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兽族女孩
第一眼见到格日勒的时候,就觉得她像一只快乐的百灵鸟。她的眼睛并不大,长相也远没有琪格那样的美,甚至有一些乡下女孩的羞涩,她的皮肤有些偏浅浅的淡青色,一条长长的马尾掉在脑后,前半截被长长的麻绳紧紧地缠住,后半截则是变成了麻花辫子,一笑的时候总会露出两颗小虎牙儿来,虽然她也显得营养不良身体瘦弱单薄了一些,但是精气神十足,这时候正蹲在库兹的身边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库兹打磨他那几支风狼牙箭,眼中满是羡慕之色。
她穿着一件黝黑的皮裙子,柔软的鹿皮马甲,斜挎着生牛皮制成的小背包,鼓鼓囊囊地也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腰间系着一条很长的绳子,在绳子的一头绑着拳头大小的皮兜儿,记得库兹曾对我说过这东西也是兽族人们常用的一种工具,可以甩出一种河边儿拳头大小的卵石,可以将拳头大的卵石甩出七八十码远的距离,而且准头也足够。她见我对抛石索很感兴趣,就探过身体试图用手捏捏我的小脸儿,不料却被我扭头躲开。
格日勒带着浅浅地笑意瞪着大眼睛看着我说:“你不是很想看看我的抛石索吗?你要是肯让姐姐捏捏你的小脸蛋儿,姐姐说不定还能做一个送给你,唔!另外再送你几块石弹!”
说话间,她将生牛皮的小包打开,让我看里面满满一背包的鹅卵石。
这让我看得有些蛋疼,这傻妞难道不知道这样一包鹅卵石有多重吗?整天都背在身上难道不会觉得累?我笑嘻嘻的摇着头,拍拍插在腰间的镀银枪向她炫耀着说:“我有这个,不需要抛石索,我就是觉得你编的锁扣很漂亮,才想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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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跟随格里巴斯钦和他的部落正在返回叶连山的途中,这里距离叶连山只有三天的路程,我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高耸入云的亚连山脉,主峰直插云端,尽管据格里巴斯钦说这里距离河谷入口至少还要有三天的路程,可我觉得我已经到了叶连山的山脚下,我每次看远处的叶连山都需要尽量的仰着头,那山实在太高了。
想要找到穿越叶连山的那条捷径,必须沿着乌鲁图河向下有一直走,河岸边水草丰茂,河水流经到这里的时候,刺骨的寒意已经所剩无几了,站在河岸边儿的时候,可以清晰的看见波光粼粼的河水里,不时会翻滚出一道白鳞。
在融入这个部落前,我们甚至已经想到了最坏情况,但是到了这儿才发现我们还是太乐观了。格里巴斯钦的整个部落人数只有二百多人,可是我在他们的营地看不到一个成年男人,仅有几名跟库兹差不多年纪的年轻狼人扛着长矛,充满稚气的眼睛显露出他们未成年的年龄,就算是这样的男孩子,也只有十几个,剩下的是清一色的女人和孩子,我计算这里所有的男孩子,即使都能平安长大,那么十年后这个部落的成年男人也不会突破五十这样的人口大关,太少了。我原本以为会有老人,但是除了格里巴斯钦之外,我几乎看不见年纪偏大一些的狼人。
因为我之前没有见过兽人女性,总觉得应该和库兹长得差不多,浑身毛发应该会很浓密,就连脸上都应该有一层淡淡的绒毛,一笑的时候会最先露出两颗锋利的虎牙来。可是真正见到兽人中狼族女性的时候才发现,她们只不过是耳朵像库兹那样,长得有些毛茸茸的,皮肤略微黑一些,长相倒是没我之前想象中那么恐怖,相反的是,大多数兽人女性们她们长得相当耐看,她们的皮肤上或多或少总会有些花鸟鱼虫的图案,使用一种深青色的染料纹上去的,据说可以永不褪色。成年的兽人女性们甚至脸上都纹上美丽的花纹,看上去充满了异域的风情。
她们喜欢穿着短皮裙,在前后以及两侧开叉,显露出修长而强健的双腿,这样的战裙只能防御到膝盖以上,而且为了方便奔跑,用生牛皮缝制的战裙就像四块布片一样,只要步伐迈得稍大一点,稍不留神就会露出里面的麻布衬裙来,她们很喜欢穿一种类似于皮马甲的上衣,丰满的胸脯只是简单的用麻布裹住,一般很少见到女兽人们穿鞋子,她们是用三指宽的兽皮绑带将脚缠住,有的甚至一直缠到小腿,成年兽族女人们身高可以达到两米以上,她们骨架宽大,并且身材普遍比较丰满健壮,大腿和胳膊上都会有很明显的肌肉,我现在才算明白,即使是这样和平的年代,格林帝国里的高层们为什么还要处心积虑的对付缩在帕伊高原角落里休养生息的兽人们,他们简直可以全民皆兵啊!
只不过我面前的这些狼族兽人几乎人人脸上显露着菜色,就算这几天一直都在烹煮肉汤,调养着他们的身体,可是经过了漫长寒冬之后,又在这个春季饱受折磨的兽人绝不是一两天就能调养过来的。
库兹这种人就是天生的领袖,他憨厚的外表和细腻的心思总能赢得人心,兼之他实在是难得出色的好手,他的“生存本能”天赋,甚至可以带着大家将深藏草地下面的沙鼠统统的挖出来,甚至还能找到沙鼠们去年秋天储藏的种子,虽然有些发霉,但是用清水反复的洗涤后,煮出来的味道并不算差。
我年纪小,而且精通一口流利的兽人语,说话乖巧嘴甜,我认为说话好听一点,又不会掉身上的肉,这样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能讨别人喜欢的事,自然是多多益善。我的口袋里总有吃不完的牛肉干,所以在宿营之后,无论走到哪都会有一群五六岁大小的孩子,他们瞪着懵懂的眼睛,蹑手蹑脚地跟在我的身后,甚至都不敢大声说话,一双双小眼睛总是盯着我的上衣口袋。
这一冬天很多人死去,孩子们能够活下来一定是受到了最优先的照顾,看着他们一张张天真无邪的小脸儿,我有时候忽然会很羡慕,非常羡慕那种无忧无虑的快乐。
格日勒整天缠着库兹转,她是这个部落里最美的姑娘,虽然也因挨了饿而身材消瘦,但是她的眼睛却像夜空中的星辰一样闪闪发光,她总是保持着乐观的心态,她常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让我来,我行的!
我私下偷偷问库兹:“她真的跟你同岁?”
库兹瞄了我一眼,直接将我推开便扬长而去,这是库兹的最不愿提及的事,我喜欢这种在他伤口上撒盐的快乐感觉,哈哈,很快乐。
没错,格日勒要比库兹整整高出一头,胸前已经拥有了可观的规模,鼓鼓的包在皮甲里。她奔跑的时候像头欢快的小鹿,撒起欢儿来那速度甚至可以甩开库兹三条街,如果是我,恐怕几秒钟之内就看不见她的后脑勺了吧,我不禁感叹:这个世界的女孩子跑得的都这么快吗?库兹也很喜欢这个开朗的兽人姑娘,只不过唯一有一点不好,那就是格日勒比库兹整整高出一头,这让库兹有点尴尬,甚至连提都不愿意提。
这时候营帐那边有位专门照顾拉伊图的女兽人快步走过来,追上库兹对他说:“拉伊图大首领醒了,请您过去!”
帐篷里充斥着一股草药的味道,我甚至闻到里面止血草的苦味,拉伊图躺靠在一卷毛毡上,身旁的女人半跪在那里,手里端着一只木碗,正一勺一勺的喂他肉汤,我认出来这是他的三老婆,刚刚那个被指使喊库兹的女人应该是五老婆,嘿嘿,好吧,我承认我有些无聊,闲的时候,悄悄地问部落里的孩子打听来的,我甚至连她那个老婆最受宠,那个老婆喜欢穿皮卦裙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个小小的部落,根本容不下太多秘密。
老兽人格里巴斯钦没有像以往那样坐在拉伊图的身边,而是坐在拉伊图的对面,手里握着一个靛辰木的烟斗,那烟斗随着他呼吸的节奏忽暗忽亮,他盘腿坐在狼皮褥子上,略微佝偻着身体,手肘支撑在干瘪的大腿上,看见我和库兹走进来,点头示意我们坐在另一边的褥子上。
“看起来气色好多了!”库兹挠挠头,对还有些虚弱的拉伊图憨憨地说道。
拉伊图艰难地抬了抬手臂,肯能是牵扯到了伤口,疼得他咧咧嘴,无奈的说:“那只风狼王应该有一级魔兽巅峰的实力,如果那些小子们在的话,我有能力将它放倒。那个野狼谷我年轻的时候,跟着库拉德大首领去过一次,那时候,风狼远远地见到我们就吓得屁股尿流的逃掉了,真没想打,这一次我们只是在野狼峡最边缘的地方狩几只独角野牛,竟被它们攻击。”
说着,拉伊图无奈地叹一口气,颇有不甘心的意味,但是那神情沮丧的样子,我们实在不好再多说什么,这次行动,部落里丧失了最后的一点点战力,那些和库兹差不多大的几个年轻狼人少年,差不多和库兹一般大,有的甚至还没参加过兽人成年礼。
这时候拉伊图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对着我说:“很感谢你救我了,吉嘉阁下,听说您还是库鲁大祭司的弟子?”
我连忙说:“老师教会了我如何说兽人语,如何辨识荒原上的草药,能帮助您是我的荣幸。”
116.拉伊图的伤
帐篷里的光线很暗,尽管皮帘子已经被掀了起来,帐篷顶上的天窗也是开着的,午后的阳光透过帐篷顶上的天窗照射进来,那一柱光线里无数细小的灰尘在翻转游荡,让我如此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每呼吸一次,都要吸进千万灰尘和细菌进入自己反而肺里,我甚至有种想给自己做个口罩的冲动。
帐篷里的气味很刺鼻,矮脚小方桌还放着未冷掉的汤药,充满了苦涩的药味。
就是那位给拉伊图喂肉汤的女人随后端上了的,据说这女人是拉伊图身边最受宠的第五位老婆,尽管我觉得她一点都不美,甚至鼻子又扁又大,唯一好看的地方是她有一双大眼睛,只不过目光总有些涣散,感觉不到一点儿的神采,我很怀疑兽族狼人们的审美观点是否和我一样。
这顶帐篷也许是多年没有刷洗了,牛皮上的膻腥气经过了这么久,依然还能清晰可闻,夹杂着汗味儿,男人脚上的酸臭味儿,各种气味儿混合在一起,竟让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啊!很像是老坛酸菜牛肉面的味道。
拉伊图的女人们坐在帐篷门口的地方,手里拿着带回勾的锥子正改制一件皮甲,她们小声的谈论着,我隐约听见似乎是拉伊图打算让他的小儿子也加入狩队伍,可他的年纪有些小,我见过那孩子,他长得差不过和我一样高,年龄应该比我小一些,女人们总会有些担心,只不过当她们将目光投放在我的身上之后,似乎那些观点又动摇了。
兽人们依然秉持着古老的传承,女人平时要做家务、看管孩子、放牧、采集草药、缝制皮甲。男人们只负责外出打和打仗,所以到现在部落里能够拿的起武器的男人们差不多要死光了,女人们和孩子们却还能活下来。
可我们不得不面临着一个问题,这也是拉伊图和格里巴斯钦将部落带到荒原上的主要原因,那就是吃的问题,库兹能依靠着他的“生存本能”带着大家挖沙鼠,捕野兔、野鸡等小兽,这似乎已经解决了部落里食物的问题,可事实上,我们大家要翻越整个叶连山脉,回到家乡。可要是离开了这片草地,在大山里想要狩足够二百多人吃的物,这很难。
在翻越眼前这片大山之前,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足食物,单靠每天挖沙鼠想储存足够多的肉食,怕是挖到秋天也不可能攒到足够多的生肉干,我们必须狩一些大型的动物,最好是那些温顺的独角野牛,只要一头就能卸下几百斤的鲜肉,可是离我们最近的独角野牛群也迁徙到了野狼峡那边,凭我们这些人也绝对不敢去从狼口里抢食吃。
荒原里最多的不是大群的独角野牛,而是那些来去如风的魔羚羊,它们奔跑起来的速度甚至能够快过箭矢,荒原里普通的人有时候见到魔羚羊甚至要避开,否则运气不好遇见某只发情的公魔羚羊,那锋利得可以轻易刺穿任何普通皮甲的羚羊角,扎在人身上的滋味可不好受。只有一些有实力的捕团,才能够在荒原上捕那些魔羚羊。
拉伊图的想法很简单,还是想留在荒原上讨生活,因为这里毕竟没有那些恐怖的沼泽僵尸和红颜蝙蝠,现在这个小部落就算回到家乡又能干什么,只剩下了这些女人和孩子,又哪有能力对付那些来自沼泽深处的魔兽,反不如在荒原边缘地带,依靠捕小兽和挖野菜生活,这里背靠着叶连山,又能依乌鲁图河而居,是不错的地方。可是为什么这样一处依山傍水的宜居之处,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没有部落迁徙到这儿居住呢?答案是风狼,荒原上的风狼是极具侵略性的魔兽,它们或群居或是独行,每头狼都有很高的智商,一生之中很少会犯相同的错误,北麓荒原就是它们的天下。
若不是死亡沼泽边缘的沼泽僵尸灾情泛滥,兽人们又处于大灾荒的混乱中,大部落自顾不暇,根本腾不出手援助拉伊图这样的小部落,否则单靠死亡沼泽边缘富饶的物产,也不至于让拉伊图的部落挨饿,最不济也能依靠死亡沼泽地里面的地薯渡过难关。
格里巴斯钦和库兹的看法不是这样的,格里巴斯钦这样的老兽人更有一种难离故土的感情,他主张的是回死亡沼泽,那些沼泽中的魔兽终归会被兽人的勇者所击败,也许会苦熬几个月,也许用不了那么久。老兽人的想法是在哪里熬不是都是熬么?
而库兹的想法更加的简单,是想带着部落里的这些女人和孩子,先返回古鲁丁镇,相对于几万人的大部落聚集点来说,容纳这两百来人就像一滴水掉进了池塘,按照库兹的想法就是可以留在古鲁丁镇等待那些沼泽魔兽自己散掉,也可以请一些愿意杀魔兽的魔人前往,总之这一切都可以耐心等待。
几天前这个小部落首领拉伊图的冒失决定,导致部落的最后一批年轻的兽人战士也死于野狼峡,没有人能够安然的逃出来,若不是格日勒在最后时刻,带着一批能跑的女人们冲进野狼峡,将重伤的拉伊图和最后几名重伤战士从尸堆里抢出来,恐怕事情会更麻烦。
无论是留在北麓荒原的乌鲁图河谷口,又或是投奔古鲁丁镇,又或者是返回死亡沼泽,这一切都需要建立在食物充足的基础之上。
拉伊图沉默了半天,显然他也有些后悔,原本将部落带到北麓荒原上来,是因为想到春季狩,有大批的人们前来杀魔羚羊,随随便便尾随在他们的身后,就有数不尽吃不完的魔羚羊肉,只要能背得动,无论想要多少都可以,可是这一次,拉伊图带来的是女人和孩子,而且运气不太好,在这荒原上呆了这么些天,连魔羚羊捕团的影子都没有看见。这才兵行险招,带着最后的年轻战士进入荒原狩独角野牛,原本上运气还不错,遇见了一大群独角野牛,可是那群野牛好死不死的竟然带着他们闯进了野狼峡,真是不走运啊!
拉伊图犹豫了一下说:“要不,过几天我能动了,就带着一些身体强壮的女人往里走走,或许能遇见杀魔羚羊的冒险团,他们一般情况下,只会将魔羚羊皮和头骨里的魔核带走,我们可以等他们走了,将那些被他们丢弃的羊肉制成生肉干带回来,以往灾年的时候,我记得爷爷就是这么做的。”
格里巴斯钦皱着眉头,缓慢的摇着堆满皱纹的脑袋沉吟着说道:“荒原里不仅有狩魔羚羊的人团,还有很多强盗,有时候你甚至分不清哪些是狩魔兽的队伍,那些是强盗,或者有些人既是强盗也是也是魔团。太危险了,而且还是带着群女人,拉伊图,你是想将鲜嫩的羊肉送进老虎的嘴巴里吗?”
“可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哪还有能力翻越叶连山,我们现在只能呆在这里整天挖野菜果腹。”拉伊图有些颓废地说道,他苍白的脸色更显难看,作为一位部落首领,正是他一次次错误的决策将部落带进了毁灭的边缘,如果没有好的办法重振部落,剩下的这些女人和孩子在其他部落首领的眼中,就是一块儿鲜美的肥肉,会毫不犹豫的一口吞下去。
他宁愿只身犯险越过叶连山来到北麓荒原,也不愿迁入古鲁丁镇,就是怕自己这样的小部落,再这样危机时候被另外的大部落吞并。
“如果真的没遇见魔团,那就我们自己杀一些魔羚羊吧!”库兹平静地说道。
格里巴斯钦浑浊的眼睛原本是半眯着,这时候忽然睁大了看着库兹,吃惊地问:“你能追上那些风一样的魔羚羊?”
“还不能!”库兹看了我一眼,然后肯定地对拉伊图和格里巴斯钦说道:“但我们有自己的办法,可以捕到魔羚羊。”
我在一旁插了句嘴:“如果单为了吃肉的话,或许我们也可以试试打那些野牛的注意。一头独角野牛身上的肉至少能抵二十只魔羚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