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仙问道 第293节

  雄禅笑道:“难道徐解元不觉得你这心学,流毒匪浅。一旦传播开来,今后不知道有多少人为自己做的祸事,从内心寻找借口,降低罪孽之感。”

  徐青:“大师,咱们都是明白人。什么学问都是拿来用的,关键不在于道理,而在于拳头。难道今天儒家的学说和夫子创下的学说,能是一个意思吗?哪怕同样的话,许多都被曲解,并非夫子的本意。说到底都免不了六经注我,我注六经。解决世上的苦难,靠的不是学说,而是实实在在授人以渔。所以我个人觉得,对错不重要,学会思考才是重要的。如果有社员用实实在在的例子反驳我,难道我会不高兴吗?”

  雄禅闻言,不禁沉思。

  他见过许多厉害的人物,但是像徐青这样,对经学话语权浑不在意的天纵之才,还是头一次见。

  他其实不清楚,徐青是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领悟什么真正的大道学问,都是因地制宜的拿来主义,既然如此,根本就不用关心对错,只看有没有用便是。

  而有没有用,自然要从个人立场出发。

  见得雄禅沉思,徐青内心非常欣喜,因为能对着一位武圣进行道心交锋,这种经验,比直接交手还要难得。

  从另一方面而言,他也是输了不亏,赢了血赚,还不用担心肉搏受伤。

  雄禅沉思一阵,自然反应过来,“公明,你要向我讨教武圣的心得经验,直接说便是,何必如此拐弯抹角。”

  徐青微笑:“我是想获得击败大师的快感,而不是什么武圣心得体会。”

  难道武圣的心得体会,直指的大道,能比上古诸子的微言大义更妙吗?那可不见得。

  他开辟紫府,参悟元神之道以来,只抓住两件事。

  其一是坚持道路;其二便是坚定本心。

  这两件事,才是元神之道能否成就的关键。

  本心不是虚妄的,而是实在的,立足于人世间,从自身出发。没有立场的本心,那和石头是没有区别的。

  雄禅闻言,不禁欣慰道:“公明有此气概,足见是能真正和我筹划大计击杀黑山老妖的人物。”

第215章 会试结束,文曲星动

  正月底,大虞朝百年后第一位武圣雄禅大和尚进入京师。

  第一件事便是到南直隶会馆见徐青。

  期间,两人屏退左右,私下说了什么内容,无人知晓。但说什么内容,对于京中各方势力而言并不重要。

  关键是徐解元是大和尚进京之后,拜的第一个码头。

  此举就很耐人寻味了。

  拜会完徐青之后,雄禅大和尚便奉圣命住进了玉亲王府修行。

  请一位武圣进驻潜邸,哪怕对于玉亲王这实质上的储君而言,都是十分提气的事。

  只是关于皇帝的那句“荣国公”评价,也是在京城内不胫而走。

  据小道消息,雄禅武圣进驻王府之后,迄今为止,还没见过玉亲王,倒是去西苑为老皇帝讲解过几次佛法。

  传言,大和尚以佛法解道经,颇对老皇帝胃口。

  每次讲解佛法过后,都受了很多赏赐,连大禅寺都因此受到封赏。

  不禁有王公贵族感慨,其实之前不是陛下不喜欢佛法,而是没有像雄禅大师这样的当世罗汉,来为陛下说法。

  如今陛下得悟佛法真谛,与道经的精微奥妙,实是异曲同工,焉能不喜。

  一时间,京师附近的寺庙香火,变得比过去鼎盛了一些。

  其实主要是现在一条鞭法执行下列,加上朝廷获得海贸之力,白银增多,许多京师的豪绅勋贵手里银子也变多了,急需要拿出来放贷获利。

  寺庙一向是天然的放贷平台。

  毕竟大虞朝的人很讲究实用,若非欲求太多,岂会求神拜佛?

  有欲有求,自然是合适放贷的目标。

  而且每年会试过后,也是京中放贷的高峰期。

  许多京官和新科进士,都要借贷为生呢。

  这些都是优质客户。

  …

  …

  因为考虑到京城居,大不易,徐青以复社和南直隶会馆的名义,对生活困难的南直隶举人、进士有一定补贴。

  其实这部分人的生活困难,倒不在吃穿用度上,而是需要花很多钱打点人情。

  除了补贴之外,还有一定额度且不要利息的借款,年限也放得很宽。

  这些福利,只要是南直隶出身的士人,符合条件都可以领到。

  但南直隶之外的士人,徐青则没有伸以援手的想法。

  一来是开销太大,二来是他这样做了,容易招惹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因为徐青不可能每件事都能盯着,即使别人不敢招惹他,但是小事上,瞒混过关,糊弄,还是很容易的。

  任何事情,一旦坐大,都得靠制度,靠基本盘,而不是靠个人。

  这些都需要长期的理论实践,不断稳固和扩大基本盘。

  在这方面,徐青和首辅的手法是一致的,不过首辅有朝廷公器,做法会更激进,但事情做出来的品质,却也不如徐青。

  关键就在于基本盘。

  首辅用的是大虞朝过去的底子,徐青的底子是他自己改造过的,不说多好,但绝对不会比大虞朝原本那些底子烂。

  徐青在南直隶还要和其他豪绅勋贵内斗,到了京师,只要是南直隶出身的士绅阶层,都天然以徐青为首。

  因为到了京师这个环境下,他们的利益需要徐青这样的强力人物来保障,也必须有徐青这样的人物,带领他们扩张。

  天下的蛋糕就这么大,别人多了,自己就少了,所以就得争。

  当然,在名义上,如今京城的南直隶党,又可以说是以吴人为主的吴党,明面上的领袖是梁阁老,实际上的话事人是徐解元。

  这是双话事人结构。

  梁阁老主要是充当吉祥物和气氛组。

  老人家想得很明白,他争权没啥用,大权到手,也活不了多少年,难道还熬得过徐青。

  早早放权,致仕之前,靠着徐青帮他支棱一下,还能当一回首辅,岂不美哉?

  除此之外,徐青和雄禅大致商议了关于对付黑山老妖的计划,但是具体行动,还得等徐青走完会试和殿试的流程。

  这次会试的主考官是左都御史霍景。

  亦是首辅和王尚书政治交易的一部分。

  而接任吏部尚书的人则是户部尚书王巩。

  新任户部尚书则是首辅的得力干将陈复。

  尘埃落定之后,吏部左侍郎张大人直接破防了。

  因为陈复不过是户部右侍郎,论序位要比户部左侍郎差一点,只不过以户部侍郎的官职,做了一年东山省巡抚,便跃居户部尚书这样的高位。

  张大人心中后悔不已,早知道就听徐青的话,谋划户部尚书的位置了。

  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要不是马上要会试,他一个吏部侍郎跑去找徐青,颇容易惹非议,张侍郎肯定找徐青想办法了。

  现在徐青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而且如今的会试主考是霍景,乃是如今保守派最后一面大旗。

  他来当会试的主考官,显然对徐青是不利的。

  何况霍景丢了吏部尚书的位置,显然和徐青的老丈人冯西风抢了平息兵变的功劳有直接关系。

  在官场上,这可是阻道之仇。

  虽说会试排名不影响殿试,但霍景要是强行给徐青来个较低的名次,也能让徐青脸上没啥光彩。

  当然,作为天下闻名的南直隶解元,加上徐青又是南直隶党实际上的党魁,霍景再疯狂,也不敢在会试上,让徐青落榜。

  不过坊间传言,这次徐解元怕是连中六元的美梦要破灭了。

  更有从内廷的消息传出,都说上面觉得徐解元势头太盛,得压一压。

  种种谣言不一而足。

  反正对徐解元这次会试取得头名,连中五元,很是悲观。

  为此,有大权贵开了赌盘,赌徐青能不能中会元。

  一时间,京师老少许多都参与进来。

  严山出于对坐馆的信任,在赌盘开始时,偷偷压了一千两银子中会元。

  但近日,左都御史在某个花场发出狠话,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徐解元的赢面更是直线降低。

  严山一夜都没睡好。

  那可是一千两啊!

  …

  …

  “爹,这是王爷赏的一百两银子,你拿去替我压徐解元中会元。”凤采拿出银子。

  凤倾天现在有些后悔,早知还不如强行带走女儿,浪迹天涯,或者去海外。只是他又看得出女儿明显不想离开王府。

  好在公子深明大义,并不因为女儿的事,对他有所猜忌,反而让他放宽心,如果能去玉亲王府见女儿就去见,玉亲王找他,也不用躲避。

  对凤倾天而言,公子是以国士待他,他自当以国士报之。

  只是女儿拿着玉亲王赏赐的银子,拿来压公子中会元,总让他觉得怪怪的。

  难道女儿不知道玉亲王和公子的过节?

  他明明之前提过的。

  凤采见老爹神色,说道:“王爷近来深居简出,念诵佛经,没关心别的事。你也不用担心什么。”

  “你在王府用度也不少,这一百两还是留着吧,万一公子没中会元,岂不是平白亏掉?”

  凤采笑了笑:“爹,你放心。女儿这么压,肯定是有把握的。这一科徐解元必中会元。”

  “你怎么知道?”如果徐青中会元,凤倾天当然无比高兴,可是近来传闻,颇是对徐解元不利。

  凤采微笑:“爹啊,你是糊涂了。”

  她说到此,压低声音:“王爷都没能让徐解元吃亏,我不信霍大人能做到这事。”

  凤倾天不禁苦笑,但女儿的话,实是一言道破本质。

  如果霍大人能让公子吃亏,那置玉亲王颜面于何地?

  所以说,这次霍景当会试主考,也不能改变公子中会元的结果。

  凤采淡然一笑。

  这世上的聪明人不少,但能看透现象,直指本质的人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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