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和徐渭快步来到后院,径直上了那座二层小楼,谁知上面已经有人……只见此间别墅的管家,正在翻箱倒柜,四下寻摸着什么。
突然见沈默两个上来,那管家也一阵错愕,干笑两声道:“大人怎么来了……我我,我正在打扫卫生呢。”
沈默笑道:“我将一本很重要的程文遗落在这,所以过来找找。”
“这尘土飞扬怪呛人的,要不您先下去等会,”管家强笑道:“待会我就收拾出来了。”
“不用了,我们帮你一块收拾吧。”沈默两个挽起袖子,若无其事的靠了上去。
见他俩从左右上来,管家面色一紧,拔腿便要逃跑,却被两人从左右伸腿,登时摔了个大马趴。
两人虎扑过去,一个按住他的手,一个浑身上下摸索起来,很快摇摇头:“没有!”
“看住他!”沈默沉声道:“我来找找!”便在书房里认真寻找起来。
正在四下翻找呢,却听外面有人惶急道:“大人,有人砸门!说是钦差衙门的!”
两人焦急的对视一眼,徐渭一拳捣在管家的太阳穴上,登时将其击晕,起身道:“我出去看看,你慢慢找!”
便从墙上抽出宝剑,快步走下楼去,领着那慌了神的门房往前院去了,便听外面一片鸡飞狗跳之声,仿佛什么人打成了一片。
徐渭顺着梯子爬上墙,往外一看,原来是沈默的卫士们赶到了,和钦差卫兵厮打成一片,好在双方知道对方不是敌人,是以没有把刀,只是拳脚相加一时倒也没有出人命。
沈默的卫队已经千锤百炼,收拾这些老爷兵自然不在话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将吕窦印带来的人全部打趴下,连吕巡按本人都没有幸免……沈默的亲兵们都深恨他,此时哪能不趁机收拾他一顿,几番拳脚下来,便将吕窦印揍得不成人形,姥姥都认不出了。
就在沈默这边大获全胜的时候,远处腾起阵阵烟尘,钦差赵大人率领大队人马也赶到了!
第二八七章 沈拙言
一看到赵贞吉的身影,徐渭便知道大事不好,从墙上跳下来,拔腿往后院跑去。
钦差衙门的兵将别墅团团围住,沈默的卫队拼命抵抗,无奈好虎架不住群狼,还是被人纷纷打倒在地,眼睁睁看着大队的兵丁冲了进去,很快控制了院子,并将那栋小楼围了个严严实实。
卫队长往上一看,见楼上里似乎有烟冒出,急忙抢先冲了上去,便见桌上隔着个火盆,盆里一团黑灰,已经只剩余烬了。
只见浙江巡按沈默坐在桌边,朝他微笑道:“你晚来一步。”
卫队长怒吼一声,便要上前去拿他。
却听沈默不慌不忙道:“本官是浙江巡按,办案钦差,你考虑一下后果再说……”
卫队长闷哼一声,硬生生收住身形,劈手掀翻了火盆,弄得满屋子飘起了黑灰。咬牙对两边人道:“看住他!”便怒气冲冲的下楼禀报去了。
得报之后,赵贞吉黑着脸进了院,步履沉重的走上楼去,冷冷的逼视着沈默,良久才一字一句的问道:“账册呢?”
沈默掸掸衣袖上的灰烬,淡淡笑道:“满屋子都是,您没有看见吗?”
望着满地的灰烬,赵贞吉出离愤怒了,他哆嗦着指向沈默道:“你,你,疯了吗?”
沈默耸耸肩膀,表示对这个说法的抗议。
“为什么要这样做?”赵贞吉向前两步,逼视着沈默道。
沈默摇头笑道:“你是钦差我也是钦差,你没有资格审问我,我也没有义务告诉你。”
“休要张狂!”赵贞吉怒发冲冠道:“我这就上书陛下,革去你的功名官位,重重治你的罪!”说着气得冷笑连连道:“倒要看看你那些同党,会怎么救你!”
“不,你错了。”沈默面色平静道:“我沈默无党。”
“无党?”赵贞吉好笑道:“那你为何要烧掉账本?”
“我没有义务告诉你,”沈默摇摇头,微笑道:“您尽管上奏吧,一切听凭陛下裁决。”
赵贞吉面色一阵狰狞,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道:“我现在就要搜!”
卫士们便将屋子从里到外,仔仔细细搜了一遍,最后在一副大理石挂画的后面,找到了一个暗格,但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了。
看来果然让他烧掉了,赵贞吉怒吼一声道:“给我看好他,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见他!”说着瞪沈默一眼道:“沈拙言,咱俩等着瞧!”便气冲冲的下楼去了。
北新关上,又是一次无比激烈的战斗,明军在付出惨重的代价后,终于打退了倭寇的一拨强攻。
这一仗是那样的惨烈,作为主力的狼土兵死伤六百多人,官军的部队也有三百多损失,乃是本年最重的一次。胡宗宪也在战斗中,被流矢划上了胳膊,起先战事正紧浑没在意,现在再看伤处,已经肿胀起来,且有黑血流出。
随军的医官是一名三四十岁,短须布衣,相貌清瘦的大夫,他看过胡宗宪的伤处,皱眉道:“是草头乌。”
被他扯动伤口,胡宗宪丝丝吸着冷气,强笑道:“不要紧,反正有先生在。”
那大夫没好气道:“你以为我李时珍是华佗再世啊?”虽然这样说,但手上的动作一点不含糊,麻利的帮他处理起伤口来了。
胡宗宪将一截小木棒含在口中,痛的面色发白,汗珠滚滚也坚持着不叫出声来。
就在这无比的煎熬之时,亲兵带着个信使跑过来,跪在面前道:“中丞,文先生让我给您带话,说‘钦差赵部堂派兵去西溪别墅了’。”
惊得胡宗宪一下子站起来,忘记疼痛道:“你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上午。”
“快,回去!”胡宗宪便要下关,却被李时珍牢牢拉住道:“先把伤口处理完。”
“管不了那么多了。”胡宗宪想要挣脱他。
“我不管你有什么事情,”李时珍淡淡道:“现在你是我的病人,就必须听我的,先把伤口处理完再说。”说着话,手上的动作也加快起来。
碰上这种犟人,胡宗宪也没有办法,只好乖乖坐下,口中不时催促道:“快点,快点。”
“别催我,不然出了岔子,你下半辈子吃苦。”李时珍皱眉道。
胡宗宪只好闭嘴。他心里如油煎火烹一般焦急,唯一的好处是完全忘记了疼痛。
终于捱到包扎完最后一圈,李时珍又嘱咐道:“半个月内不许剧烈运动,不许动怒,也不许吃生冷辛辣的东西。”
胡宗宪连连点头,起身让亲兵给自己穿衣服道:“我得回去了,先生跟我一块吗?”
李时珍一边洗去手上的污血,一边摇头道:“我是大夫,哪里伤病患多,我就在哪里。”
“那好。”胡宗宪点点头,吩咐左右道:“照顾好先生。”便下了关城。还没出去,又见到亲兵领着另一个信使过来,禀报道:“沈大人先一步去了西溪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