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年轻人见事情好像有了解决的希望,很是踊跃,都要跟黄海一块去,周行当即派定,由黄海、周宝、周灿、王通四人前去,其他的人,留在山庄,该训练训练,该干活干活。周大虎、周二虎见不让他们去,很是不高兴,一齐嚷嚷,却被周叔给训斥一通,才不言语。
周行和周二叔,又细细的嘱咐了一番,五个人齐齐应了,各自散去准备。
周大叔回到家中,崔氏夫人正在点了松明,在灯火亮中,做些女红。
第414章 拖住
周叔坐在床上,只顾想自己的心事。崔氏夫人做完了活,见周叔不言不语,只是低头沉思,也觉得有些奇怪,轻声道:“他爹,你回来着半天,也不言语,这是琢磨什么呢?”
周叔叹了口气,道:“唉,也没什么,原本咱这山庄,不过是咱这些家子,互相有个照应,住在一起,无非是种田做活,都是本本分分的人家。自从这夫子来了,先是办这学堂,我就觉得没啥用,可是老二和王家周家他们,都是赞成,那也就由了他们,可如今又办着团练保甲的。倒是折腾的越发大了,我总觉得,这事越闹越大,还真不知道对咱这山庄是福是祸呢?今天倒好,居然要去贩私盐,这是砍脑袋的事,怕是要给山庄招祸呀?”
崔氏听了,柔声说道:“他爹,虽然你一直没说,我也早就看出来了,你对周行做的这些事并不赞成,只是碍于二弟他们,才随顺罢了。他爹,倒说说,周行这孩子怎么样?”
周叔闷声道:“要说周行这个人,要论才学,那真是没人能比,这才多长功夫,这孩子们可都是长进了不少,为人也很是勤快热心。”
崔氏又道:“那咱家二弟,你觉得怎么样?”
周叔回道:“这还用说,我那二弟,自小在兄弟行里,都是一等一的角色,精明强干不说,那对兄弟子侄,也是全心全意。这原先山庄,人家为啥有啥大事小情,都要找咱挑个头,这说起来是咱来的最早,其实这大半还是因为二弟,三弟做事精明,又有担当,我这大哥,还真是沾了兄弟们的光呢!”
崔氏笑道:“他爹,你倒是看的明白。不过,也不光是靠二弟他们撑着,要不是你为人忠厚,做事又忠正,这光凭精明强干也未必能让别家的人信服,要知道王家、周家、陈家那几位,可也都是心高气傲的人。”
崔氏停一停,又接着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希望咱这山庄,最好一直像以前那样,大家和和气气、你谅我让的,永远过平安日子。”
周叔抬起头,看着崔氏道:“你说的没错,当初你嫁给我这庄户人家,就劝我搬到这山里,说是外面太乱,只有这荒山野谷,才又平静日子过,咱这十几年,不也过得很好,开个学堂也就算了,这搞的什么保甲团练的有什么用,难道咱还出去打仗不成?”
崔氏叹口气,说道:“他爹,这平静日子自然是好,要不我也不会好好的,丢了咱外面的田地房产,劝咱家都搬到这里来。可是这山谷,虽然荒僻,毕竟也不是和外面毫不连通。咱们能搬来,别人也能进来,那黄海张江他们,不就一下子来了那么多人?”
“这人少,自然也就心齐,啥事也好办。可要是人多了,要是几千人,上万人的进来了,光凭这和气,可是不成,谁知道谁是什么心思呀?还真是需要一套规矩管着。要说周行这几个法子,虽然是繁琐了点,可也真是顶事不是?近百口子的灾民,这一下子安置的好好的,咱这山庄虽然增了那么多的人,可比以前还齐心,这不都是周行那保甲呀,公田公租的功劳呀?”
周叔道:“我们说这保甲和公田啥的不好,我是觉得那团练团勇的,大家都是忙着做活,本就辛苦,还要常常操练,搞的像军队是的,那个没啥用。”
崔氏道:“他爹,这是你的短见了,这山庄越来越大,难免以后有啥不开眼的山泽盗匪的前来骚扰,或者啥散兵溃勇的,万一进来山谷,咱要是没个防备,那不成了待宰的鸡鱼。他爹,你不知道,这散兵溃勇最是可恶,虽然打仗不行,可要是祸害起咱老百姓来,那可个个胆大心狠,杀人不眨眼的”
周叔点点头,道:“这个理我也知道,可是我总觉得,好像周行搞这团练团勇,不像你说的就这么简单。”
崔氏笑道:“那是自然,周行这孩子,出手格局,还真是阔大,依我看来,他这几个法子,只要好好的用,那放到一县,平定一县,放到一州,安宁一州,确实是治世安民的良方。说句实在的,到底是郡王爷,见识自是不凡。”
周叔道:“我怕的就是他忘不了他王爷的身份,一门心思的大搞,将来拖累了咱山庄。”
崔氏道:“这孩子,倒不是那种好高骛远,一心想建功立业的人。颇有点踏踏实实,到哪步做哪步的样子,看得出来,他是真心想为咱这山庄做点事,出些力。要不是这样,二弟他们也不会他说啥就听啥。”
周叔点点头:“也是,二弟比我见识明白,他既然很是支持,想必也是没错,看来我是多虑了。”
崔氏见周叔心思转了过来,随熄了松明,夫妻自去安歇。
天刚亮,黄海、周宝、周灿、王通四人,收拾了随身的猎叉、绳索、腰刀和弓箭,相互招呼了,径自出山,一路沿河谷下行。这河边道路,本是山溪河摊,勉强行人而已,实在说不上是道路,直走了一个多时辰,才接近了官道。
现在还不知道外面的仗打成什么样,四人也不敢大意,将弓箭刀叉准备利索,摸到官道旁,往官道上看时,官道之上,静悄悄毫无生息。周灿自告奋勇,要当前探路,周宝知道周灿机灵,又是胆大心细,武艺也不差,当即允许。四人约定了口哨暗号,一前三后,往官道上摸去。
周灿并不莽撞,到了官道,先伏在林中,用树隐了身形,往左右细细看去,弯弯曲曲的管道,随着山势婉转延伸,并无一个人影,目光所及,这道边的草丛和林子,飞鸟进出起落,并无异常。周灿学着鸟鸣,胡哨一声,通知了后面的三人,自己顺着官道,靠着官道边的树木石头的掩映,向前行进,每走几百步,又是依样画葫芦,细心观察一番,断定没了危险,才肯前行。这一路行来,倒是避过了三道关卡。
看看日到正中,四人顺着官道,接近了一个山谷口,虽然谷外毫无异常,周灿丝毫不敢大意,依然隐了身形,往谷中细细搜索。只见进入谷中不到里许,隐隐有几顶帐篷依山搭建,四周有军士活动,往近处看时,虽没有人影,但百步以内的路旁林中,时而有光刺来,周灿明白,那是埋伏放哨的官兵兵刃上反射的太阳光。既然有埋伏,这个山谷看来是没法通行了。
周灿悄悄退了回来,四人钻入林子深处,一边吃些干粮,一边商量行止。
山道已经被封住,也没别的办法好想,翻山越岭,绕了过去就是,四人都是年轻力壮,又是山民猎户的出身,对翻山毫不畏惧,休息了一会,四人合在一处,看定了方向,直接爬山穿林而过,路上有些悬崖断谷的挡路,四人齐心协力,能绕就绕,能越则越,虽然难行,好在可以专心走路,速度也没慢了多少。
足足三个时辰,才翻过山谷边的几座山岭,山的这一侧,就是三泉的地界,四人站在山头上看时,面前好大的一个盆地。方圆足足有20多里。官道从北边这山谷中穿出,在盆地中,一直向南,不到2里路,就是三泉县的城池。
这三泉城,虽然不过是一个县城,但这城池雄踞在通往兴元的山谷官道进口,乃是扼守成都府路进入汉中的咽喉。自从王建从利州进入四川,夺了东西两川之地,渐渐拥有雄兵10余万,早就有图谋汉中的意图。只是摄于岐王周茂贞军力不弱,一直不敢轻举妄动而已。
岐王周茂贞,知道王建不是个善茬,自己主要的地盘就是这汉中和关中西部南部一带,虽然朝廷猜忌,不让兼领这山南西道节度使,但现任的山南西道节度使乃是他的义子周继密,也是真正的自己人。汉中作为岐王的后方根基,一直就是兵力雄厚的重镇,自然不会放松对王建蜀军的防备。
汉中北有岐王本部人马,东西两面,又都是高山峻岭,无路可通,因此上,周继密的主要心思就放在蜀中的王建身上,三泉县城作为前方咽喉,周继密可是用心的很,不仅放了一万多精兵,城池更是修了又修,极其的高大坚固。
眼下,岐王和东平王,为了掌握这朝廷的控制权,已经是打的不可开交,关中几次大战,岐王都是大败,被团团围困在凤翔城里。形势如此危急,虽然知道王建对汉中虎视眈眈,岐王周茂贞火烧眉毛先顾眼前,从这山南西道不断抽调精兵强将,北上增援。这汉中留守的兵力比以前已是薄弱了许多。
蜀王王建,原本就是权谋多智的人,风云际会占据了两川之地,有这机会,哪里会有个消停。他一方面暗地里和朱全忠书信不断,鼓动朱全忠西上关中,攻击凤翔,争夺朝廷的控制权,一面又声称皇上受到威胁,派出五万大军,以义子前东川节度使王宗涤为大将,以接驾使的名义攻略汉中。
这王宗涤,深沉多智,王建手中的最有名的战将。得了将令,以蜀王义子王宗播为前锋,大军疾行出川。蜀地本就富饶,供给充足,兵甲齐整,一路行来,势不可挡,大军直逼三泉城下。
山南西道节度使周继密,在汉中屯驻多年,对三泉的重要性,心知肚明,虽然手下军将不断地抽调,整体上兵力薄弱,但这三泉的驻屯不仅没减少,反而凑了两万援军,亲自带领,悄悄进驻了三泉。
蜀军出兵一个月,攻城略地,战无不胜,这军中不免有些傲气,尤其是前锋领兵大将王宗播,更是骄横,早就将汉中的军队,视为土鸡瓦狗,虽然听说周继密增兵,毫不在意,寻思三泉不过是县城而已,还不是一鼓而下?也不等大军会齐,自带前锋,带了五日的粮草,直接进袭三泉城。蜀军刚到三泉城下,还未等驻扎,四外伏兵四起,周继密亲自领一万精锐,从城中杀出。蜀军前锋,连日行军,早就是困乏不堪,眼见数万汉中军滚滚杀来,众军慌乱之中,不成阵列,一万五千多人顿时溃散。王宗播带了亲卫,奋力厮杀,才冲出重围,蜀军败退二十多里,依托前日山寨,才立住阵脚,王宗播聚拢败军,折了一半,只剩了七千多人。
王宗播看周继密的追兵,逼近山寨驻扎,也有点胆寒,就想领败兵退回中军。他身边有一亲信小吏柳修业,赶忙劝阻道:“将军不可退兵。大王军中大将,莫不是大王的义子,将军虽在前年大王攻略蜀中时,全族归顺,被蜀王认为义子。哪里比的上那些军中旧人更受信重。此次将军身负前锋重任,要是败退而回,可不是正好授人以柄?到了墙倒众人推的时候,将军说千道万,恐怕也难逃一命!”
王宗播虽然一贯骄横,但也是有名的上将,并不糊涂,听着柳修业说的有理,忙问那该如何,柳修业说道:“前日一战,虽然我军大败,不过是我军猝不及防,被打乱了行伍,兵将纷乱而已,我看那汉中军力,两个顶不上我们一个。我等若固守山寨,又占地利,那汉中军虽众,周继密又没什么勇略,定然吃不下我军。只要坚持不退,自然拖住周继密的汉中主力,咱们大军,自可分兵,攻略金牛、黑水、西县等地。”
“况且只要将军领兵在外,兵权在手,就算有小人在后进谗言,大王也会有所顾忌,不会处置将军。一旦拖过时日,我军夺占汉中,打败周继密,将军今日坚守就是大功。遇伏兵败的事十有八九就是大风吹了。即便大王想算败军之帐,也不过是功过相抵,不赏不罚而已,总比现在回去受人宰割为好。”
王宗播听了柳敬修的话,很是佩服,当即让柳修业参赞军务,自己一面整顿队伍,修缮营寨,凭险固守,一面向主帅王宗涤发信,请大帅输运粮草,并分兵掠地。山南西道节度使周继密乘胜追击,来到这山寨,也曾挥军进攻,吃了一个小亏。周继密自家也知道,汉中士卒多不操练,战力不强,
第415章 底子
虽然侥幸胜了一仗,却不过是占了蜀军远来无备的便宜,真要光明正大的对阵,自己这些人马,还真不是人家的对手,如今见蜀军固守山寨,也不能不顾而去,随领兵到了马盘,依托山势,扎下大营,堵住蜀军进军三泉的道路。
时至今日,在这三泉,双方真真假假、大大小小,已经连打了十几仗,这汉中军仗着人多,倒也没落了下风。这么多日子,偷营、劫粮、投毒、放火,双方无所不用其极。因此这方圆几十里,除了县城里和兵营军士,城外百姓早就逃的一个人都没有了,整个就是一个大战场,双方巡逻,埋伏的小队士兵,各有百余队。小心翼翼的防着敌军的渗透。
不过这种对阵的巡逻埋伏,都是针对这官道和山路而设,大山野林,几个人走走可以,那要是大军行进,恐怕不用别人来打,自己就走散了。因为这种翻山越林的走法,只有熟悉地理的本地山民猎户才能做得到。因此黄海他们四人,才能钻空子,摸进了三泉的地界。
四人站在山头,黄海指着远处西南方一座山峰,对三人说道:“不瞒你们三位,我家原先就在那山之下,从哪座山翻过去,不到三里,有一座山峰,虽然不高,很是险峻,我那不成才的族弟,就是在那座山上立了一个小寨,据说他那寨子里,也有近百号人”
王通笑道:“呵呵,看不出黄大哥这么老实的人,既然会有一个开山立柜的山盗兄弟呀!”
黄海很是不好意思,小声解释道:“我那弟弟虽然不成才,他这个寨子却也甚有规矩,并不打家劫舍,抢掠百姓,这寨中的人,都是以贩盐为业,从不骚扰百姓的。”
周宝排排黄海的肩头,笑道:“黄大哥何必解释,王通就是打趣你罢了,黄大哥如此忠正的人,你的族弟从小有做则,现在虽不入你的法眼,也肯定不会差了,能聚拢一班兄弟,立了寨子,想必也是让人敬重的汉子。”
黄海道:“其实要论舍弟,虽然不爱生产,自小倒是颇具侠义胸怀,那些少年子弟,很是服他。只是族中老人看不惯而已。”
周灿笑道:“如此人物,这次定然好好攀一份交情。”
黄海道:“三位和舍弟,差不多都是同年,又都喜欢武艺,必定投缘的很。”
王通眼望西南,道:“呵呵,这看起来不过20多里,想要见到这位兄弟,怕不是要在走两三个时辰。”
周宝道:“那可不够,要是走官道,顺顺当当,两个时辰该差不多,这要是翻山穿林,恐怕四个时辰也不够。我看天色也要晚了,这山间的道路,晚上可是没法走。咱们不如这样,找个避风之处,先自打尖休息,好好睡上一夜,明天一天,也就到了。”
另外三人一齐说好,四个人随边走边找,行到半山腰,发现一个山洞,虽然不过是丈许深浅,里面颇为干燥,周宝细细看了,并无大兽出没的痕迹,离溪水又近,很是方便。周宝让黄海王通,去捡些茅草、柴火。自己带了周灿,射了几只山鸡,野兔,到溪边洗涮的干净,拿了回来。黄海早将火堆烧的旺旺的,四人围着火堆团团坐了,把野物架在火上,来回翻烤。没有多久,一股股香味飘了出来,四人这一天,都是干啃干粮,清喝山泉,嘴里一直淡寡无味,闻了这烤肉的味道,早就耐不得。好不容易熟的透了,早一人一块,抢到手里,虽是烫的要命,却吃得津津有味,满嘴流油,待几人吃的饱了,打来的野物,也不过就是剩下了一个山鸡爪没吃而已,倒是省了干粮。
四人擦了手,坐着闲谈一会,排了晚上知更的位次,黄海抢着要值守后夜,周宝哪里肯让,强让黄海看了首班,然后是周灿,最后王通。三人争不过周宝,只好遵从。周报三人铺了茅草,自行席地睡去,黄海打点精神,看火知更。
黄海听周报等人鼾声响起,自己坐在火边,也自是笑了,这几位小兄弟,不但身手不错,对人更是热心,这强行让自己值这首更,怕也是觉得自己年纪比他们大,值后夜太辛苦吧?自己举家逃难,竟然逃到这样一个山庄,遇到这样一班好兄弟邻居,还真是幸运。这次山庄有事,自己无论怎样,也要让族弟帮山庄一把。
鹰口峰的山寨中,黄山正在发愁。
说是山寨,其实不过是在山顶之上,盖了几十间房子,山腰设了几层岗哨而已。这鹰口峰虽然不高,但三面悬崖陡立,根本无法攀越,在山的西侧,有一条山脊,可以由山下蜿蜒爬上来,这山脊两侧,也是山势陡峭,荆棘密布,脊背最宽处不过两丈,最窄处不过二尺而已。
黄山当初弃了家中田地,和几位好友闯荡江湖,入了这私盐的行当。每次贩卖,虽然利润丰厚,但也是风险极大,除了官府查缉,和其他同行,也是因了盐道的关系,时常火并拼杀。说起来,黄山的身上,人命也不下十条。
这些兄弟,原本都是喜欢争强斗狠的人,要说心地,却未必是坏。虽然在家中,都是被族人视为异类的儿不肖子孙,但每个人心里,也还是都有要挣一笔富贵,给族人看看的心思。既然私盐买卖,不定什么时候就有被人告发,被官府抓捕的危险,为了安全,也为了不给族人惹祸,兄弟几个索性立了这个山寨做根基。
这几年,三泉之地,作为汉中防范蜀王的前沿,这城池是修的越发的高大,但这城外乡镇,反而是两不管的地界,两年下来,三泉城外的盐货,十有八九,都是黄山这个寨子贩运的。只不过这乡村的市场,村民也穷,就算私盐不愁卖,又能有多大的油水,况且寨中兄弟,都是本乡子弟,也不能胡来,虽然这山寨,在官府眼里,那是一伙山盗,可在这山民百姓看来,这个山寨,也就是背着官府偷偷卖盐的生意人而已,和杀人掠货的盗匪是沾不上边的。
山寨中人,虽然对乡亲们并不凶恶,但毕竟过的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这刚开始,在蜀中那边,为了争夺盐货,可是狠狠的杀过几场,就是凭着兄弟几个悍不畏死的拼劲,灭了几伙小盐枭,才夺了一条盐路,两年下来,创出了名号,又有不少乡民子弟前来投奔,山寨越发的兴旺,大大小小,足足有了一百多人,连西县,褒城等地,也成了山寨的生意地盘。兄弟几个,原本还是琢磨,看着架势,这要是再干几年,大大的攒上一笔金银不成问题,到时兄弟几个洗手不干,回乡娶妻生子,做个富家翁,光光鲜鲜,受人尊崇,那日子该有多美。
兄弟们喝酒吃肉,热热闹闹的过完大年,就开始联络今年的第一笔生意。这上家那也是熟客,讲的也是开年大吉,不但货足,这供货价码也只有平时的八成。几位寨主听了回信,那都是喜出望外,决定尽山寨之力,大大的做上一笔。除了留几个看家的,其余人马倾巢出动,能吃下多少,就要多少。
还别说,这次出马,可能是人多势众的缘故,一路前去,毫无阻碍。黄山倾其所有,进了二百石盐,也不耽搁,就立刻回返。
这来回路程,哪里有卡,哪里有险,如何绕过,是走熟了早就心知肚明的。况且这百十号人马,县城官府,也未必惹得起。虽然如此。黄山不敢大意,依然派定了前哨后卫,以策安全。
鹰口峰的盐帮人马,在蜀中走了近百里,一路平安无事。这前卫首领,是黄山结拜的四弟,平生做事最为谨慎,看看将要出了蜀中地界,也不敢大意,犹自小心翼翼,领着前卫的兄弟,当先而行。
看看临近山口,此处两边都是峭壁,唯有谷里这一条路通往汉中,四寨主正要派人上去查看,猛然前面一声断喝:“什么人?站住”
四寨主抬头看时,山口处跳出一百多军士,甲胄齐全,列成阵列,堵在路上。四寨主顿时大惊,这私盐买卖,只要抓住,就是砍头的罪过。这盐帮贩盐,只要遇到衙门差役查堵,那是能跑就跑,不能跑拼命就是了,那些差役,自家都有老小,谁肯为这官事拼命,不过虚张声势,吓跑了就算。盐帮的人也知道这些,通常都会丢下些盐货,差役用来交差也罢,私分也罢,也算是个买路钱。可啥时候这查盐的变成正规军干的事了?
说来也该鹰口峰山寨倒霉,这些军士还真不是对着他们来的。这些人,原本属于王宗涤最亲信的中军一个小队。大军出行,准备粮草,营帐,总要有个日子。王宗涤为了封锁出兵消息,直接就排了自己中军精锐,不管是大路小路,一律封锁,见人扣人,见物扣物,不许一人一物流入汉中。
蜀军带队的校尉,也刚刚领兵到这山口,还没扎下营帐,就发现了鹰口峰的前卫,当即列队堵住了去路。四寨主那也是个伶俐角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拦路查盐的会是官兵,但心里清楚,不管对方来意如何,只要被人家堵住盐货,那都是死路一条。四寨主吆喝一声,领着前卫,掉头就跑。一跑,一边连连呼哨。
蜀军校尉看自己一露相,这几个连答话都不敢就跑,一猜就知道里面有大问题,当即手一挥,让副手领着五十多人就追了下去。自己带着大队,仍在山口屯驻。
这盐帮大队和前卫之间,也就一里左右,四寨主边跑,边打信号。大队人马听到信号,黄山等兄弟,知道遇到了官府查验,今日难免要厮杀一场,大家并没人害怕。以前又不是没经历过,冲过去就是了,黄山抽出二十个精悍兄弟,让几个寨主领了,直接往前迎去,自己率了大队,跟了上前。
四寨主几个人跑回来,看到几位寨主带着寨中精锐准备厮杀,赶忙喊道:“二哥、三哥,莽撞不得,前面不是差役,是大军。”
三寨主笑道:“四弟,不要跑,管他差役还是大军,那个不是怕死的?杀过去就是了。”
二寨主也算谨慎,忙问道:“前面有多少人挡路?”
四寨主喘口粗气:“一百多人,不是官差,是甲胄齐全的军士。赶紧找大哥说一下”
二寨主连忙点头,排了一个兄弟,跑回去找黄山,自己约束了手下兄弟,准备对敌
山口方向一片杀声传来,一队官军,盔甲鲜明,队伍齐整,向着这边扑来。这带队追击的头目,也是老行伍,刚才见这几个人往回跑,校尉让他带队追击。这头目心里有数,要是只有这几个人,自己这队伍甲胄齐全,想抓住几个空手路人,肯定赶不上。这几个家伙,边跑边打信号,说明后面还有大队,肯定不会是空手走路。想必就是想跑,也快不了。慢点过去,也能来得及,就是队列不能乱,免得为人所乘。
看到鹰口峰的众人,拎刀持棒,堵在路上,那刚才跑的人也在其中,那带队的头目看见这站的东一堆,西一伙的队伍,冷哼一声,心道:“乌合之众!”,吆喝一声:“兄弟们,冲过去,但有反抗,杀无赦。”领着队列就冲了过来。
二寨主见人家已经冲了过来,吐口唾沫,喊道:“哪来的龟儿子,敢来挡老子的财路!兄弟们,杀!”
几位寨主,虽然见官兵多了一倍有余,却也是不惧,齐挥钢刀,带头冲了过去。这挑出来的二十多人,都是寨中素来悍勇,敢拼敢杀的老底子。从来是刀架在脖子上都不会皱眉的主,看着寨主冲了上去,那个肯落后?个个喊声震天,舞刀弄枪,冲了过去。
这些人要说单打独斗,鹰口峰的精锐,那绝对要比军士强的多。不过这些军士,在头目的管束下,就是追击,都没乱了队伍,现在对敌,阵型更是紧密。前排短刀,后排长枪,加上身有甲胄,防护力到底怎样不好说,可好歹比鹰口峰众人穿的布衣强多了。鹰口峰的寨主,英勇是没说的,可惜饿虎顶不住群狼。
刚一照面,不过才砍了人家两个人,二寨主就被一枪穿了个透彻。
第416章 兄弟
三寨主更是倒霉,刚砸飞了四把短刀,还没顾上人呢,就被两杆长枪给定了位。
四寨主见两位哥哥遭难,早急的状若疯魔,一把钢刀上下翻飞,杀入军阵,鹰口峰其他精锐,生怕四寨主去找两位哥哥喝茶而丢下大家不管,早抢上前去卫护冲杀。仅一会的功夫,虽然剁了十几个军士,这鹰口峰的精锐竟然伤亡大半。四寨主杀出军阵,看自己周围,仅剩五六个人还可一战。
那带队的官兵头目,眼见自己这边折了三成的人马,也是吃惊,忙压了队伍,令人速去报告校尉,自己严阵以待。
黄山带大队人马到了近前,看自家精锐兄弟大部丧命,顿时血往上撞,顾不得其他,抛了盐货,各持刀枪,冲了上来。那带队的头目,知道大事不好,对方人太多了,要是校尉援兵来的慢,硬撑下去怕是要全军覆没,可此时再撤兵,这三十号军兵,被人家一追,立马就是溃散,这些军士身穿甲胄,肯定跑不过这帮盗匪,丧命也是一定的,还不如奋力顶住,说不定还能护自己一命。
校尉听到这里喊杀不断,直接带着大队的官兵赶了过来,路上遇到报信的士卒,校尉心里庆幸自己的英明,来的不算晚。不过,即便是他领兵急奔,也不过是赶上看到了副手英勇壮烈的被削掉首级的一幕。黄山仗着人多势众,以二十条人命为代价,终于攻破了这些军士的阵列,将这一队军士分割包围,全都砍了脑袋。
官兵校尉实在不敢相信,居然敢有人公然和自己的军队对阵,尤其是对方不过是几把破刀烂枪的乌合之众而已。是可忍孰不可忍?校尉决心对这帮匪徒一个也不能放过,当即大吼一声,抡起大刀,身先士卒的就冲了上来。
鹰口峰的兄弟,在黄山的带领下,已经是啥的红了眼,看官兵又冲了过来,众人也不管人多人少,一窝蜂的冲了上来。
那校尉勇猛是勇猛,不过还真没他的副手经验多。校尉带头冲锋的后果,就是官军虽然盔甲齐全,刀枪锋利,但也跑散了阵列,刚一接触,就打成了乱仗。虽然山寨的精锐刚才都拼光了,可要一对一的厮杀,鹰口峰的人,那可比官兵更敢拼命。打起来并不吃亏。等那校尉被黄山等人刺死以后,官兵见首领被杀,顿时溃散逃命。
黄山等人虽然杀散了官兵,却不知道附近还有没有官兵的后援,只能想办法赶快撤离。检点山寨人手,轻伤和完好的还有三十多人,黄山亲自背了四寨主,盐货是顾不上了,带了所有能动的兄弟,立刻突出山口,连夜赶回山寨。
这一次,不仅将寨中的精锐丢了七成,而且山寨理念的积蓄,除了寨里以前攒下的二十多石盐外,全部丢了个精光。当初结义立寨的兄弟,除了四寨主是回到山寨才咽的气外,其余的几个,都丧身在这一仗里,连尸身都没弄回来。
更要命的是,蜀军已经进了汉中,自己原先的生意地盘,全都成了战场,因为这打仗,三个县的乡下,差不多全是人去屋空,人都没了,盐卖给谁去?而且,自己这山寨,一直是生意做得顺风顺水,和四周的百姓,处的也好,山中的粮食,也就备个半月十天,反正随时可以下山去买。如今老百姓都是逃了,这粮食可是坐吃山空,没有多少了。也不知道这仗还要打多久,总不能这三十多人,吃光了粮食,就靠打猎为生吧?
黄山越想越是头痛,山前屋后的转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法子。黄山一跺脚,心道:“他个龟儿子的,难不成老子也要去当兵吃粮去不成?”
正自琢磨,一个山寨的小兄弟,从山下急匆匆的跑上来,叫道:“大寨主,山下来了四位客人,说是有要事相商,中间一人,自称名叫黄海,是你的大哥。”
黄山一愣:“我大哥?那可是个老实人,他怎么到这来了?去,快去,叫起兄弟们,收拾利索了,跟我接大哥上山!”
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
中国人自古就特别讲究面子,尤其是在亲朋好友面前,哪怕钱财上吃点亏,面子也是要有的。所以,国人一旦富贵,那念念不忘的就是叶落归根。一定要回到故乡,让自己的祖宗亲朋,好友邻居,都知道自己成功了,发达了。可以来沾我点光啦。那要是不还乡呢?刚才那句话说的很明白,就想穿着锦衣夜里溜达,没人看得见,就是没用。
黄山离开家三年来,也不是没回去过,毕竟就在附近,这也是他的地盘。但那时回去,毕竟顶着贩私盐的不孝子孙的帽子,虽然在外面也是人五人六的一寨之主,可到了村里,那还是低调的很,生怕哪位亲族长辈教训几句,这要让山寨的兄弟们看到,可是没面子的很。
听手下的兄弟们说自己的族兄到了,黄山真是高兴地很。他知道,自己的这位族兄,自幼忠正,从十几岁,就常受长辈夸奖,视为接掌下一代族长的大热门。属于他在村里远远看见就要躲开,免得被教训的人。族兄冷不丁来到自己的山寨,那肯定是有事相求。否则以他的性子,才不会主动上山,来看顾自己这个不肖兄弟的。
这是自己的地盘,自己可不能在族人面前丢了脸。所以高兴归高兴,还是吩咐下去,寨中全部兄弟,全部要穿上最好的衣服,收拾的干净利索,陪自己去迎接族兄,这是给族兄面子,也是给自己长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