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朝天 第181节

老者知道他的身份,自然知道他说的赵府是何处,见他没有别的话吩咐,便从屋后的秘道离开。

这条秘道通往数十丈外的另外一个院子。

那个院子占地极阔,雕梁画栋,满眼都是隐在深处的奢华。

老者坐在书房里沉默不语,很长时间都没有缓过劲来。

很多年前,父亲曾经无比认真地对他进行过交待,家族能够延续到今天依然保持着风光,全是因为做到了两件事情,一是无条件地支持神皇陛下,二则是绝对听从木牌所有者的吩咐。

如果这二者相抵触怎么办?当时还很年轻的他忍不住问道。

父亲说道,神皇陛下的意志与木牌所有者的意志必然统一。

年轻人难免有些倔强,他依然坚持问道,万一呢?

他记得很清楚,父亲当时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给出的答案是后者。

当时的他很震惊,哪怕直到今天还是如此。

他不敢也不想抹掉这个在家族上方数百年的云朵,但难免好奇,可惜的是二十年前亲手安排那个小院时,他只是收到了一封信,在信上看到那块木牌的花押以及几个简单的要求,依然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谁。

直至这些年,陆续有修行宗派甚至宫里的人把视线投到那个小院,他才知道了对方的身份,还动用自己的势力偷偷查过,却还是无法确信,因为井九太年轻,就算是剑道天才,与那块木牌的份量不相称。

井九应该是那个木牌的继承者吧?

老者正想着这些事情,窗外传来了管家的低声提醒。

“老爷,时辰快过了。”

……

……

春雨绵绵,由阵法与琉璃构成的两道屏障,却让满院宾客没有湿身之虞,反而平添了几分雅趣,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场间的气氛终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雨声渐被议论声所取代。

婚事举办途中忽听着摔碗声,主人家匆匆离去,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出来,就像消失一般,这是怎么回事?

“究竟出了何事?”

“听说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就很胡闹,难道这是故态重萌?”

“老爷子最疼幺儿子,怎么会在他婚事上来这么一出?”

“莫要胡乱议论,都说老爷子昏庸糊涂,与宫里的贵人也不肯亲近,但这些年不管风波如何,这宅子始终都是稳稳当当的,依然坐着太常寺的位置,清贵无比,这才叫圣眷!糊涂人能做到这份儿上吗?”

“可吉时就要过了。”

宾客们正议论着,忽听着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

众人抬头望去,赶紧收声,神情肃然,齐齐躬身行礼。

“见过鹿国公。”

“抱歉,有些急事。”

鹿国公容貌方正,气度不凡,纵是解释也自有威严,与井九面前那位神情谦恭、管家模样的老者哪里像一个人。

今天是鹿国公幼子与宰相孙女联姻的大喜日子。

仪式举行到一半,鹿国公却忽然消失,直至此时才再次出现。

满院宾客无人敢发问。

有眼尖的宾客注意到,国公的礼服下方隐现不合礼制的灰衣,双膝处有水渍正在浸出,很是不解。

第四十八章试问卷帘人

红红的烛火在案头,新娘子的脸上泪两行,敷着的厚粉被冲洗出两道明显的印子。

嫁到国公府之前,她便听说老国公的性情有些怪异,但她还是没想到会如此严重,仪式上忽然消失就不说了,居然在新婚之夜把新郎喊走,这到底是对自己不满意,还是与爷爷有矛盾,若是如此,那当初何必允了这门婚事?

鹿鸣并不知道新婚的妻子在洞房里想什么,做为鹿国公的幼子,与流传在外的纨绔之名相比,他拥有更多的沉稳与观察力,知道父亲必然有极重要的事情交待自己,而且他已经注意到房间里的某处异样。

这里是鹿国公的卧室,邻着窗的博物架上一直放着件极名贵的瓷器——据说那个大碗出自千年前的汝窑——打小便被警告不能乱碰,他对那个瓷碗印象非常深刻,为何今天却换了个新的?

“今天太急,随便拿了个顶着,明天你去库房把那个欣窑的海碗拿过来放在这里。”

鹿国公穿着一件便衣,用手梳笼着花白的头发,重复提醒道:“不要忘记。”

鹿鸣应了声,问道:“父亲,究竟发生了何事?”

鹿国公抬头看着他,说道:“都说我最疼你,这话不错,就连国公这个位置,我也是准备给你的。”

虽说这几年已经有所猜想,骤听此事,鹿鸣难免还是有些惊讶,说道:“那二位兄长……”

鹿国公举手示意他不用再说,说道:“外人以为我年老失智,只顾着疼幼子,哪里懂,我是看中了你的沉稳。”

鹿鸣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但想得到国公这个位置,那么家里有些秘密,你也要一并承担过去。”

说完这句话,鹿国公的神情有些疲惫,也有些放松,微笑说道:“当年我也是成婚当夜,从父亲那里知道了这个秘密,你大妈不知道埋怨了我多少年,稍后你回去了,可不要忘记哄哄你的新媳妇儿。”

鹿鸣越发觉得紧张,问道:“父亲,到底是什么秘密?”

鹿国公的视线落在博物架上,幽幽说道:“这秘密啊,就得从这个碗说起。”

……

……

房间里的设置很简单,显得很清净,邻窗的博物架上也没有搁什么珍品,以砚墨黄石为主,很适合修道者。

井九觉得很满意,取出竹椅躺了上去。

这次离开青山,他没有忘记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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