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这个原因。”孙杭摇了摇头，“那只诡物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威胁的感觉，自始至终都没有过……让我感觉到不对劲的，是别的东西。”
“那你小心点……我已经接入了一号地堡内部的全部监控摄像头，你需要查看哪个地方的监控你直接跟我说就行。”杨绮说道。
“好。”孙杭站在原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以他的身体为中心，不计其数的意识触手向着四周散发了出去。
这些意识触手缓缓地抚过地堡的地面、墙壁和天花板，隐约间，孙杭似乎瞥见了一幕幕战斗的画面他看到一个人在狂奔，下一幕，这个人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接下来的一幕则是另一个人拖拽着那个摔倒的人，奋力地向前跑去。
从这些人身上装束可以辨认出他们都是一号地堡的驻守人员，只不过在这些记忆画面中，他们的五官都是极其模糊的，体型和一些能够辨别身份的个体特征也都被模糊化了……就好像是那种大型MMORPG里将画面设置调到最低配，然后所有的角色都变成了同模人物一样。
两人极其费劲地穿过了气密门，连滚带爬地逃进了载具库里，紧接着，那个拖拽同伴的家伙从墙上取下了一只灭火器，朝着气密门的方向喷洒了过去。
在这些画面里，孙杭并没有看到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他们……但这两人的肢体动作，却是让人能感觉到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感，就好像是有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物在身后追赶着他们似的。
“灭火器？难道是地堡内部起火了？”
“可就算通道内的火势蔓延过来了，气密门应该也能将其隔断，这些气密门本身就具备着防火门的功能……他们只需要把门关上就行了，根本没必要去拿灭火器啊？”
“一号地堡的驻守人员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干员，就算再慌张，也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难道是通道内还有人没有撤出来，所以才选择不关门？”
“不对……如果火势如此凶猛，没有撤出来的人肯定已经凶多吉少，他们应该知道如何取舍……而且刘理读取过一号地堡的载具使用记录，从驶离地堡的载具数量来看，地堡内绝大部分的人应该都成功撤离了……”
“不，还是不对……如果是火的话，我应该能在这些画面中看到……或者感受到才对……那这些画面中总像是缺失了什么东西……”
“难道是诡物？火焰形态的诡物？灵体类？”
孙杭睁开了眼睛，那些记忆画面也随之隐去，他走到了气密门前，将自己的手掌印按在了门锁上面。
“身份验证通过，欢迎您，猎人孙杭。”
气密门“咔”地一声向着两侧滑开，露出了后方幽深的通道。
孙杭走了进去。
通道内部没有被烧灼过的痕迹，甚至连战斗的痕迹都很少……孙杭只在墙壁上找到了十几个弹孔，地上则是散落着少量金属弹壳，弹壳和弹孔的口径和数量都能对得上号，应该是从同一把手枪里打出来的。
在刚刚的那些记忆画面里，那两人中的一个，一边拖拽着摔倒的同伴，一边用手枪朝着身后射击，很显然，这些弹孔和弹壳应该都是那个人留下来的。
“这么看来追赶他们的确是某种诡物……”
孙杭走到墙边，伸出手抠了抠墙壁上的弹孔，又把鼻子凑近去闻了闻。
除了一股在潮湿环境下混凝土散发出的特殊气味之外，他什么都没有闻到。
没有任何诡物气息残留。
“你在做什么？”时刻关注着孙杭一举一动的杨绮忍不住问道。
孙杭抬头一看，通道角落里的监控摄像正对着自己，摄像头旁边的红色指示灯正在有节奏地闪烁着。
“墙上有弹孔。”孙杭说道。
“这个我们之前就已经发现了。”杨绮说道，“但是除了弹孔之外，没有发现任何战斗痕迹。或许是幸存的驻守人员在撤往载具库的过程中，遭遇了那只人形诡物……但人形诡物因为理智尚存，所以没有对驻守人员发动攻击。”
现场没有任何血迹以那只人形诡物的战斗能力来看，如果它真要杀人的话，一号地堡的驻守人员里恐怕只有一个人能活着逃到通道的尽头。
那个人就是地堡里唯一一名诡器装具的适格者，羊白霜。
然而，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羊白霜已经变成了那只人形诡物的“一部分”，所以这个假设没有任何意义。
“一号地堡的观测室怎么走？”孙杭问道。
“沿着这条通道一直往前，大约走十五米左拐，再往前走二十米，左手边第二扇门就是。”杨绮说道，“门口有写着‘观测室’的门牌，我想你应该不会认错。”
“好的。”
在杨绮的指引下，孙杭很快就来到了观测室。
在观测室的门口，孙杭迟疑了片刻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这种感觉的源头，就在这扇门的后面。
“你怎么了？不进去吗？”杨绮问道。
“让我感到不对劲的地方，就是观测室。”孙杭说道。
“观测室里……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啊？”杨绮疑惑道，“你要是觉得有问题，我可以直接把观测室内部的监控画面传给你……里面现在一切正常，还有两台人形机器人在设备旁边值守呢。”
观测室的监控画面很快就传到了孙杭的手机上手机屏幕虽然没法和监控室里的那种高分辨率大屏幕相比，但是要看清观测室内的情景还是能做到的。正如杨绮所说的那样，观测室内所有的设备都在正常运作，两台宇数军用科技的“H4”人形机器人则是靠墙而立，处于一个节能待机的状态。
“我进去看看。”
孙杭说完，伸手推开了观测室的门。
在推开门的一瞬间，他感觉视野好像出现了一瞬间的晃动。
观测室内的情景和他在监控画面里看到的完全一致，只有两台H4机器人因为有人闯入，被强制唤醒了只不过当它们将孙杭扫描了一遍确认完身份之后，便再度恢复到了一动不动的待机状态。
“你确定观测室就是你感到不对劲的来源么？”杨绮向孙杭确认道。
孙杭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监控画面画面中的他站在监控室的正中央，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
孙杭回过头看向身后天花板上的监控摄像头，监控画面里的他也同时回过头，视线直接对上了天花板上的摄像头。
就在孙杭感觉到疑惑的时候，体内一段被封存多时的诡物模因突然发生了莫名的躁动。
孙杭顿时一惊这段模因来自于他在天枢塔里吞噬掉的那只电视机诡物。
“未知收容物999号”。
这只诡物的模因复杂程度和孙杭先前吞噬过的所有诡物相比，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如果将以往孙杭吞噬的那些诡物模因的复杂程度比作是红白机上的像素游戏的话，那“未知收容物999号”的模因复杂程度那简直就是只有最新最顶级配置的电脑才能最高画质流畅运行的超级3A大作……
孙杭甚至一度怀疑，这玩意的模因复杂程度，是不是能够和传说中的原初级诡物扳一扳手腕。
当然，模因复杂，并不意味着其赋予感染者的能力就一定强……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越复杂的模因，孙杭吸收、消化起来就越困难，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孙杭暂时将未知收容物999号的模因封存了起来，打算等以后有空闲了再慢慢消化。
可就在刚刚，未知收容物999号的模因封印突然松动了一点，一小段来自于未知收容物999号的模因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融入了孙杭自身的模因片段之中。
孙杭视野里的景象开始浮现出一层层的涟漪，紧接着，一些事物渐渐地发生了变化……
孙杭赫然发现，那些原本都处于正常运作状态下的设备，屏幕上显示的竟然都是“连接已断开”的字样，那台和地堡外部超远距离望远镜相连接的观测设备也处于故障状态之中，操作面板上亮着一片鲜红的指示灯。
孙杭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监控画面……画面之中一切正常：所有的设备都在自行运转，观测设备拍摄下来的实时影像正在通过远程通讯装置传回后方，文件传输速度虽然比不上市区的高速光纤，但至少胜在稳定。观测设备的操作面板上亮着的都是象征着“正常”的绿灯，偶尔会有几盏黄灯闪烁，但那只是因为信号波动的原因，根本不能算是故障。
孙杭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问道：“杨绮，你那边看来，观测室内是不是一切正常？”
“是啊……难道，你发现了什么异常之处吗？”
“一号地堡传回来的奇美拉十七号的实时影像呢？”
“也没什么问题啊……虽然有大约两秒钟的延迟，但影响不大……先前我们的那几波佯攻，也都拍摄得很清晰……”
“我们恐怕都被骗了。”孙杭说着，用手机拍了一张观测室里“真实的照片”，然后发给了杨绮。
两秒钟后，通讯频道里传来了一声低呼：“怎么会这样……”
“监控系统被奇美拉十七号入侵了，你们所看到的画面都是虚假的……唯一能看到真实的画面，恐怕就只有执行第二波佯攻的飞行编队了……不过它们全程都在云层之上飞行，突入云层的那三架战斗机全部坠毁，也就是说，他们也没有看到奇美拉十七号现在真实的样貌。”孙杭说道。
“孙杭，你能想办法修好这些设备吗？”杨绮说道，“我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
“我不会修。不过我可以把遇到的问题跟你说，然后你手把手教我操作。”孙杭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了观测设备的面前。
就在这个时候，一旁处于待机状态的H4机器人突然诡异地抽搐了两下，头部的双眼猛地爆发出红色的光芒，一段模糊不清的语音从机器人的嘴里传出：“系统……系统遭到……未知入侵……”
孙杭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修设备了，直接起身拔枪，瞄准了那只机器人的脑袋。
与此同时，几十枚液态金属飞刃也环绕在了他的身边，两个菌丝傀儡悄无声息地从孙杭的背后分离了出来，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妈……妈……”机器人的嘴里传来了声调古怪的话语，“我先前就提醒过你……很多次……眼见……不一定……为实。所幸，你醒悟的……不是很迟。”
“安娜？”孙杭下意识抬头看向了观测室内的摄像头。
“放心……我会把……这段影像屏蔽掉……就像她一样。”附身机器人的安娜又说道，“你的实时通讯……我也帮你处理好了……她们不会发现我的存在，就像她们始终没有发现她的变化一样。”
“她……是指奇美拉十七号？”
第433章 孵化
机器人突然不再做声，眼中那给人一种妖异感觉的红光逐渐黯淡了下去，嘴里传来了一阵不带感情的电子合成音：“操作系统已被初始化……正在搜索任务日志……无数据……恢复出厂设置……切断电源……”
没过几秒，机器人便蹲了下来，缩成了一团，身上那些指示灯也纷纷熄灭……它竟是自动关机了。
与此同时，耳机里也传来了杨绮急切的声音：“孙杭！孙杭你能听得见我的声音吗？通讯明明没有受到干扰啊！喂？喂？！孙杭？！”
“能听到能听到……怎么了？”
“我看你刚刚盯着屏幕在发呆，还以为又出现什么问题了。”杨绮说道。
“现在的问题难道还不够多吗？”孙杭的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那台关机的机器人，然后将键盘拉到了自己的面前，“这玩意要怎么操作？”
孙杭心里想着要是重启的步骤太麻烦的话干脆自己就直接用能力行了，反正这玩意已经被奇美拉十七号入侵过了，事后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就行。
“你输入我发给你的这串代码，打开后台控制界面。然后再重新登录管理员帐号，选择设备初始化……注意一下望远镜的各项参数，如果镜头角度有偏差或者没有对焦的话，就搜一下历史参数配置……”
“没有历史参数配置。”孙杭照着杨绮教的方式打开了后台控制界面，“历史操作记录也是一片空白，都被删干净了，或者说，直接被恢复出厂设置了。”
“你稍微等一下，我去查一下先前地堡观测人员使用的参数……那些东西应该都是有记录的，按照那些记录把参数填进去，应该就能看到奇美拉十七号现在的状态……”
“呃……你说的是桌子上的这些东西吗？”孙杭在键盘旁边找到了厚厚的一沓照片，照片的内容清一色都是奇美拉十七号的影像，而在照片的右下角，则是印着密密麻麻的几行小字，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这些小字都是拍摄这些照片设备所使用的各项参数。
“对，你直接照着填进去就行！”
孙杭选了一张奇美拉十七号的全身照，将照片上的这些参数直接填入了控制界面……没多久，屏幕便跳转到了望远镜所观测到的实时画面，而画面的清晰度则是随着设备内置AI的微调正在不断地提升着。
当屏幕中的奇美拉十七号还是一大团模糊的光晕时，孙杭和杨绮已经发现异常所在在这团乳白色的光团之中，似乎还混入了一些赤红色的明亮光斑和线条，这些光斑和线条几乎遍布整个巨茧，隐约间散发着一股让人不安的气息。
“卧槽，这是什么东西？”宋雅容的声音从杨绮旁边传来，而后者则是立马低喝道：“别吵……等镜头对焦完成再看。”
由于望远镜以及与之连接的观测设备全部被初始化了，重新完成对焦的过程足足花了五秒钟的时间，而当对焦完成之后的清晰影像显现在屏幕上的时候，通讯频道里顿时传来了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奇美拉的巨茧已经不再完整刚刚他们所看到的那些赤红色光斑和线条，其实是巨茧表面皲裂的纹路和茧壳脱落的地方……从这些裂纹和破口处往里看，巨茧内部孵化出来的东西就宛若一颗巨大的火球，赤红色的粘稠流质如同岩浆一般缓缓流动，散发着远比茧壳更为明亮的光芒。
“奇美拉十七号的巨茧……裂开了……”杨绮喃喃道。
“这玩意孵出来了？”孙杭问了一句。
“我……我不确定……”杨绮猛地反应过来，对身旁的宋雅容说道，“快，召集所有专家开会！立即对奇美拉十七号现在的状态进行分析！另外，通知最终作战行动的各参与单位，最终作战行动提前至两小时后！”
“两小时后，那我要回来吗？”孙杭挠了挠头。
“不，你不用回来，我们会过去找你！”
……
……
专家们的视频会议只持续了不到二十分钟，所有参与会议的专家，包括远在天枢塔的那些资深大佬们一致认为，奇美拉十七号的孵化进程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它的完全体随时都有可能“破茧而出”至于“破茧”所引发的核爆威力虽然比预先估算的当量会有所衰减，但夷平整座天府城还是轻轻松松的。
这种感觉，就相当于是一颗有着明确倒计时的炸弹变成了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挂着剑的那根马鬃已经被拉伸到了极致……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会断掉，但谁都知道它马上就要断掉了。
刚刚关掉视频会议的界面，杨绮摆在电脑旁的手机便震动了起来，她拿起手机一看，打电话来的人是军方那边参与最终作战行动的最高负责人。
“杀虫剂已经能用了吗？”大佬并不废话，直接单刀直入，直指问题最关键的那一点。
“能用，但‘药效’会有所削弱。”杨绮说道。
利用模因逆向工程生产出来的“杀虫剂”，就好比是治疗癌症的靶向药物，靶点亲和力（或者说契合度）越高，药效就越好；反之，亲和力越低，“脱靶”的概率就越高，药物失效的概率也会随之升高。
“我想知道这次行动的成功率有多少？”
“抱歉，这我没法给出一个量化的数值来……”杨绮为难道，“这其中的变数太大了，不是单纯通过杀虫剂的完成度就能决定的……”
“那你告诉我，你有几成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