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走他们的女人!”
“成吉思汗!”
“成吉思汗!”众人跟着高呼道。
黄台吉见好容易可以下台,赶紧道:“出发!”四兄弟便率领万余蒙古骑兵,向宣府方向呼啸而去。
大明边患严重,每年国库收入的四分之三,都要投入到九边军镇,虽然无法带来像样的胜利,却也不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几乎是黄台吉率众出发的当天,蒙古人大举集结,动向暂时不明的情报,便已经送到了宣府城中,邢将军的案头上。
邢将军的全名叫邢玉,是宣府总兵官、挂镇朔将军印,所以‘将军’这个称号,不是虚名。这其实很了不得,此时全国共有总兵六十二名,而总兵挂印称将军的仅有八名。其中以‘镇’字打头的将军规格上高于‘征’,‘平’字打头的将军,乃是响当当的二品武将。当总掌军政的杨顺杨总督歇菜了,他就成了第一军事长官。
邢玉深感问题的严重,拿着这条情报便去了驿馆……大明朝以文驭武,虽然杨顺歇菜,可还有那几个钦差呢!他当然要先汇报请示了。
到了驿馆,沈默和朱十三不在,周毖和涂立在,他也顾不得谁是哪一边的了,将情报禀明了两人。
两人不禁心中叫苦道:‘怕什么来什么!’现在杨顺被沈默软禁,宣府的军政群龙无首,如果因此导致战事不利,到时候皇上追究下来,姓沈的固然要扛大头,可他们同为钦差,也不可能好过了。
周毖问邢玉道:“会不会是去别处啊,这么多地方,还偏来咱们宣府啊?”
涂立也抱着侥幸问道:“是啊是啊,也许是去云中、应州,目标是劫掠村镇呢。”
“肯定是宣府!”邢玉焦急道:“大人有所不知,那些蒙古人自私贪婪成性,如果只是普通的劫掠,是绝不会四部联合起来!能让他们甘愿合在一起的,只有独吞不掉的目标——方圆二百里内,只有宣府一个!”
两人见邢玉说得斩钉截铁,不由信了他的说法,异口同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邢玉道:“大人也不必太过担心,我宣府城有全套的对策,只是少了总督大人居中指挥,文武难以协调,”说着一抱拳道:“还请钦差大人主持大局,率领我等积极备战!”
两人一听脸都绿了,都一口拒绝道:“那不行那不行,我们什么都不懂,外行怎能指挥内行?”态度无比的谦逊,坚决不背这个黑锅。涂立还笑眯眯的鼓励邢玉道:“我看邢将军就很有才嘛,你亲自指挥不好吗?”
邢玉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道:“我大明以文御武,我一个武将,是没法调动那些文官老爷的。”他是睁着眼说瞎话,宣府城中的文官武将早就成个一个集团,文以陈府台为尊,武自然是他说了算,若有军事方面的命令,是没人敢不听的。但他十分滑头,唯恐战败承担责任,所以坚决不当这个头。
亲眼目睹了历任总督的悲剧,宣府的官员无论文武,都信奉一条座右铭道:‘出头的椽子最先烂’!
看邢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周涂二人还指着他领兵守城,自然不能强求,只好答应给让找个领导,这才劝得邢玉先去准备御敌。
待邢玉走后,周涂二人相对枯坐,先闷了一会儿,然后又同时道:“你来吧!”说完不禁相视苦笑,知道谁都不会担着个责任。
“不如我们抓阄吧?”周毖道:“抓到谁算谁?”
涂立是个好说话的,点头道:“好吧。”便裁了纸,写下字,揉成一团让周毖抓,周毖抓一个,打开一看,不由变了脸色,哈哈干笑道:“这法子不好,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吧。”摆明了要耍赖,涂立也没办法,瞪他一眼道:“你想吧!”
周毖陪笑道:“别生气,我还真有办法……”
“什么办法?”
“照路楷说的,”周毖轻声道:“把杨顺放出来。”
“不妥不妥!”涂立反对道:“杨顺已经是待罪之人了,把他放出来统领大军,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不仅咱俩跑不了,就算小阁老也要受牵连的!”
“我却觉着路楷说的对。”周毖道:“这是个让他们将功折罪的好机会,只要把蒙古人挡回去了,咱们再吹捧他一下,让京里大人觉着,宣府不能没有杨顺这个人,自然就有人出来为他说好话。”说着恨恨道:“然后再添油加醋,告那沈默假借钦差的名义扣留总督,险些酿成大祸,这样双管齐下,不愁皇上不犯嘀咕。”
涂立被他说动了,叹口气道:“事已至此,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你去把他放了吧。”
“不是我,是咱俩!”周毖摇头道:“我一个人的卫队做不来这事。”
“那我把卫队给你指挥。”涂立道:“还是不要都跟沈默撕破脸的好,万一还得求他,我到时也好说话。”
“求他干什么?”周毖骂一句道:“那小子就是想把咱们往死里整,哪还有什么好心!”话虽如此,却也不再要求涂立跟他一起行动了。人的名、树的影,沈默的鼎鼎大名,不可避免的在他心里留下阴影,让一贯强硬的周侍郎,也不敢冷酷到底。
周毖带来的护卫有六十多人,加上涂立的四十多个,一百多人便手执刀剑长矛,跟随周侍郎往总督府去了。
快到了的时候,周毖给他的下属打气道:“待会儿什么都不用管,只管进去抢人!出了人命我担着!”护卫们便嗷嗷叫着往大门口冲去。
守门的锦衣卫早就得到消息,在门口站了两排,挡住了周毖等人的去路。
“奉钦差大人命,进府押解杨顺路楷!”周毖的护卫长高声道。
“奉钦差大人命,任何人不得带走杨顺路楷!”值守的锦衣卫也高声道。
这要让不知内情的听了,定然以为那位‘钦差大人’是精神分裂。
“动手!”周毖不想啰嗦,沉声下令道:“冲进去!”
“谁敢!”只听一声大喝,锦衣卫百户吴强,出现在人墙之后。
第六零三章 我来
大概在邢玉到驿馆前半个时辰,年永康先一步将沈默和朱十三叫走了……因为杨顺的侍卫长从城外回来了,且已经被秘密抓捕。
“不是说,先暗中观察他一段时间吗?”到了年永康在贫民区的据点,沈默问道。
“已经盯梢过了。”年永康面带煞气道:“他化装成个行脚商贩,跟几个白莲教妖人前后脚进城,进城后也不回家,在城里四处流窜,一天工夫见了十几个人!”
沈默便不再言语,跟着他下了后院的地窖,发现竟是个像模像样的地牢,足有七八间牢房,还有刑讯室。
朱十三问道:“小年,怎么混得这么惨?躲躲藏藏的怕什么呢?”
年永康轻声解释道:“没办法呀十三爷,这里是当兵的天下,咱们要是抓了人,他们就成群结队的上门要人,不答应就给你捣乱,让你不堪其扰……当然,原先不是这样的。”
朱十三知道他的意思,拍拍年永康的肩膀道:“大都督不在了,我们更要自强!”
年永康点点头,深吸口气道:“二位大人这边请,那人在刑讯室里。”
走到刑讯室中,沈默便看到个悬吊在室中央的男子,虽然他之前见过许多捆绑悬挂,但都没有这次的别出心裁——只见那男子的两手拇指被铁箍牢牢箍着,铁箍上系着铁链子,铁链子穿过两侧墙上高处的铁环,将他的身子吊得笔直。然而他的两脚却没法悬空,因为他仅被足尖着地的高度,不多一寸、不少一寸,使他既难以完全靠拇指承受全身重量,又不能完全靠趾尖支撑身体,浑身酸麻无比,有力使不上。仅仅吊了半个时辰,那人就已经满头大汗,不停地颤抖。
朱十三大为赞赏道:“小年真不赖,这法子值得推广一下!”他已经高升为北镇抚司副指挥使,所以都是从全局的角度看问题。
年永康受宠若惊道:“谢大人夸奖!”便一下子来了精神,指着满屋子的刑具道:“宣府地处偏远,比不得北镇抚司的诏狱,没有那么多的花样。平时除了挺棍、夹棍、脑箍、烙铁子这些一般项目,也就是‘一封书、鼠弹筝、拦马棍、燕儿飞’,没什么稀罕玩意,”说着看看沈默道:“况且弄得血肉模糊,老叔祖也不一定爱看。”
沈默笑笑道:“虽然血淋淋的也能看,要是有不流血的法子,那就更好了。”
年永康道:“有的,小人琢磨出个方法,既简单又有效,这次在二位面前献丑了。”便对边上人道:“来个遮天蔽日吧。”
手下行刑手便拿出个厚厚的纸袋,一下套在那人头上,然后开始泼水,被打湿的纸袋,似乎遮住了那人的口鼻,他可能觉着快要窒息了,便剧烈的挣扎起来,用了九牛二虎之力,靠着反复大张嘴巴,终于将那纸袋扯破个口子,大口大口的剧烈喘息起来,整个身体都在痉挛。
“不错,不愧是练武之人。”年永康赞叹道:“这么快就扯破一次,不过不要骄傲,我们这里最高的记录是五个,由一名会龟息功的江洋大盗保持,看看你能不能再创新高。”说着声音一冷道:“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