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澜等得不耐烦,端起咖啡啜了一小口。
乔逆正式进入主题:“严扬中毒了。”
“我知道。”
“他不是昨天才中毒的,而是已经中毒一个月了。”
楚澜握咖啡杯的手轻轻一抖,奶油泡沫溢出少许,“……你在骗我。”
“骗你的人是你母亲。”乔逆说,“其实你已经察觉了,不是吗?”
楚澜确实觉得奇怪,严扬只是吃了一次绿豆糕而已,就严重到需要送去医院抢救?他质问自己的母亲究竟做了什么,兰茵事不关己冷笑连连:“善恶到头终有报,这大约就是对他们的报应。”
方檬自作自受,原想毒杀严,却不小心害了自己儿子,很难说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兰茵与方乾有来往,药是兰茵提供的,方乾方檬想谋害严,这些楚澜都知道,他冷眼旁观,不曾想,这一切因果竟会报应到严扬头上。他始料未及,方寸大乱,与母亲大吵一架。
现在,他知道了。
这并不是什么报应,而是蓄谋已久。
或者说,是报复。
他想起每次严扬来西楼,兰茵总会泡一壶花茶给严扬品尝,他以为这是母亲的雪中炭,即使没有点燃,至少,她对严扬并非全然冷漠。
却原来,正是这一次次的半潮不燃的“雪中炭”,让严扬命在旦夕。
楚澜猝然剧烈呛咳,手臂撞翻咖啡,羸弱不堪的身体颤抖不止。
“楚澜。”乔逆站起来。
楚澜不需要旁人帮忙,喘口气坐正,问:“我妈在哪里?”
乔逆带他去酒店,严家一家在那里等候。
酒店不远,乔逆推着楚澜步行而往。初夏空气闷热之中带着丝丝乍暖还寒,或者是因为今天天气阴转多云。
鸣笛、人声、车声,世间喧闹在他们身边经过,二人恍若未见。
乔逆说:“知道为什么是我先见你,而没有直接带你去酒店吗?”
楚澜淡声反问:“为什么?”
“就整个严家而言,其实我跟你差不多,是‘外人’,同样一句话,我告诉你,跟他们告诉你,所表达的意思一样,但感情不同。他们现在很难理智地表达这件事,我来说,也是给你思考的时间。”
“思考什么?”
“到底该怎么做,对你自己是最好的。”
楚澜侧目瞥他一眼,“你真奇怪,这时候,你要我只考虑我自己?如果让方檬与老爷子听到,定会指责你。”
乔逆说:“因为我看得出,你不是自私自利的人。”
楚澜:“那你可就看错了,我不但自私自利,还睚眦必报小肚鸡肠,脾气不好爱捉弄人。”
乔逆点头,“你对自己的缺点倒是很清楚,有自知之明。”
“……”
“纵然你有再多的缺点,一定有个非常闪亮的足以掩盖所有缺点的优点,才会让严扬那么喜欢你。”
“你这算什么?糖衣炮弹?”
“那你这又算什么?嘴硬心软?”
“……”楚澜说不过他。
乔逆:“其实你也喜欢严扬,对吗?”
楚澜不搭理他。
“哎你为什么喜欢严扬?因为他是Alpha?为什么你喜欢的不是女Alpha?一定要男Alpha不可?你不觉得别扭吗?你是男人,严扬也是男人……”乔逆越说越离谱。
楚澜忍无可忍:“严知道你喜欢女Alpha吗?”
乔逆:“……你别胡说。”他只是对这个ABO世界充满好奇。认真算起来,比起女Alpha,他更容易接受男Alpha的身体构造……
如此闲聊一番,楚澜原本紧绷的脑神经得到放松,他忽然明白乔逆的用意,人在紧张激动的情况下作出的决定并不明智,也许以后会后悔。乔逆是想让他想清楚,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进入酒店旋转大门,登上电梯,楚澜忽然向乔逆道了一句:“谢谢。”
十九层的家庭套房,茶香袅袅。林琬给严老奉茶:“爸,尝尝,是雨前龙井。”
严老接过茶喝一口,香味醇厚,余韵悠长,是好茶。越好的茶,越衬托眼下情境的困苦,他幽幽叹了一口气,紧接着怒斥方檬:“你走来走去的干什么?尿急就赶紧去,晃得我眼睛都花了。”
方檬焦急道:“乔逆怎么还不来?他该不会把楚澜放跑了吧?”
严老:“楚澜坐轮椅上能跑到哪里去?”
“可那是电动轮椅,跟电动车差不多,乔逆追不上怎么办?”
“……”
于是众人想象了一幅楚澜开着电动轮椅在前面风驰电擎,乔逆大汗淋漓在后面追的场景。
严老一拍大腿:“快,严……?”
严坐在单人小沙发上闭目小憩,居然隐隐约约能听见他们说什么,嗓音淡淡含混:“不必担心,乔逆腿长……腰细……”
“…………”
虽然能听见,但绝对不清醒,否则不会说出如此闷骚的真心话。
作者有话要说:小乔策反楚澜√
乔逆:公公,被你女人左一巴掌右一巴掌,扇得爽吗?
严俊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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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解决
“……严,醒醒。”
严眉心微蹙睁开眼睛,“妈,乔逆回来了?”
林琬道:“你都一天一夜没睡了,去卧室休息一下。”
严已然忘记自己在半梦半醒中说过什么,一本正经道:“我不累。”
注意到严老特别慈祥的目光,他问:“爷爷,怎么了?”
严老难得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挺好,挺好。”
“?”
严捏了捏鼻骨醒神,视线若有似无扫过自己的父亲与兰茵,难掩焦躁的方檬,看似淡然的母亲,还有一个苍老疲惫的爷爷。
这个家,表面风光,里面乌糟糟一团乱。
这就是他坚持只拥有一个配偶的原因。
门铃响起,林琬立即站起来,却不及方檬迅速。方檬迫不及待去开门,与酒店清洁工来了个面面相觑。
清洁工问:“需要打扫吗?”
方檬欣喜落空,恶声恶气道:“不需要!”
“方姨这是吃辣椒了?”乔逆清越的嗓音传来,“那么大火气。”
方檬扭头看见,不由得心上眉梢,继而垮下脸,“你怎么才来?”目光投向楚澜,说不出是什么意味,像是恨又像希冀,用五味杂陈一词来形容毫不为过。
“不好意思,这里暂时不需要打扫。”乔逆对清洁工说。
方檬侧开身子让他们进门,门缝刚合上就对楚澜说:“上次我家扬扬咬了你,我深感抱歉,如果你还记恨他,就冲我来。”
楚澜没给一个眼神,与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母亲四目相对。
兰茵还是那件蓝底红罂粟的旗袍,大波浪秀发披在肩头,妆容冷艳。这才是他习以为常的母亲的形象,在没有进严家之前,兰茵开一家布店,给人定制衣服,她时常如此装扮。又是Omega,店里客人络绎不绝,多是男人。兰茵有时出去春宵一度,不拘什么Alpha或Beta。楚澜体谅母亲与父亲离婚后寂寞,不曾说什么。
嫁给严俊国后布店关门,兰茵忽然改了风格,穿着素雅端庄,应是严俊国回忆中的初恋模样。
楚澜近乎悲悯地看了严俊国一眼。
严俊国:“???”
“说话啊,怎么不说话?”方檬着急,“楚澜我问你,是不是你跟你妈合伙谋害我家扬扬?”
这问题够直接。
楚澜说:“不是。”
方檬逼问:“如果不是你们,我家扬扬为什么会中毒一个月?”说着便开始凄风苦雨泪眼迷离,“严扬平时是不着调了一点,可能无意中得罪了你们,但也用不着这样害他吧?他就躺在重症监护室,能不能醒来还不知道……”
“这话都你念叨多少遍了?”严俊国打断方檬,对楚澜说,“你不用害怕,这事兴许就是个误会。”
方檬尖声道:“都到这时候,你居然还说是误会?严俊国,你就自欺欺人吧!”
严俊国:“不用你教训我,你这个毒妇!”
“有完没完!”严老拿拐杖敲地,额角青筋凸起,喘息粗沉。
严过去给老人家拍背顺气:“爷爷,你心脏不好,不要动怒。”
严俊国也吓到了,“爸……”
“你给我闭嘴。”严老呵斥,他喝口茶,待淤塞在心头的那股气顺畅,定定地望着楚澜,语重心长,“楚澜,严扬不是个坏孩子,你也不是个坏孩子,如果没有这事,我本打算让严扬跟你结婚的。”
楚澜眼眶微微睁大。
众人无不错愕,乔逆反倒并无吃惊,他告知严老严扬咬了楚澜那天,就听过类似的话。严那种近乎古板的“做了就要负责”的观念,一定是来源于严老的教导。
严俊国从小也没少受过严老的敲打,但在感情问题上显然还差几分火候,他坐不住了:“爸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严老:“我老了,说的话不管用了,让你闭嘴,你就使劲给我逼逼是吧?”
严俊国不情不愿闭了嘴。
“不过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严老说回正题,“严扬的情况不容乐观。楚澜,你只能找别人结婚了。”
楚澜默不作声。
“或者你现在就跟严扬结婚,给他冲冲喜?”
“……”
其他人:“???”
乔逆想,如果严扬一觉醒来有了“娇妻”,应该会开心吧。不过冲喜什么的是封建社会的余毒,他无法支持。想来严老也就顺口这么一说。
兰茵冷笑出声:“老爷子,你跟我儿子拉家常呢?如果没什么事,我可以先回去吗?”
“没什么事?”方檬恨声道,“我儿子被你害得进了重症监护室,这叫没什么事?”
兰茵当真站起来,从容自若地走到楚澜面前,“儿子,一起回吧。”
楚澜却把轮椅往后退了足有一米距离,问:“是你做的吗?”
“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严扬分明是他母亲自食恶果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