中药材的代价,便是她才得的十两碎银子,少了一两多。
让她禁不住暗暗感叹,果然到了哪里,药都很贵啊,不过只要能起到她预期的效果,贵点儿就贵点儿吧!
第二站,季善去了干果铺,见品种虽没她想象的那么多,至少花生杏仁核桃栗子之类的都有,遂让老板娘每样都给她称了两斤。
不但沈恒需要补充这些东东,她也非常需要,如今既有了银子,她当然不愿再亏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