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可是人间!
梁川跌跌撞撞地抱住了前面的电线杆,他走不动了,只能大口地喘息着。
忽然间,
四周的人影开始变得密集起来,
有些穿着很艳丽腮红发艳的男男女女从自己身边穿梭过去,他们目光游离,表情淡漠,像是一具具行尸走肉,只是麻木地走向自己的归宿。
四周的光线,在此时也开始变得昏暗了下来,
介乎于虚幻和真实之间,
“你累了…………我们来搀扶你一起走吧…………”
有人停了下来,开始准备搀扶梁川走向他们的归路。
“不…………不…………不行…………”
梁川挣扎着,
他不要回去,
他不要回去……………
第二十七章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医生,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还穿着病号服的吴大海见医生出来马上冲上前问道。
他一双大胖手抓着医生的肩膀一阵摇晃,已经近六十岁身体偏瘦弱的老医生差点被摇散架了。
不怪吴胖子如此焦急,事情大概经过他已经知道了,先不说梁川和自己的发小关系,梁川之所以遭受袭击,原因还是为自己的这件事卷入了其中,吴大海恨不得眼下躺在抢救室里的是自己也好过自己现在站在边上不停地愧疚。
“病人的情况不是很好,后背的创伤很严重,而且失血过多,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维系住了他的生命体征,但是…………”
“但是?”吴大海叫道:“但是什么,大夫,你能把话直接说完么!”
“但是凶器上应该涂抹过精神麻痹类的药剂,具体是什么我们还没分析出来,但药剂已经进入病人体内,按照现在的这个情况,如果一切万幸的话,病人可能在一两天内就苏醒,如果不幸的话…………可能就永远醒不来了。”
“永远醒不来?”吴大海愣住了,“变成植物人?”
医生点了点头,叹了口气,然后吩咐了身边的护士几句就马上离开了,他是知道面前这个胖子的身份的,所以哪怕胖子此时情绪激动,他也不敢真的去说什么摆什么架子,但惹不起他躲得起。
至于被送来的病人,他作为医生已经尽力了,现在无非是看病人自己的造化了,当然,他站在医生的角度来看,病人醒来的概率,真的很低很低。
吴大海坐回了长椅上,他不敢透过窗子去看重症监护室里的梁川,他知道,如果不是自己昨晚的那通电话,梁川现在应该还好好的。
这时候,吴大海的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
“喂,大海啊,你前阵子不是和我说想安排探监那个孙晓强么,我这里差不多安排好了,你什么时候来?”
“不好意思了陈主任,我这边暂时出了一些事儿,得先缓缓。”
“哦,这样啊,你先忙,准备来的时候给我再打个招呼。”
“麻烦你了陈主任。”
“客气了。”
吴大海挂断了电话,深吸一口气,想去看孙晓强还是梁川提出的,但是他现在却躺在了里面。
孙建国这个时候走来,他已经在那边站了一小会儿,因为他清楚,队长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其实,有时候大家心里也清楚,队长心里对位置比较看重,一门心思地想往上爬,想追求所谓的进步,不过,队长也有他的另一面,那就是他比较重情谊。
作为手下人来说,有这样一位上司,其实挺舒服的。
“吴队,初步调查报告出来了。”孙建国终于走了过来。
“说说。”吴大海继续抽着烟,头也没抬。
“凶手名字叫赵武六,是蓉城天海杂技团前团长,五年前就退休了,出租车是他徒弟刘广福于今早租过来的,刘广福也是车内的另一具尸体。
通过现场调查和初步的尸检,我们得出了一个结论,赵武六是想来向梁顾问报复的,他的徒弟刘广福是他的帮手,但是刘广福可能事先并不知道赵武六要杀人或者也可能是临时良心悔过,他在最后时刻阻止了赵武六。
从刘广福的伤势和一系列痕迹来看,杀死他的,就是他师傅赵武六。
或许,正是因为刘广福的阻拦,梁顾问才能找到机会从出租车上逃出来,但梁顾问也…………”
“那赵武六那个老东西是怎么死的?”吴大海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自杀。”孙建国皱了皱眉,说出了这个结论,“凶器上,只有赵武六一个人的指纹,而且赵武六最后的死亡姿势,是自己握住刀捅入自己心窝的,这一点,简法医那边已经在做伤口分析,但应该八九不离十。
可能,是赵武六袭击梁顾问不成,又错杀了自己的弟子,最后也清楚,我们警方已经快发现他的罪状了,干脆心灰意懒之下直接做了自我了结。”
这时候,孙建国的手机又响了,他接了电话,等挂断电话后,孙建国有些激动地道:
“吴队,我们一队兄弟拿着搜查令搜查了赵武六的家,在赵武六的书房里发现了多年前赵武六偷窥时收藏的很多件女士内衣,还有一本赵武六自己的日记,里面有记载十年前的案子。”
“妈的!”
吴大海直接将烟头丢到了地上,
“这个老畜生,害了我两个哥们儿!”
吴大海直接脱去了自己的病号服。
“吴队,你现在能工作么?”
“难道只能这样傻坐着?妈的,这个老东西,老子要亲自去把他底子给彻底查清楚,他别以为死了就一切清静了,老子要让他身败名裂,让他子孙后代为他蒙羞!”
吴大海最后站在窗前看了一眼梁川,默念道:
“川儿,你他娘的得醒来啊,要不老子后半辈子真得愧疚死了。”
吴大海和孙建国离开了医院,重症监护室里外,都陷入了寂静。
没人发现,一只白色的猫不知道以何种方式进入了监护室里,它的步子很轻,仿佛怕吵醒了躺在病床上沉睡的那个人。
普洱跳到了病床边的柜子上,
一只肉嘟嘟的爪子放在梁川的胸口,稍微用力地推着,
似乎眼前的人正在装睡,在逗它玩,
它在叫醒他。
但这个人,
却没醒来。
………………
冷,
好冷,
杂草丛生的小路上,
梁川一个人默默地前行,
这条路很冷清,没有看见其他的人影,似乎只有他一个人,也因此,这四周一大片的孤寂,也都是为他准备的。
踉踉跄跄地行走着,梁川的目光显得有些模糊,视线也不是很清晰,似乎现在的往前走,对于他来说,只是一种本能,是每个到这里生物的本能。
潭水,
又看见了潭水,
这一切,好像都似曾相识,好像在梦里见过。
梁川微微抬头,看向潭水中央,
果然,
一双玉手缓缓地浮出,这一双手不断地交织着“舞姿”,散发着勾动人心的魅惑。
梁川一步一步地继续向前走,他的双脚已经走入了潭水之中,但他依旧浑然不觉。
潭水慢慢地没过他的膝盖,没过他的小腹,没过他的脖颈,
最后,
没过他的头。
潭水里,反而比外面温暖一些,下方,水草很是茂盛,在水草最丰密的位置,站着一道倩影,她一头长发在水中飘逸,遮住了她的面庞,她的一双手,则浮在水面上,变幻着各种婀娜多姿的形态。
梁川慢慢地走过去,
他感知不到压抑,
也没感知到窒息,
这是水里,
但水,有时候却又不仅仅代表着一种液体。
如梦如幻,波澜偏偏,
水草拂过,轻挠你的身体。
“咿……………………咿…………………………”
一声长调,自斜侧方传出,像是女人的呢喃;
梁川下意识地撇过头,
他看见有十几个女人,自那里缓缓地走过,
她们穿着雍容精致的旗袍,脚下穿着红色的绣花鞋,手中撑着艳红色的遮阳伞,
在这水里,她们慢慢地前行,像是走在T台上的模特;
她们的动作是那么的整齐,是那么的优美,她们的唇齿,红白清晰,就连睫毛,也是笔挺动人。
优雅地前行,仿佛世间最为珍贵的艺术品,又像是易碎的瓷器,需要精心地去呵护。
然而,
潭水却因为她们的出现开始变暗下来,原本清澈的水,也开始变得稍显浑浊。
她们就这样一个接着一个地从梁川面前走过去,红色的遮阳伞在水下划出一道道清波,旗袍下随着走动若隐若现的大腿更是带给人一种美的享受。
“咿…………咿……………咿………………”
轻声的哼吟,似乎是她们能够发出的唯一声音,当最后一个撑着遮阳伞的女人从梁川面前经过时,女人轻轻地侧过头,看了一眼梁川。
她轻轻张开嘴,
对着梁川微笑,
一只只肉蛆,自女人的鼻孔里钻出来,一条条蚯蚓在女人的媚眼里扭曲而出,一只只蟑螂在女人的嘴里徘徊,美丽的外表之下,掩藏着是滚滚的丑陋。
而女人的红色遮阳伞下,
悬挂着的,是一个个神态各异的男人的头颅,
他们有的是惊恐,有的在享受,有的在沉思,有的在愤怒,有的…………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