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招呼大家进了屋,笑道:“这法可用,我也就放心了,不过周报说的对,这个法子,最重要的是队伍不乱,每人一心,只管突刺攻击,只要心不齐,对手就有空隙可钻。”
周灿接口道:“你们几个,才练了半个时辰,要是咱们团勇,狠狠的操练一个月,那必然更加厉害。”
周行道:“没错,我们前面,都是自练队列,自然熟能生巧。这以后的练习,可不能这么轻松,必须要在攻击干扰之下,操练队列。等什么时候,大家不管身前是刀山火海,雷电风雨,都能漠然无视,一动不动。那就成了。”
王通道:“周大哥,你这就放心,咱们庄户子弟,别的不成,那吃苦是没啥说的,从明起咱就一班捣乱,一班练习,旁边军棍看着,那个经不住捣乱,就是军棍伺候,这样有个一月,总要大家养成了习惯。只要没命令,天上下刀子,也是一动也不能动。”
大家都是赞成,周行和周宝几个,又研究者突刺的用劲和身法,这周宝武艺最好,自然对使枪用劲之道并不陌生,大家一边讨论,一边操练,归纳了用劲动手的法门,周行一一记了下来,当即决定,这周宝就是这团勇的的枪术教官,所有的班都由周宝统一教授突刺枪法。
众人看看夜已深了,各自散去安歇。
果然,从次日起,这些团勇,每人一杆长竿,开始练习突刺和干扰下的队列。看了大家练习,周行不由感慨:“群众的智慧果然无穷”,这个干扰,果然是五花八门,越练花样越多,先时大喊大叫,逗乐而已,到了后来扔土块,抽树枝全都使了出来。
这干扰的人,倒是过了瘾,可操练的人,那种下意识的反应,可是很难改的过来,这一个时辰下来,一半的人倒挨了军棍。到这一天结束,操练的人是狼狈不堪不说,就是周宝这打军棍的,都累了个够呛。
要说这几个班正,那还真是用心,要不是开始训练之前,都和自己班里的人,好好的讲过为啥要这么练,大家都知道了这现在流汗吃苦,将来不流血的道理。说不定,这帮人最后能合起来给周行一顿老拳。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农活渐忙,这团勇的队伍,已经是操练精熟,在军棍的威严之下,屁股被打教训,早就成了下意识的反应,团勇们习惯成自然只要站在队伍之中,除了命令,任你是啥,都不能让他动上一动。周行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单论这精气神,比那现世的国旗仪仗队可能差点,但要放在这五代时节,那绝对是第一等的强军风范。
周行根据家长们的要求,将这团勇团练的训练,改为按农忙的节奏安排,同时,除了队列枪术,周行又让周宝挑选,抽一半时间,操练弓箭和短刀的刀术。务求每个人的军事素质能全面提高。
这段时间,公仓里的粮食,也渐渐见了底,不过十几天,地里稻谷成熟,全庄上下全都投入到抢收之中。
随着粮食的收获,周行和周大叔等人,也是跟着大家一块忙活,各家各户,交上来的共租要入库,前时借的公粮要折抵,也是忙得不亦乐乎,等忙活完了,点点公仓里面,足足有粮一百五十多石。
家里有了足够粮食,不管是新来的村民,还是原来的住户,都是松了口气,一连几天,每个人都是眉开眼笑,
第412章 避嫌
这团用的操练,更是干劲十足,队列刺杀练习,喊声一队比一队高,好像就凭喊声也能杀死对手似得。
这一天,周行正要去操场上督练,周二叔和王叔在路上拦住了他。如今这庄里,除了上学的孩子依然叫先生,其他人已经是既不叫周行夫子,也不叫周行主任、都正,而是自然而然的统一了口径,按团勇训练时的规矩,叫周行长官。
周二叔将周行拉到一边,悄悄的告诉他,这粮食收成不错,大家高兴不假,但是有个事,已经让很多人家发愁,那就是没盐了。自从上次周宝出山以后,大家都知道外面兵乱,社会也没出过山,别的可以凑合,唯独这盐是必吃,虽然有存的多些的,可以相互调剂,但几个月下来,可是基本都见底了。
王叔也猛点头,说是自己甲里,已经有人找过他,说是家里断了盐,想让庄里给想想办法。所以两人才来找周行,看这事咋办?
盐!盐!周行一阵头痛。没粮食还可以用别的凑合一下,这没盐可是大问题。沉吟半晌,一时也没啥好主意,周行随道:“既然这样,晚上叫上几个甲长班正,一起到我那里,大家合计一下再说吧,总要想办法搞盐进来”
二人点点头,分头去通知。
周行训练完毕,看看天晚,估计那些自学的孩子,早已放学回家,也不着急,慢慢的往家里逛。快到家门,见自己家冒出炊烟,周行心里一暖,情知又是周蓉,在帮自己做晚饭。
这周行自从开始教孩子们上课,有了这几石大家凑得口粮,自己是不好像受伤时那样,四处蹭饭的。但这各家各户,知道周行一个大小伙子,未必会做什么好饭,就算是会,也未必愿意动手做,因此多有让自己孩子,给先生带下顿饭来的,还真让周行省了不少的事,他也懒,经常不热就直接吃了,仗着年轻力壮,倒也没觉得啥不好。
一次周行正在吃这冷饭,恰好周蓉儿过来。周蓉儿见周行着饭菜都是凉冰冰的,还吃的挺高兴,顿时沉了脸,上去劈手夺了,径自拿到灶间去热。周行没奈何,跟着到灶间,讪讪地解释,说是凉着吃的快,好吃,被周蓉儿白了几眼,才住了口。周蓉儿热好饭菜,也不让周行帮忙,自己又端回屋里。
周行跟到屋里,接过周蓉儿洗干净的筷子,也不好意思看周蓉儿。周蓉儿气鼓鼓的,这才开口,好是一顿数落,说是咋就这么懒,这要是整天这样,吃坏了身体,自己病了不要紧,可怜那些孩子,刚有个学上,就摊上个上不了课的病秧子老师,那该多倒霉。又说这一村之人,当初好不容易,把他救回来,养伤一个月,处得又好,都当周行子侄一样看待,这要是病了,岂不是又让大家操心?
周行边吃边听,一句不敢回嘴,心里却是暖洋洋的。听周蓉儿住了嘴,才敢偷看周蓉儿一眼,不成想,正碰上周蓉儿的目光,赶忙低头扒拉饭。周蓉儿看周行的窘样,扑哧一声笑了。周行才松了口气。
自此以后,周蓉儿时常过来,赶上周行上课,也跟着听他讲课,看看快到饭时,就悄悄出去,或是新作,或是热学生的带饭。自从开始团练操练,那周蓉儿来的更是勤了,除了做饭,还帮周行缝补浆洗衣服。周行有时在屋里,看周蓉儿忙前忙后,颇有一种居家的安逸之感。
周行喜欢这种温馨的感觉,也知道周蓉儿的这种关心和照顾意味着什么,但他却有点胆怯,不敢痛痛快快的将这温暖据为己有。这是最黑暗的五代时节呀,人命最是卑贱,,那种军阀把老弱百姓捆了,缺了粮食,就宰杀活人充做军粮,制作“肉脯”悲惨,让他对未来不可预知的命运有着很大的惧怕。他生怕有朝一日,那种悲惨落到自己,落到这对他有着救命之恩的村民,落到这对他情暗生的周蓉儿身上。因为这惧怕,他不敢接受这温馨的美好,因为这惧怕,让他不甘,让他有一种要把握自己命运的决心。
这一心一意办团练也好,规划山庄的发展也好,教育孩子也好,所做的每一步,都是想凭自己的努力,吸取哪怕是微不足道的点滴之力,能让这历史改变它原来的轨迹,哪怕就是在这里拐个小弯也行,只要自己和这平静的山庄,能够平安。当他还没有这个把握的时候,周行实在不敢接受周蓉儿的那份情意。
周蓉儿那传自崔氏夫人的那份沉静和清丽,那一举一动中的自然流露出来的娇憨和淳朴,都让他沉醉,让他的视线无法转移。让他怦然心动。可是对未知命运的恐惧,却让他不敢去接近,去得到那份美好,生怕自己的一个不小心,让这个完美被打碎。每每想到这些,周行都是茫然心痛。
冉冉飘散的炊烟,仍在不断地升起,周行好像闻到了新米初熟的那股清香,他停下脚步,四处望去,夕阳已经不见,天际那一抹的微红,顽强的透过遮挡的云彩,给这山谷留下最后的光亮。四外青山隐隐,已经变的模糊,谷中那条溪流,借着那光亮,仍是弯弯曲曲,快快乐乐的流淌。各家各户冒出的炊烟,笼在山庄的上空,那偶尔传来的孩子的嬉笑声,鸡犬的扰乱,反衬这山庄是那么的静怡。
周行贪婪的闻着,贪婪的看着,这一切,让他觉得很是安逸和畅快。心里一动,突然笑了,自己好傻呀,那虚无的未来,难道就真的会发生吗?就算是会发生,难道就在这恐惧中忽略这实实存在的现在吗?现在的美好,是为了现在的享有,如果现在不去享有,那现在的美好,不也就白白的流失了吗?那现在的美好,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况且,自己来到这里,本就是历史出了差错,未来,那未来还会是原来的那个样子吗?说不定,自己就是这历史的主宰,这新的未来就是在自己的手中。
我命由我不由天!!这现在是我的,未来也是我的。
周行心里狂吼一声。向自己的家,向着那份美好快步走去。
灶火一跳一跳的烧着,忽明忽暗的照在周蓉儿的脸上,她双手托着下巴,望着灶火出神。
周蓉儿最初对周行的印象那就是好玩,这个人很好玩。
周蓉儿长在山庄,本就是清丽脱俗,又是大族周家的长女,从小在崔氏夫人的教导下,自有一种沉静大度的大家风范。在周蓉儿的面前,任何一个山庄的姑娘少妇都会自惭形秽,退避三舍。任何一个小伙子,无论是王家,还是周家,抑或是陈家的,甚至是周蓉儿的那些堂哥堂弟,都不会放过展现自己作为男子汉的坚强和勇敢的机会。更不可能会在周蓉儿面前流泪哭泣。
当周蓉儿第一次看到周行时,看到周行躺在床上,满脸淌泪的样子,第一是吓了一跳,第二就是觉得好玩,她还真没看到过一个大小伙子,居然会有这样满脸泪水的时候。怎么可能呢?一个大男人,也会这样的流泪?这个男人真是太好玩了。而且,这眼泪好像还是因为饿留下来的。一个大小伙子,因为饿而流泪痛苦,天下还有比这更好玩的的事吗?
就是觉得好玩,这事也成了她和宝哥、灿哥他们几个和周行斗嘴的第一利器,只要提起这个,周行的脸绝对会红的比关公还关公,立马会闭口无言。看着周行那红脸的窘样,除了好玩还有什么是更好的形容呢?
在那段时间呀,看着四处溜达蹭饭的周行,周蓉儿就像看到了自己的一个大玩具。看到周行听别人说话时那一头雾水的样子,觉得好玩,听周行说话的怪腔怪调,觉得好玩,看周行那满不在乎的惫懒样子,觉得好玩,看周行用双拐走路的狼狈,觉得好玩,甚至看周行狼吞虎咽的吃饭,也觉得好玩。
那时的周大哥呀,可真是好玩呀。
后来呢?周大哥伤好了,原来他居然是一个王爷,难怪周大哥听不懂我们的土话,原来他从小说的是长安雅言。娘亲和周大哥说那种雅言,很好听呀,比我们的土话好听多了,娘亲怎么就没教我说呢?我要是会说长安雅言,那该多好呀,那样我就可以和周大哥什么都可以说了呀?
周大哥知道的真多呀,长安、洛阳、成都、扬州,那么多的地方,那么远的地方,他都知道。看周大哥的脑袋也不大呀,咋装了那么多的东西呀,原来王爷要会这么多东西呀!北边那么远的地方,全是雪,全是大树,几个月也走不到头,他知道。东面那么远的地方,全是水,无边无际的水,在水上一直坐船走,走一年,又是一个好大好大的地方,比我们这山谷要大好几万倍的地方,他也知道。一直向西走,哪里的人都是蓝眼珠,黄头发,白白的面皮,他居然也知道,他才多大呀,又不可能去过,他怎么知道的呀。
周大哥真的好厉害呀,才来了几个月,又是办学堂,又是办保甲,还要练兵。它的脑子里的东西好像永远用不完呀,娘亲说,外面都是用笔写字,周大哥用鸡尾巴的毛写字,还写的那么好看,可怜我们山庄的鸡呀,全成了秃尾巴了,周大哥可不知道,现在山庄的孩子,只要看那只鸡的尾巴刚长了一点,就被孩子们给拔个干净,好好的收起来,等着有一天,自己也要用这个在纸上写字呢。
周大哥练兵,真的很威风呀,他在场上喊一声,庄里的男人都是乖乖的,连二叔三叔他们,都会站的那么直,排的那么齐。以前,二叔多厉害呀,除了爹爹,他可是没怕过谁,呵呵,原来二叔也是怕宝哥用棍子打屁股吧?
宝哥的棍子,好像打了很多人了吧?庄里的婶子嫂子们可有意见了,叔叔哥哥们每天操练完,不光是一身的汗臭,还又是土,又是泥的,不管是新作的布鞋还是刚编的草鞋,穿不了几天,都破的不像样子了,这可都是周大哥的操练给闹的。可为啥没人埋怨周大哥,都唠叨叔叔哥哥们呢?那么多多的婶子嫂子们,怎么提起周大哥,都是恭恭敬敬的称他夫子呢?听二婶说,还有人想给周大哥说媒呢!
难怪周大哥招他们喜欢,周大哥好会说话呀,见了婶子嫂子们,总是笑嘻嘻的,不是说这个贤惠,就是夸那个漂亮,多会奉承人呀,那家婶子嫂子们,见了周大哥,“夫子夫子”的喊的多欢呀。
好像,周大哥也夸过自己吧?好像夸过的,养伤的时候,老说我漂亮呢!可后来,怎么就不夸了呢?好像越是后来,周大哥越是客气,不管帮他干点什么,都是“谢谢,谢谢”的不离口,怎么别人帮了他,没见他谢的那么多呀?怎么越是后来,好像离得越远呀?是不是我那次抢了他的冷饭,他生我的气了吧?
可我是为了他好呀,吃冷饭,吃多了会肚子疼的呀,周大哥懂的那么多,他肯定知道的呀!
要是他知道我是为他好,怕他得病。那怎么每次不管给他做饭还是热了饭,他总是那样客气的,除了谢谢,话也不多说几句呢?他在别人面前,可总是话都不停的呀,难道周大哥是讨厌我吗?
可为什么呀?因为我不识字?可庄里的姐妹们没一个识字的,全庄的人都不识字呀?而且,我还会学呢,他给辉弟弟他们上课,我都认了好多字了呢,辉弟弟学会的,我也都学会了,我就是没写给他看罢了。连他讲的加法,减法,我都会了呢,娘亲还夸我聪明,说我要是上学,也会是个女秀才呢!
可是,为什么周大哥见了别人就有说有笑,见了我就那么生分呢?最早,还叫我蓉儿妹妹呢,后来咋就是周姑娘了呢?除了我,谁会常常帮他做饭,洗衣服呀?娘亲都笑我,说我关心你,比关心爹爹都多。周姑娘?多难听呀,外人才这么叫呢!
莫非那家的婶子说了媒,周大哥要定亲了?要定亲,所以要和我避嫌疑?
没良心的周大哥,你醒了的第一顿饭,可是我帮你做的,我帮盛的,
第413章 解决
我天天帮你做饭,洗衣服,可你要定亲了,和我生分了,你真没良心!
周蓉儿痴痴的坐在灶前,不知不觉中,两颗泪珠,从眼里流了下来。
灶火的映照中,坐着如玉般清丽的周蓉儿,周行看在眼里,早也痴了,待看到哪一颗从眼角滚出来的泪珠儿,周行心中一痛,轻道:“蓉儿妹妹,怎么了?”
周蓉儿一惊,噌的站了起来,飞快的擦了一把脸,才转了过来,嗔道:“吓死人呀,进门也不打个招呼?”
周行看周蓉儿微嗔不喜,忙道:“蓉儿妹妹,对不起,对不起,我吓到你了吧?”
周蓉儿白了周行一眼,道:“我可没那么胆小,别对不起了。饭好了,赶紧吃饭吧”
周行嗯了一声,自去洗手洗脸,周蓉儿将饭菜碗筷,给周行端到屋里安放了,周行坐在桌前,闻着飘上来的饭菜香味,肚子不由一阵咕噜咕噜的叫,周行很是不好意思,笑道:“好香呀,真是饿了。”
周蓉儿坐在一边,看着周行,幽幽的道:“周大哥,那以后新嫂子做的饭,是不是更香呀?”
周行呵呵笑了,道:“新嫂子?拿来的新嫂子?”
周蓉儿低声说道:“新嫂子,自然是你刚定亲的,我的新嫂子呀?”
周行吃了一惊:“定亲?谁定亲啦?我啥时候定亲了?我咋不知道呢?”
周蓉儿忙道:“你不是定亲了?”
周行也急了,指天画地,道:“蓉儿妹妹,可不敢瞎说呀,就咱这山庄,这么大,啥事能瞒的住呀,我天天不是教学,就是操练,谁见我定亲来着?谁说我定亲了呀?蓉儿妹妹,你告诉我,我问问他(她)去!”
周蓉儿这次听的清楚,开心极了,刚才的那些烦恼,早已扔到了爪哇国那边去了,低着头,喃喃的自语道:“蓉儿妹妹,蓉儿妹妹!没定亲”
周行看周蓉儿低声自语,也听不清说的什么,问道:“蓉儿妹妹你说什么呢?到底谁说我定亲了?”
周蓉儿脸一红,低声道:“没人说,你吃饭吧,我走了,周大哥。”说完,一转身,头也不回,轻快的跑了出去。
周行望着周蓉儿又蹦又跳的背影,很是莫名其妙,摇摇头,道:“这丫头,搞什么名堂,到底谁说我定亲了呀?”
周蓉儿回到家,天也黑的透了,周大叔早就吃完饭去找周二叔,看到坐在桌边的崔氏和饭桌上白的整齐的饭菜,周蓉儿很是不好意思,道:“娘,你还没吃呀。”
崔氏看看一脸兴奋的女儿,嗔道:“这么大了,还是跑来跑去的。你不回来,娘就等等你好了。”
周蓉儿吐吐舌头,给崔氏做个鬼脸,坐在桌边,开始吃饭,许是饿了,许是高兴,还是一样的饭菜,可是周蓉儿觉得今天娘亲做的饭实在是好吃,很好吃。
崔氏吃着饭,看着高高兴兴的女儿,心里也是一阵轻松。自己嫁到周家,就生了这么一个丫头,从小,不论是自己还是孩子的父亲,都是疼爱得很。山庄虽然穷僻,可是夫妻两个的呵护,让孩子从没受过什么委屈。看着女儿一日大似一日,越来越想年轻的自己,崔氏夫人是满腹的骄傲,无论相貌,还是气度性格,这满山庄的女孩都算上,哪一个能赶得上这蓉儿的一半?
蓉儿眼看就要十七,到了该要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这两年,不论是周家、王家还是陈家,暗地里都透露过想结亲的意思,要说这别人也还罢了,那王通,品行相貌不必说,人又伶俐,可是数的着的好孩子,周叔就很是看的上。只是这崔氏夫人,却一直是迟疑不定,不知为什么,她总是觉得,自己的蓉儿,不是那土里刨食庄民村妇的命,自己的蓉儿,不应该终生就委屈在这偏僻山谷里生老病死,默默无闻。就是这份迟疑,让周叔夫妇对任何人的或明或暗的求亲都给与了婉拒。
这周行在山庄,要是没有最初周家的帮衬和支持,是不可能混的如此风生水起的。看着周行从一个落魄逃难的郡王,一步一步将山庄凝聚在自己的周围,成为山庄人人镜中的夫子,最大的主事人,崔氏得到的是一个接一个惊喜,她已经断定:周行的将来肯定不会局限在这荒僻的山谷,山庄的未来也必然周行的将来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作为一个过来人,崔氏看到了女儿这些日子的情绪和变化,看着女儿那对周行的关注,那对周行的关心和体贴,崔氏比女儿自己更明白女儿的朦朦胧胧的小心思。她之所以从没和女儿挑明过,没有想办法去促成或者掐掉那还微弱的情苗,不过是因为崔氏还无法断定:真的将女儿许给周行,那对女儿一生,到底是祸还是福。
看着女儿今天的高兴,崔氏暗想:“或许,已到了做个决断的时候了。”
在这生产力比较低下的唐朝五代时期,像山庄这样自成一体的小环境,其他的问题方面都基本上可以自给自足,吃,可以种植、打猎。穿,可以种麻织布。药,可以上山采集。但只有一样必须外来,那就是盐。
食盐,除了调味以外,最重要的还是生活中一旦缺了盐,长时间不吃盐,会使人浑身无力,多病,这主要是盐里的钠离子是人体电解质平衡的必须物质,没有钠离子的摄入,会使人代理紊乱的缘故。
过去这山庄,虽然封闭,但毕竟没有完全隔绝,山庄的人也偶尔要出山,到县城市镇,去卖掉自己的出产皮货,淘换些食盐和其他物品回来。
自从上次众多山民来了山庄,人们都知道附近的外面已经成了战场,周宝去买纸墨,又险些被官兵抓走。人人知道这外面是去不得了。况且,又是安顿新人,又是操练团勇。就算是偶尔那一家没了食盐,一是没时间出去,二是也不愿意冒险。都是东邻西舍的借用一些凑合。这一来二去,很快很多家都出了断盐的问题。
如今这山庄,尤其是新来的这些山民,那已经将山庄当成了靠山,山庄不仅仅是自己居住的地方,那还是自己的组织和依靠,是自家的主心骨,有问题那不找组织找谁呀?所以这事自然就开始反映给了周二叔,王叔这些甲长。
一听说这事,周行很是挠头,他从没想过,这盐居然是大问题。这也难怪,在后世,这盐可是很不值钱的,他虽然在后世从没做过饭,但也知道不管是到超市,还是小卖店,随便就可以买几袋回来用。来到这山庄,自己更是东家蹭,西家吃的,哪里还记得这人要吃盐的事。
现在提起这事,周行也隐然记得,这盐好像分好几种,一种是海盐,海水晒盐煮盐,具体怎么做并不清楚,一种是池盐,山西运城的盐池,那是池盐最出名的地方,当然,更记得青海有个盐湖,说是用盐来修公路,后来是很重要的化工基地。还有一种,四川有一种井盐,是从井里取卤水煮盐的。这汉中之地,四外险要,离海边又远,这盐,估计不是井盐就是池盐。
众人聚在周行的屋子里,团团围了一圈,这几位甲长,个个苦着脸。大家议了半天,也没什么准主意。这关键是外面情况不明,不知道外面军队打成了啥样子,这要是一边胜了,不管是哪边,只要战线不在这一带,那这里的县城就会开放,路上也就不会那么危险,想法买点或淘换点盐回来还是能办到的。就怕还是想前时一样,这边正乱,那要是出去,好点的被抓去当炮灰打仗,要是运气差,说不定被人当做对方的探子,砍了头都有可能。
这周行依稀记得在原来的历史上,这场仗是属于四川的前蜀主王建,派了自己的几个干儿子,以东川节度使王宗弼为首,以迎接皇帝大驾借路的名义,来抢岐王周茂贞的地盘。打到最后,这王宗弼号称沉稳多智,这边的山南西道节度使开始好像还赢了几次,但到后来还真不是对手,兵败如山倒,地盘被王建给抢了。这仗打了时间好像不短,快一年了。
大家说来说去,也没啥准主意,周二叔道:“反正不管咋样,咱们也要想法搞到盐,这盐,又不是哪家哪户能有的东西,只能去县城或者大镇子去买,明天先派两个机灵活络的,到山外探探风声。只要能通了县城,自然也就好安排人买盐运盐了。”
周行听了,点点头,不由又自语一句:“要是哪有私盐的,咱能搞点贩来就好了。”
众人听了这句,都是默然,黄海张了张口,正在迟疑,还没说话,周大叔轻声道:“夫子,这话可不敢说,这私盐哪能去贩,这可是砍头的罪过。”
周行轻轻一笑,道:“周叔,你这话放在太平时节,那是没错,王法大如天嘛,现下这光景,可就是老皇历了。这外面都乱成啥了呀,你就说这外面的仗,那是谁和谁打?那一家不是大唐的臣子军将,可这抢地盘,还不是打的不可开交。别说是县官州府,就是皇上下旨,这两边那家会听呀?如今早是没了王法的天下,这点罪名又算得了什么”
张江应道:“长官这话说的对,这外面,你就是老老实实的种地,还不是说抓就抓?反正这边不抓你,那边军队来了也没好,逃灾为了活命,这运点私盐也是为了活命,有啥好怕的,该干就要干,总不能让一庄的人这么眼睁睁的没盐吃。”
王叔道:“话是没错,但是除了知道县城州府的大城里肯定有盐,那别处的盐也不知道在哪,还不是空口白说。”
众人听了都是点头,就不知道哪里有盐能买来,说什么私盐不私盐的,还不是白搭?
黄海见大家都沉默不语,迟疑半晌,才轻声道:“我倒认识一个人,倒是干过私盐的事。”
周灿立刻跳了起来,叫道:“你还有这个门路,赶紧说说看,咱们找他去!”
“是呀,是呀,有这个路子,咋不早说?”屋里众人,听黄海这么一说,立刻觉得有了希望,全都热切的看着黄海,唯有周叔,轻轻叹了口气,低头闭口无语。
原来这黄海,有一远方的族弟,自幼喜欢舞刀弄枪,好强斗狠,不务正业,倒也结交了几个朋友,到十八岁上,父母亡故以后,更是不耐烦在村里过活,就将家中田地,交给黄海他们照看,自己出去闯荡,这没到两年,倒是在三泉一带,有了一个“满山飞”的名号,他曾经和黄海说过,自己和一帮兄弟,就是靠贩卖私盐,立了一份小小的基业。
这黄海等人,世代都是老老实实的庄户人家,出了这么一号人,家族之中,都以为是奇耻大辱,从不对外人提起这事,虽然知道这人的落脚扎根之地,却也是宁可到外地逃灾避难,也没人想去投奔这族中的兄弟,寻一份过活。
只是今天,看到庄中为了盐的事发愁,山庄对自己这些人,那是恩重如山,总不能见死不救,况且自家也很快就没盐吃了,才顾不得面皮,把这事说了出来。
周行来自于后世,自然不会认为贩私盐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从历史上看,这盐铁专卖,从汉朝以来,本就是官府朝廷聚敛钱财的无上大法,说穿了,就是官府要挣这份垄断利润而已,贩买私盐,那是往国家的财政上捅窟窿,自然是受到官府的打击和压制。可要从本质上来说,和杀人放火,劫掠百姓相比,那算什么罪呀!
眼见除了周叔,众人都是赞成,周行当即决定,让黄海带几个人,明日就出山,想方设法,一是打探外面消息,二是寻找道路,想法和他这族弟联系上,看能不能解决山庄用盐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