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川的身体慢慢地颤抖起来,
他眼眸中的迷茫仿佛比刚刚稍微消退了一些。
但当他再抬起头时,却发现那一队女人,已经行走到了极远处,只能依稀可见点点殷虹在远处绽放,那是她们手中的红伞。
她们匆匆地来,又匆匆地离去,
于这一汪潭水之中,她们只是过客。
当该走的已经走了之后,该来的,自然也就该来了。
水草最丰盛之处,那个婀娜的女人还在不停交织着自己的双手,跳动着属于她一个人的舞蹈,这是她一个人的舞台,她处于正中心的位置。
四周的,
都是飞蛾,
扑向她这一团唯一的火焰。
梁川的眼中露出了挣扎之色,但他的步子还是继续迈开向着那个女人走去。
越接近那个女人时,
脚下的水草似乎变得更加的有力量,它们蔓延而上,裹挟着梁川的脚踝,缠绕在梁川的腰间,像是欢迎,又像是一层层无形的枷锁已经束缚了上去。
终于,
梁川走到了女人的面前,
却依旧没办法看清楚女人的面容,
这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在此时似乎成了遮掩住珍馐的最后一道屏障,让人好奇,让人心痒难耐。
女人的手,缓缓地放下来,停止了在水面上的“起舞”,慢慢地落到了梁川的双肩上,像是久别的友人重逢,
带着淡淡的如泣如诉,恰到好处的愁绪荡漾;
“喵!”
一声猫叫,在此时很不合时宜地响起,打破了此时的温馨和美好;
紧接着,
一道亮眼的光芒划过,像是猫爪子挥舞下去的反光,
女人那一头浓密的秀发在此时被抓散,
水波荡漾之下,
露出了她的真容,
没有鼻子,
没有嘴巴,
没有眼睛,
她有脸,
却无面!
一道清晰的猫爪痕在她的无面脸庞上是那么的清晰,隐约间可见黑烟自伤口位置逸散出来。
梁川的身体猛地一颤,那种梦幻般的纠葛和美好在此时彻底分崩离析,他下意识地开始后退,要离开这里。
但是女人的手却在此时抓住了梁川的脖子,
死死地掐着梁川,
凄厉的声音不停地咆哮道:
“为什么你没死,
为什么你能活,
为什么你没死,
为什么你还能活!
这不公平,
这不公平,
不公平!!!!!!!!”
第二十八章 你到底是谁!
有人喜欢将“生”与“死”说得很淡然,也形容得很洒脱,比如,“生死不过一念间”,但阴阳的间隔,远远比常人所想象的更加地残酷。
一步走进去,再回首,却几乎没办法重新出来,这是一条不归路,带着枷锁,带着折磨,浑浑噩噩,不知终点。
无面女人歇斯底里地怒吼,带着浓浓的不甘心,
她还在沉沦,
每天轻歌曼舞,只为了等待一个机会,
今日,她等到了,
但这个人,
却让她嫉妒得发狂!
梁川开始挣扎,从无面女人的诱、、、惑之中挣脱,
挣扎,是一种本能。
他还没有死,
他只是处于死亡的边缘,
所以他才会走到这里,
他也清楚,自己的存在,自己的特殊,对于这里的存在到底意味着什么。
因为曾经经历过,所以更懂得死亡的可怕,他不愿意再回去,也不可能再回去!
眼眸中的模糊和麻木慢慢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腥红。
“给我…………滚!”
四周的水草在此时开始一根根崩断,剩下的也不再去勾连梁川,它们本就是无根的浮萍,也不是无面女人的专属。
“告诉我,你是怎么活过来的,告诉我,告诉我!
求求你,告诉我!!!”
无面女人的双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挣脱开,她失去了对梁川的束缚,这个水潭,在此时也开始沸腾起来。
她清楚,他醒了,他要回去了,阴司岔路,本就是给将死未死的人准备的,现在,他醒悟了,也就将醒来,这是大势所趋,是生与死边缘的幸运。
有不少曾有过死里逃生经历的人都说过,在自己的弥留之际,他仿佛看见了很多以前看见不的东西,比如穿着黑色斗篷的死神,或者头戴白色高帽子手持杀威棒的白无常,又或者,是一片荒凉的孤坟;
这意味着他们的意识,或者称之为他们的灵魂曾在这个位置短暂地停留过,等待着最终的归宿和决定。
无面女人一开始因为嫉妒而发狂,但当她发现自己没办法留下梁川和自己一起沉沦后,她选择了退让,不,她除了退让别无选择。
若是普通人,浑浑噩噩地进来,哪怕出现了转机,她也依旧能够将其留下来,但是梁川不同,他很特殊,他是过来人,
他,
其实和她一样!
“告诉我,你是如何活过来的,告诉我,告诉我!!!!!!!!!”
女人不停地咆哮,
但梁川的身形却开始距离她越来越远,且在逐渐的变淡。
那一双赤红色的眼眸带着些许怀念和缅怀最后一次扫过四周,
这个他曾经来过的地方,这个他刚刚故地重游的地方,
不好意思,
我真的不想再回来了。
最终,梁川消失,
水潭再度恢复了平静,四周的荒芜小路也重新变得凄清起来,小路在等待下一个来客,而潭水中的无面女人在自己的秀发重新覆盖住自己的脸时,又再度伸出手浮出水面,
手,
是她艺术的缩影,是她魅力的精华,
她相信,自己能等到一个梁川,
那么,
自己也肯定能等到下一个同样特殊的人。
那个人,会告诉她活过来的秘密。
她不怕等,
因为她除了时间,
已经没有其他东西了,
或许,
她下一个等到的人,
就是你?
………………
湿润润的感觉在脸上传来,
梁川缓缓地睁开眼,
看见是普洱正在舔自己的脸;
梁川笑了笑,伸手将普洱搂过来。
他是孤独的,但他也是幸运的,在这个世间,他还能碰到它。
走廊那边传来了一串脚步声,一名护士打开了门,带着不敢置信之色看着已经醒来的梁川,她愣了足足十秒,然后喊道:
“我去叫医生!”
………………
后背的创伤不轻,梁川在医院又躺了一个星期,然后吴大海亲自接他出院,开着车将梁川送回冥店。
车上,吴大海说了关于赵武六案子的情况,梁川没有戳破警方对赵武六自杀的论断,至于让赵武六的徒弟刘广福安上一个“迷途知返”光辉点的形象,梁川也不介意。
比起那个水潭,比起水面上的那双鬼魅的手,很多事情,其实都已经可以无所谓了,再者,这件事既然警方自己已经根据所谓的线索推理出了一个可以把自己摘出去的结论,梁川也就没必要再去节外生枝。
秦桃也来了,她先从吴大海那里拿了钥匙,当梁川回到店里时,小姑娘刚刚将店铺打扫了一遍,这也算是她的一点心意,之后她就和吴大海一起走了,蓉城最近在搞环保工程,很多养猪场都被关停了,需要维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