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皆苦，大抵如此。”陈平在旁开口，“而今天下再无刀兵，降卒皆可不必拼命，未尝不是件好事。”
关于陈平的事，秦始皇也已知晓，不过他并不明白为什么白稷会这么看重陈平。以陈平目前的能耐而言，秦国找不到千人也有八百。单单是淳于越，也要比陈平更为出色。
要想找到扶持扶苏的名仕，实在是容易的很，就学宫内便有大把大把的名仕大贤。
几人便这么到处巡视着，天气炎热，白稷还给秦始皇准备了一副墨镜。是以黑色宝石而制成，能有效的保护到眼睛。此前秦始皇出巡，双眼经常红肿酸涩，戴上这幅墨镜后倒是好了许多。最起码现在大中午的出来，他也不觉得刺眼。
蒙常山带着玄鸟卫，拔剑在四周保护着。全都是穿着一身黑，带着墨镜。讲道理，他们要是换上身黑西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在道上混的。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看起来是更加的威风。
正值晌午饭点时期，降卒们皆是按照顺序打饭。简单的粟米饭加一小勺菜羹便可。菜羹是腌制过的咸菜，味道非常的咸，就当做是补充盐分。看不到任何荤腥，只有半勺羊油，即便如此也都是大快朵颐。干了好几个时辰的活，一个个都是饥肠辘辘。
不过，也有人未曾动筷子的。在不远处坐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瞥向秦始皇这边。他是齐国降卒，他的亲眷皆因为战乱而死。不过并非死在秦人手上，而是死在齐人手里。战火蔓延，城破后混乱不堪，他家中亲眷为了保护口粮与流民扭打，滚烫的热血洒在粝米上。
他将这一切的过错归结于秦国，自从来此修筑驰道后他就在找机会逃离此地。（wai）曾经逃过次，但还没跑出去三里地就被人抓了回来。结果还挨了笞刑，这只让他更为痛恨秦国。
不论任何时期，总归会有类似的人出现。的眼神中充斥着怒火，直勾勾的盯着秦始皇，左手紧紧握着手上的铁铲。这是他用来夯土的，陪伴他多年，木柄处都因为使用过久而导致包上一层厚厚的黑浆。
这是他唯一能称得上是武器的工具。
知道今日这么做后他是必死无疑，但他不怕死。若能因此杀了秦始皇，一切皆是值得的。他死后，也能以自己的鲜血唤醒这些黑臀这些齐人。其实本来不想如此，只是他昨日听到黑臀等人所言，心彻底凉了。这些皆是齐奸，他们忘记了昔日齐国亡国的屈辱！
因为些蝇头小利便感恩戴德，羞与黑臀等人为伍！
的动作很慢，他只有一次机会。他很清楚玄鸟卫的本事，从军多年看个眼便知晓。蒙常山等人皆是高手中的高手，若轻举妄动势只会白白牺牲。他在等待着最好的机会，看着秦始皇一步步走来，的呼吸都因此变得异常急促。手心上满是汗水，紧紧握着铁锹。
他以眼角余光瞥了过去，寻找着机会。却发现道锐利的眼神正在注视着他，不是别人正是白稷！心里顿时咯噔了下，意识到有些不妙。他自然是知道白稷的本事，这位泰山仙人可是出了名的无所不能。
难道说……被发现了？
咬着牙暗暗低吼了声，如野兽般挥舞着铁锹，直奔秦始皇而来。
“保护陛下！”
“杀！”
蒙常山面露杀机，作为贴身保镖，他自然也早早察觉到了的不对劲。接着他便猛地一跃而出，铿锵剑吟声响起。就看到道剑光闪过，铁锹被瞬间砍断成两半。接着蒙常山便朝着的胸口狠狠踹了脚，后者顿时口吐鲜血飞了出去。
这一脚，直接飞出去两丈远。在地上滚了圈后，连站都站不起来。咬着牙强行撑着，接着便有数口利剑横在他脖颈处。但凡他有任何异动，即刻便会被就地诛杀。
“大胆！”
秦始皇此刻是怒不可遏，眸子内都吞吐着杀机，杀气腾腾。黑臀等人皆是噤若寒蝉，纷纷叩拜行礼。这就是典型的自己不想活命，连带着会害死他们。秦国连坐制摆在这，他们与皆是降卒，共同治理驰道。出了事情，他们都得倒霉。
白稷望着这幕，顿时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已经警告了，可惜对方并未听他的。这次是犯下大逆不道之事，即便白稷出面相求，秦始皇也绝对不会留他活口，这是秦始皇的底线……即便当面放过，后续要杀了他也轻松的很。
第297章 下场，回心转意
就这么半跪在地上，他努力的想要挺起腰杆子，却被压得无法做到。双眸燃烧着熊熊怒火，好似想要将秦始皇给吃了那样。
“拉下去，斩！”
“这些人，一律处死！”
“相关人等，依律惩处！”
秦始皇冰冷的开口，没有任何留情。降卒以军制而管理，五人为伍，二伍为什，五什为屯，二屯为百……黑臀这里只有五十人，为屯级。也就是说，秦始皇准备要处死黑臀等人。
其实这放在秦始皇而言只是基操。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放在后世株连九族绝对不过分。宁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人。刺杀皇帝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就这么放过他们？
若是黑臀这些人里面也有参与者，该当如何？
刹那间，上百玄鸟卫已经杀了出来，接着便将黑臀等人悉数都控制住。只得秦始皇一句话，便将他们悉数当场格杀。
“慢！”
白稷还是缓缓走了出来，拱手作揖道：“禀上，此事和他们并无关系。稷昧死言，请上收回成命！”
“国师，你……”
秦始皇一时语塞，不解的看着白稷。若是别的事情，他可以绕过这些降卒刑徒。可此次是刺杀他的大罪，乃是大逆不道。他今日若是放了这些人，今后该如何治理秦国？
白稷向前走了数步，望着缓缓开口道：“本君问汝，汝可知今日莽撞之举，带来多少麻烦？汝心中有恨，却不顾黑臀等人死活？因为汝的仇恨，连累黑臀等五十人，他们何其无辜？”
“他们家中还有亲眷！黑臀家里还有子嗣，不过稚年。家中还有翁媪，在家中等着他们回去。汝放不下昔日仇恨，并不能证明什么。他们家中还有亲眷，却因为你而要命丧于此！汝的确该死！”
白稷长叹口气，时代在变化，注定会淘汰诸多人。的确很有骨气，明知必死机会渺茫，也要来刺杀秦始皇。但白稷并不觉得做得就是对的，他是爽了，以后也会在史书上留下浓浓的一笔。也算名传千古，可却有不少无辜的人因他而死。
而且还打乱了他的计划，本来秦始皇也在思考着如何应对降卒。甚至想过答应白稷的三个条件，以此来慢慢分批次释放降卒。令他们为秦国效力，经过一代代传承后，忘记昔日恩怨，认同自己的身份。可今日之事，却令秦始皇大动肝火。
要是秦始皇因此反悔，那绝对是源头！也就是说不光是黑臀这些人，连带着数十万魏齐降卒都会因此失去这宝贵的机会。
却是低声冷笑，根本没把白稷的话听进去。他现在想的就是报仇，成王败寇，他连死都不害怕，又怎会听白稷的？
白稷也知道，根本没想过自己三言两语能够让幡然醒悟。他说这些，纯粹是帮黑臀等人说话。至于，那只能满足他的心愿。这件摆在这，为了维护统治力，必然得要杀鸡给猴看。
接着他便转过头来，而后朝着秦始皇作揖行礼。
“禀上，此事为大逆不道。方才贸然出手，黑臀等人甚至想要上前阻止。犯下死罪，死不足惜，处以极刑都不为过。可若是牵连至他们，何其无辜？”
秦始皇眉头紧蹙，拳头都已经握紧。这也就是白稷站出来说这话，换别人来的话已经凉成冰块了。白稷这番话仔细听起来也算有道理，方才他也的确看到黑臀等人挺身而出想要帮忙的。甚至还有位老者出言提醒，只不过蒙常山的动作比较快，没给他们表现的机会。
“禀上，臣以为国师所言也有道理。”公子高站了出来，拱手作揖道：“今天下已定，这些人与此事并无干系。皆是一人所为，若真的因此而牵连上百人，传出去后不利于秦。”
公子高也大概看的出来，继续道：“陛下仁德圣明。释放黑臀等人，也能令上圣名远播，可令更多黔首归心于秦。臣请上三思而行！”
他说的其实也是白稷要说的，无休止的杀戮的确可以威慑到很多人。但仇恨却只会积攒的越来越深，秦国的根源问题不解决，仇恨只会越积越多，最后直接爆炸。当然，白稷也不想让黑臀等人就这么白死。
“臣以为法不可改！情理不可凌驾于法之上，当依法而行。此贼行刺皇帝，犯下大罪，论罪当诛；至于其余人当以连坐，处以极刑。法不可违，望上三思！”
李斯也在这时候站了出来，目光灼灼。李斯平时的时候和白稷其实关系不错，就他家的小六子李淳，那也是白稷教好的，为此李斯甚至私下里送过不少玉石给白稷。不过私交归私交，在政见上有冲突他自然会站出来辩驳。
现在秦国律法有不少皆是李斯所完善，他自然不能让别人轻易更改。
“法外也有情，昔日赵高犯下死罪，朝堂上下皆要处死他。但是陛下一道敕令，便令赵高官复原职，免去死罪。此次黑臀等人皆是如此，也请上法外开恩！”
白稷再次站了出来，提到赵高后秦始皇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这件事算是他的禁忌，白稷所举的例子并不合适。现在可没有人人平等的说法，人勋贵就是有特权。秦始皇时候赦免便赦免，别的大臣也没话说。
秦始皇脸色不住变化着，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似乎是做出了让步和妥协，淡淡道：“处死，其余人笞刑三十，就此作罢！”
“上圣明！”
白稷抬手作揖。
而李斯则是欲言又止，也不愿意再继续开口。秦始皇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就没必要继续追问下去。跟随秦始皇多年，他很清楚秦始皇的性格。
虽然说免去死刑，但笞刑还是免不了的。讲道理能捡回一条命已是相当不容易，笞刑三十也不轻，但起码能保证自己的命。
“多谢陛下！”
黑臀等人纷纷叩拜行礼。
秦始皇没了继续巡游的兴致，淡淡道：“不用谢朕，要谢便谢国师，若非国师朕也不会回心转意。”
言罢，他就直接挥手离去……
第298章 相思豆，仁义！
依稀中还能听到那阵阵惨嚎声，笞刑是以竹板抽背部、臀部或者是腿部。类似黑臀这种已过及冠之年的，基本上都是抽后背，疼肯定是疼的很。这次秦始皇法外开恩已是不容易，挨个笞刑实在不算什么。至于则是被处死，秦始皇不可能留他活口。
遭逢刺杀后，此地防守力量瞬间暴增。隔壁几个邻县县尉当即调动力量赶至，蒙常山更是直接调集玄鸟卫在四周布防。这次遭到刺杀，蒙常山是深感愧疚。作为玄鸟卫统领，他应该做的是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中，避免惊动皇帝。
不过秦始皇想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也没有再继续追究。本来原定是要再在此地逗留三日的，结果次日便要离去。看的出来，秦始皇心情并不是很好，房门关闭后谁也不见。
“国师，此次父皇大动肝火。”公子高作揖行礼，“现在能劝父皇的，唯国师一人尔。”
旁边的李斯则是沉默不语，秦始皇这次没有大开杀戒就算好的了。此前秦始皇敕令不许任何人为太后求情，谁求情就砍谁。结果有二十余位大臣求情，悉数被秦始皇诛杀。这次因为白稷的缘故，秦始皇收回成命，绝对是相当给白稷面子了。
“君上还是莫要再去的好。”
陈平在旁小声提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皇帝震怒，还是别去招惹的好。
“怕个der。”
白稷拎着食盒，直接推门而入，看的李斯他们是目瞪口呆……
秦始皇捧着卷竹简，正在挑灯夜读。见白稷来了后顿时有些诧异，而后苦笑着放下竹简，无奈道：“今国师之言，乃令众丑我也。”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白稷一边说，一边把准备的饭食拿了出来，“俗语有云，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先吃些甜点，吃甜的心情能好些。这是鸡蛋糕，这是豆沙包，这是西瓜汁。”
两碟甜点都是白稷亲手烹制，鸡蛋糕的口感偏糯。豆沙包的话是白稷以红豆而成，这年头已有红豆，他也是偶然看到。按淳于越所言，相思豆大抵皆是黔首所食，用作饭羹。烹煮稀粥的时候，往里面撒点便可。勋贵鲜少会食，主要因为此物大部分出自南方地区，关中的话则比较少见，研磨成豆沙这种吃法更是没有。
关于相思豆，还有个传闻。说是战国时，卫国有民从征，戍秦不返，其妻思之而卒。既葬，冢上生木，枝叶皆向夫所在而倾，故谓之相思木。
豆沙包里面放了些饴糖，口感非常的绵和，甜味适中。
“这是以相思豆而制成？”
“对。”
白稷微笑着点头。
秦始皇掰开豆沙包，看着里面粘稠的红豆沙，带着几分惊喜。仔细咬了口尝尝，包子皮很软，红豆沙又沙又甜。还有余温，三口两口便已吃完。
“其实国师不必如此，朕并非听不进劝诫之人。国师为降卒刑徒而站出来，也非首次。只是朕不得不如此，自朕登基起，阴谋阳谋不计其数。经历种种，被人刺杀数次。”
光史书中记载的便有数次，没记载进去的更是不知道多少次。位居高位，这都是他必然要承受的。类似于这种只能说是小打小闹，他都没往心里去，连靠近他六步之内都是个问题。想想昔日荆轲要来杀他，一样被他就地格杀。
要知道荆轲可是天下顶尖的勇士，剑术造诣极强。秦始皇本身也擅长剑术，就算单打独斗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理解，都理解。”
白稷盘腿坐下，拿起个鸡蛋糕慢慢品尝着。稍微淡了点，不过酥皮做的还行。要是再往上面撒点瓜子仁的话，效果应该更不错。只不过现在好像还没瓜子，可惜了。
“其实国师说的也没错。不能因为一人，而牵连到其余伍卒。否则的话，必定会令更多人有怨言，于秦不利。”
还好，秦始皇依旧能听的进劝诫。仔细权衡利弊后便知晓，其实不杀远比杀来的好。这波操作传出去，必定会迎来一片美名。皇帝遭人刺杀，本该连坐至其余刑徒，但却法外开恩饶恕他们。
两个字，仁义！
一边吃一边聊，秦始皇的心情的确是好了许多。不过吃的多了还是有些发腻，讲道理吃上六个大的豆沙包，换个人来估计也腻。放下咬了半块的鸡蛋糕，将食盒放置边上，准备当夜宵。
“国师说的倒不错，吃些甜食心情的确好了许多。明日还要启程前往北地，君上还得早些歇息。”
接着白稷便直接朝外走去，门口李斯等人都还蹲着。看到白稷后，公子高连忙走上前询问，“国师，没事了？”
“当然。”
本来就没多少事，纯粹他们想多了而已，秦始皇还不至于耿耿于怀。李斯捋着胡须，笑着道：“也就唯有国师能令皇帝开怀，斯佩服。”
前面他还和白稷争执不下，但现在却好像未曾发生过那样。这也勋贵朝臣皆是心思缜密之辈，李斯位居高位为朝中丞相，一步步走至现在也相当不容易。绝对是只狡猾的老狐狸，公是公私是私，平时和白稷交好绝无坏处。
“君侯谬赞。”
白稷只是礼貌性的回应，和他们稍微聊两句后便直接离去。
……
次日日出，天子车架便朝着北地而去。因为驰道还未完全修好，接下来只能走普通的路，所以是极其颠簸。
秦始皇在车架上翻阅着文书，沿路还看到些宇。见白稷注视着，秦始皇当即笑了笑，接着便放下竹简道：“国师可曾看到，这些便是昔日你曾提及的武庙。自从建立起武庙后，便是香火不断。虽六国人闹过，现在皆已平息。”
“不少名仕大贤皆是为之赞赏，数十位博士也都上书，希望朕能表彰国师。”
“算了算了，表彰没什么必要。”白稷挥手道：“其实今后陛下也可挑选些功臣，而后列入武庙内。这对朝臣勋贵而言，莫过于最大的封赏！”
白稷记得不少皇帝都干过类似的事，比如说唐太宗就搞了个凌烟阁二十四功臣来着……
第299章 特种作战，异想天开！
“入武庙？”
秦始皇顿时来了兴趣。
“这一路走来，自登基至横扫六国，离不开大臣相助。隗林，王绾，李斯，冯去疾……胖子你肯定有感觉来着。一来能显对功臣不薄，二来能巩固统治。你想想看这么做后，天下名仕皆会知晓你是个重才的皇帝。以后名仕大贤源源不绝，还有谁能反抗秦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