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情他没向帝皇说过，是因为他确认帝皇都知道。
当初阿维达在亚空间里被奸奇大魔坑了的时候，是一道金光出现救了阿维达，那是帝皇出手的痕迹。
而后在机械教火星铸造将军凯尔博哈尔来访努凯里亚时，帝皇更是明确表示过，他知晓阿维达的事情，甚至还知晓白骑士号里两个疯癫了的灰骑士。
“千子军团……”秦夏刚说出一个词，帝皇就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会处理千子军团的事情。”帝皇说，“我筹备了一场会议，会议上会讨论对于灵能滥用情况的禁止，我会用最妥善的方式阻止十五军团和马格努斯对于灵能的深入探索。”
“到时候你和阿维达在会议上出席作证。”
帝皇又往篝火中添了一块木头。
“行。”秦夏点头，“马格努斯必须被严格控制，我知道你想要让他坐黄金王座，但是在我所知道的未来里他不仅没有坐上黄金王座，还给你的理想给予了最致命的一击。”
帝皇点头。
沉默几秒后，帝皇忽然再次开口：“别太依赖你对未来的了解，在现实宇宙里过去是已经发生的，现在是正在发生的，而未来永远是还没发生的，这是现实宇宙里的铁律。”
“太过于重视未来会陷入误圈，变成一个比未来会造成破坏之人造成更多破坏的人。”
见秦夏张嘴就要反驳，帝皇说出自己的理由。
“我们不是生活在亚空间的亚空间生物。”
“你灵能天赋独特能自由出入现实宇宙和亚空间，你就应该知道命运之网上一个人的命运不是一条线，而是一大团乱七八糟线缠绕在一起。”
“我能看到任何人的未来，任何有可能发生的未来。”
“就比如我最信任的人，帝国宰相马卡多。”
“我能看到马卡多坐上黄金王座而死，我能看到马卡多默默无闻苟且度日，我能看到马卡多为了追求一种东西而被混沌拖入无尽深渊，进而成为我最强大的劲敌，我还能看到马卡多有朝一日离开了我，成为宇宙里一个人类势力的皇帝……”
“如果我太过重视未来，我连跟马卡多说一句话都做不到，因为我不确定这个家伙将来会是我的敌人还是朋友。”
见秦夏听进去了，帝皇又接着说。
“莱恩，你觉得他足够忠诚吗？可我也能看到他的种种未来，在一条命运丝线上他堕入混沌，亲手扼杀自己的兄弟们，在另一条命运丝线上他死在冉丹异形的手里，而在又一条命运丝线上他被自己的某个兄弟谋杀……”
“如果我相信他的一种未来就是必然发生的，我应该做什么？把所有对他有害的东西全部清理干净？那我应该在他的几位兄弟离开羊水舱的那一刻就找到他们，杀死他们。”
帝皇又看了一眼头顶，目光贯穿山洞，看向坚毅决心号。
“我甚至能看到安格隆和你的种种未来，他为了人类生存在悲惨中的现状而向我发起挑战，他致力于组建一个真正能让人们过上好日子的国度，然后因为这种愿望和执着而被混沌引诱，成为了带给人类种族最惨重伤亡的人。”
“在那个未来里我还能看到你们刀剑相向。”
听帝皇说到这，秦夏忍不住问道：“我怎么会被你看到未来？我又没有灵魂投影，之前我离开现实宇宙确认过，帷幕上都没有我的命运之网。”
秦夏又回忆起来之前科兹也是，他也在预言中看到了自己。
“你会出现在别人的命运中。”帝皇说，“别人的眼里你是什么样的，那在别人的命运里你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所以你就能被看到。但这没有什么参考价值，因为别人眼中的你并不一定是真实的你，你可以理解为是被预言者幻想出来的你。”
秦夏点头，这才了解。
帝皇觉得自己已经把关于未来的事情说明白了，于是不再谈论不该过度重视未来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秦夏这种仿佛知道一切的人不仅不危险，还有一些熟悉的感觉。
就像是能共同分享秘密的人。
“马格努斯对亚空间的不节制利用和探索，对于未知的极度探索欲，这是从我身上继承来的。”
帝皇看着火焰，回忆着过去。
“我曾经用在当下看来近乎丧心病狂的方式探索过亚空间，然后我得到了一些善意实体的帮助，亚空间中的真的存在善意实体。”
“那里的一切本质上都是现实生物的精神投射汇聚而成的，既然现实中存在善良，那亚空间中也就会有对应的实体。”
“我天真的认为亚空间存在一种属于人类的神明，它只属于人类自己，它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帮助人类成长和生存，它……”
帝皇的声音忽然变得颤抖起来。
激动，悲伤，种种帝皇不曾表露出来的情绪在此时表露了出来。
帝皇那张原本从不出现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类似于哭泣，但又类似于大笑的扭曲表情。
“我曾经真的见过这样的神。至少我以为我见到的那个神是这样的……”
“它金光闪闪，释放出的光芒如同太阳一般温暖，它给了我很多帮助，教导我如何使用自己的天赋，教导我异形有多么可憎和丑陋，教导我如何让人类这个种族升华。”
“但是……但是某一天我忽然发现，神其实没一个是好东西。”
帝皇抬起头看着秦夏，声音颤抖：“你知道当我发现这个真相，意识到如今我们所认为的亚空间才是事实的时候，我有多么失望么？”
看着帝皇的真情流露，秦夏只觉得意外，同时有些恍惚的点了点头。
帝皇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又变回了那个平常以冰冷理性至极示人的人类帝皇，声音也平静冰冷：“我希望在有些事情上你可以配合我，而不是成为敌人，所以我才会解释这么多。”
“你给自己的智库起名叫白骑士，这是一种心理学名词，指的是那种会渴望拯救他人的利他者。所以我确定你和我一样想要挽救一切。”
听帝皇这么说，秦夏忽然回忆起来。
在自己很小的时候，福利院里的一个老师拉着自己的手，走在街道上。
路过一处工地，老师说：“你长大一定要好好学习，不然就会和他们一样在炎炎烈日下干活。”
秦夏看向那些工人。
一个工人守在不断转动的混凝土搅拌机前，捧着一本书看着。
其他人则是在更远处扛钢筋。
“我长大了想发明机器工人，让这些人不用干活也能有钱花。”秦夏说。当时他想要让这些工人不必在炎炎烈日之下干活。
此时一阵风刮了过来，正在看书的工人手上的书落在秦夏面前。秦夏看到封面上写着他看不懂的标题《结构力学深讲》。
在秦夏捡起书后工人走过来，微笑着说：“记住，小弟弟。不念书都不一定上工地，但选错专业一定会。”
那时候，福利院的人就总是说：小秦是个善良的孩子。
秦夏后来回到福利院拿出很多钱改善福利院的环境时，那些还在工作的老师也这么说，不过秦夏只觉得心虚，因为这些老师并不知道自己曾经为了击垮竞争对手都做过什么。
“你是一个有些时候自我矛盾的人。并不纯良。”帝皇说，“但是幸好如此。否则安格隆就会被你培养成一个连敌人都忍不下心去杀的废物。”
秦夏凝视着帝皇的双眼：“善良和狠厉需要并存，这是我总结出的经验。”
“我也总结过经验，像你一样。然后我变成了现在的自己。”帝皇熄灭火焰，打开传送门，“等以后我能像现在这样闲下来，我们再商量关于马格努斯的事情。”
第379章 掌印者
第379章 掌印者
……
帝皇战斗母舰内。
一间专属于帝皇的私人办公室内，秦夏站在舷窗边眺望着远处的冉丹一号。
整个冉丹一号变成一颗原始世界。
星神的力量强大到一种逆天改命的地步。
原本冉丹一号已经被冉丹帝国破坏殆尽，异形挖空了所有资源转换成地表上足以令佩图拉博感到麻爪的防线，这样的星球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但星神……一枚小小的星神碎片就能让这颗星球又恢复成原始面貌。
这样的存在，于帝国真理中又该如何定义？
正思索时，一名禁军推开办公室的房门。
之前秦夏在回收了虚空龙碎片之后，跟随帝皇一块返回战斗母舰，来到母舰后帝皇将他安排在这里，表示要让他见一个人。
禁军显然不是秦夏要见的那个人。
一个禁军进来，又一个禁军进来，他们分别立于房门的左右两侧。
随后一个身形轻微佝偻，穿着黑袍的人走了进来。
他举着一根双头鹰权杖。
只是一眼秦夏就能辨识出他的身份。
帝国宰相掌印者马卡多。
秦夏没想到马卡多会出现在这里，他以为马卡多在泰拉寸步不离皇宫。
“十二号的养育者，白骑士之主，自未来而来者。”马卡多看着秦夏，一边说着凝聚了对秦夏的了解的称号，一边走到舷窗边。
灵能者能随意改变自己的身形，所以马卡多此时并不需要仰视秦夏，而是平视。
一个身高不到两米的老头，和一个身高将近三米放到星际战士里也是变异大个子的家伙，两人平视彼此，虽然这怎么想都有些不合理，但亚空间就是能做到不合理的事情。
“掌印者。”秦夏说，“久仰。”
他说话时声音没有任何波动，脸上也没有任何神情，因为他在马卡多面前就想要有一种喜怒不形于色的深沉感。
马卡多是个人精中的人精，秦夏不想用微表情展现他的任何内心之事。
而控制微表情这件事上秦夏受过专业训练……因为在没来到这个鬼宇宙之前他作为一个集团的领袖需要经常在媒体面前接受采访，以及开发布会，一个心理学博士专门负责对他进行表情管理培训。
但马卡多压根就没观察秦夏的表情，经验告诉他，面对秦夏这种人时观察表情没有任何意义，反倒是会陷入误区，这种人往往能把各种微表情分析大师当傻子玩弄。
“哦。对了。”马卡多忽然抬起手臂，“有一样见面礼。”
秦夏看着马卡多从袍子下面取出一个卷轴似的东西，然后递过来，自己再伸手接住，展开一看。
卷轴是一幅画，上面画着的是富春山居图。
“宝贵的东西。”秦夏将画放进盔甲储物层里，“我真没想到它能保留到现在。”
“本来不可能。”马卡多微笑着说，“这种人类前太空时代的珍宝在人类刚进入太空时代不久就已经一文不值了，至少在其他人看来是一文不值的。因为那时候的仿品能做到和真品一模一样，已经没有任何技术可以分辨出一件珍宝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你怎么确定这给我的是真品，而不是你收集到了一个仿品？”秦夏问。
“我来自一个名为掌印者的组织，掌印者会收集和保护人类历史上所有珍贵的东西。”马卡多说，“我们会直接回到过去，在历史的每一个时间节点上悄悄观察珍宝的流向，进而确认一件珍宝是不是仿品。”
秦夏听后觉得挺有趣。
在仿品制作技术已经先进到无法被鉴定为假的时候，掌印者们用这样一个简朴但绝对有效的方式鉴定珍宝的真假。
不过秦夏又想到一个问题：“我偶然从一个灵族那里得知，太长远距离的时间穿梭会导致不可预料的恐怖后果，你们……”
马卡多点头：“的确如此，但如果停留时间不长就不会出事。”
说完，见秦夏点了点头，马卡多又上下打量着秦夏，接着说：“我和帝皇认为你是一个永生者，活到了一万年后，然后再时间穿梭回来，在这个时空待了这么长久还没有出现后果，属实是令人费解。”
秦夏点头，没说什么。
因为他自己都觉得费解。
“不过我没准备什么礼物，事发突然，再者也是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秦夏笑道。
“不，你已经给了我一个礼物，这份古画才是迟来的那份回赠。”马卡多说着，忽然笑起来。
马卡多的笑声有一种令人感到不适的感觉，就像标准智慧型大反派那种笑声。
秦夏只觉得疑惑，他不记得自己给马卡多赠与了任何一种东西。
“你所做的一件事情对我而言便是礼物。”马卡多说，“日后你会明白我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