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纳微微松了口气，忍不住问道：“孙杭先生……您到底想从它口里问出什么东西？”
第479章 地狱的通道
“你难道就不好奇……”孙杭用手托着诡化士兵松脱的下巴，另一只手则是轻轻摇晃着对方的颅骨，似乎是想要把对方的脑浆子给摇匀似的，他一边摇一边说道，“假设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地狱或是冥界这类的东西，那么这座贝加尔之骸，会不会连接那些地方的一条通道？”
“地狱？”甘纳显然是有些跟不上孙杭的脑回路，“什……什么意思？”
“首先得确定一件事，”孙杭说道，“这家伙的老妈是真的出现在了贝加尔之骸，还是仅仅只出现在了他的臆想之中。”
“应该是当事人的幻觉吧？”心理医生的语气之中带着一丝不确定，“我刚刚查了和他一同执行侦察任务的其他人的报告，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并没有在贝加尔之骸内目击到任何除了独立诡物，更别提人形诡物这种会被重点记录的东西了……他们随身携带的记录仪的录像情报分析人员也反复看了很多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东西。”
“那这个老哥的记录仪呢？也没有拍到东西？啧……好恶心。”孙杭用手指戳了戳对方已经瘪下去的脸颊，可没想到它的皮肤竟是变得无比脆弱，孙杭压根没用什么力气，手指便直接戳穿了进去，在对方的脸上留上一个圆圆的孔洞。
混杂着腐烂血肉的脓液顿时从这个孔洞里流了出来。
孙杭顿时一脸嫌弃地把手指抽了出来，在对方身上那件被撕碎成碎布条的作训服上擦了又擦。
“录像内容很‘干净’，没有拍到任何除了贝加尔之骸本身之外的其他诡物。”心理医生回答道。
这些执行侦察任务的士兵们所携带的“记录仪”其实就是治安官们人手一个的执法记录仪的军用版本，不过和一般佩戴在肩部或是胸口的执法记录仪不同，军用的记录仪往往用专用的底座固定在战术头盔的侧面，前后双重摄像头可以同时拍摄到佩戴者前方和后方的景象而朝着正前方的那颗摄像头和佩戴者的视野角度基本上是一致的，也就是说，佩戴者看到什么，这颗摄像头就会拍到什么。
这名诡化士兵口口声声称看到自己去世多年的母亲，可他头盔上装着的摄像头，却是什么东西都没有拍到。
“应该是幻觉吧……”甘纳也随之附和道，“我很难想象会有一个专门用来容纳亡者的世界存在……这也太违背……”
甘纳本来想说这也太违背人类的正常认知和物理法则了，可是一想到自己在讨论的东西是根本不遵守这些认知法则的诡物，他便把这后半句话给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毕竟，在他接受和诡物有关的教育时的第一堂课，老师便再三强调“绝对不要将任何一种诡物套入到已有的认知框架中，诡物之所以被称之为诡物，就是因为它随时可以突破人类的认知框架，将人类用数千年时间总结出来的经验、规律和法则变成一个个的笑话。”
孙杭还想再问点什么，但却发现这名诡化的士兵声带已经完全异化，根本发不出正常的音节了。
而它体内的模因所携带的记忆十分杂乱，基本上都是由那些生活之中的琐碎片段拼凑而成的，唯一有价值的就是他在贝加尔之骸里看到的那些“异象”了。
但在这段记忆之中，孙杭并没有看到它口中所描述的“痛苦的母亲”，而是只看到了一个由负面情绪所构成的诡影，在士兵面前张牙舞爪地跳动着，发出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声。
普通人是看不到负面情绪具象化的阴影或是黑雾的，同样，那些摄像头也拍不到这些东西。
“也就是说，这家伙在贝加尔之骸里看到的‘诡物’……其实是他自己的负面情绪？”孙杭在心里嘀咕道。
他松开了手，躯体已经支离破碎的诡化士兵顿时从扶手椅上滑落，它体内的血肉都已经尽数化脓，整个人就只能剩下了一个破破烂烂的皮囊和皮囊里包裹着的碎成了不知道多少片的骨头。
孙杭叹了口气，一颗幽蓝色的火苗从他的掌心升了起来。
他本来是打算让天枢塔的人把这只诡物给收容起来的……可偏偏这只诡物属于那种实力不怎么强、但却很难收容的那个类型。它身上的那些黑色绒毛具有极强的“传染性”和“渗透性”从士兵彻底诡化到现在为止不过短短几分钟，这半间诊室里除了孙杭走过的地方外，全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黑色绒毛。
看上去就好像是那种长期处在潮湿阴暗环境下，内部长满了霉菌的房子一样。
就连那块用来保证心理医生人身安全的隔离玻璃都遭到了侵蚀，那些霉菌一样的绒毛缓缓地渗入了玻璃之中，如同皮蛋表面的花纹状结晶一样在玻璃的内部一朵又一朵地绽放开来。
想要收容这只诡物，恐怕得把整座战地医院都给收容起来才行。
成本和操作难度太高，性价比和可行性太低。
“晚安。”孙杭俯视着地上的尸骸，轻声说道。
黑龙的火焰从孙杭的掌心落下，诊室内所有的黑色绒毛在霎那间被焚烧殆尽，而那名诡化士兵的尸骸，也被烧成了几十块大小不一、漆黑焦脆的骨渣，散落在孙杭的脚边。
孙杭对于龙焰的控制十分精准，他只烧掉了所有被诡物模因所污染的东西，对面建筑本身的结构并没有造成任何损伤。
经历了一次“除毛手术”的诊室露出了原本的面貌，只不过墙面和天花板上的涂料已经变得无比斑驳，露出了底下布满细小孔洞的模块化建筑材料，大片大片被熏染成黄黑色的墙皮剥落下来，看上去就像是一间年久失修的老房子一样。
在幽蓝色的龙焰彻底消失之后，反应慢上一拍的消防喷头才被触发，密集的水幕顿时布满了整间诊室。
孙杭伸出双手，借着消防喷头里喷洒出来的水不急不忙地洗了个手。
直到这个时候，全副武装的警卫才撞开了诊室的门，抱着高压水枪和灭火器冲了进来。
第480章 冰淇淋
孙杭轻轻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原本被水淋得湿透的织物瞬间变回了干燥这让那些拎着灭火装备的警卫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这也是……用饕餮吞噬来的能力吗？”看着孙杭从容地走出诊室，甘纳的内心不由得嘀咕道。
在处理完这名诡化士兵的善后事宜之后，也已经差不多到了约定的集合时间了，孙杭直接让甘纳带着那名出现诡化症状的心理医生去找天枢塔的人，自己则是拿了甘纳的车钥匙，开车载着薛悦驶向了营地的一号出入口。
车子还没驶近，孙杭老远就看到一群人已经站在出入口附近等着自己了，其中最显眼的当属是那个板着脸、手里举着两支冰淇淋的严雨安严中校了。
严中校手中举着一支的那支冰淇淋上堆着三个绿色的抹茶味冰淇淋球这支冰淇淋还算正常，而她另一只手举着的那支冰淇淋，上面五颜六色的冰淇淋像是叠罗汉一样叠了十几个，最高的那一个甚至已经超过了她的头顶。
得亏贝加尔湖地区即便是夏天气温也很凉爽，冰淇淋融化的速度很慢，要不然的话，严中校恐怕还得想办法搬一口冰柜过来了。
“哦豁，没想到营地食堂的冰淇淋有这么多种口味。”孙杭一边开车一边对薛悦说道，“看来你有口福了。”
“她……她好像不太高兴。”薛悦小声说道。
“绝大部分的人在工作的时候都不会高兴的。”孙杭随口说道，一脚刹车下去，越野车一个漂亮的甩尾漂移，稳稳地停在了众人的面前。
车子带起的气浪吹得高耸的冰淇淋塔摇摇欲坠，严雨安顿时神情一紧，连忙调整自己手臂的角度，以保证不断摇晃的冰淇淋塔的平衡。
“辛苦了，严中校。”孙杭从严雨安的手里接过了那个抹茶味的冰淇淋，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冰淇淋里添加的不是正儿八经的抹茶粉，而是一种带着抹茶味道的食品添加剂，极高的甜度几乎把抹茶原本的苦味给完全盖住了不过考虑到这是前线营地食堂提供的冰淇淋，孙杭也没好意思要求太多了。
对于士兵们来说，能有现做的冰淇淋吃就足够了，谁会在乎用的是真正的抹茶粉还是抹茶味的添加剂呢？
再说了，味道甜一点也没啥毛病日子已经很苦了，吃的东西总得是甜的吧。尤其是甜味还能促进人体的多巴胺分泌，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对于抑制士兵们的负面情绪还是有一定帮助的。
尽管这种帮助只能用微乎其微来形容……
薛悦在说了一声谢谢之后，小心翼翼地从严雨安手里接过了那座高耸的冰淇淋塔冰淇淋塔一离手，严雨安原本紧绷的表情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松了下来。
但是接下来就要轮到薛悦紧张了面对着将近半米高，以一种极高难度堆垒起来的冰淇淋塔，光是拿在手里就已经十分艰难了，从没吃过冰淇淋的薛悦完全不知道该从何处下口，只能一脸茫然地盯着面前的冰淇淋塔，像具木偶一样，一动都不敢动。
“严中校……你就是举着这两个冰淇淋，从食堂一路走到这里的？”孙杭忍不住问道。
“是的。”严雨安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回答道，“这是您下达的任务，我自然会尽全力去完成。请问您接下来还有什么要求？”
“呃……你就没考虑过，拿几个一次性饭盒，然后把冰淇淋球装在里面？”
严雨安：“……”
“我说让你拿两个冰淇淋过来，但是没说冰淇淋一定要保持这种形态啊？”孙杭强忍着笑问道，“难道严中校你是一名冰淇淋原教旨主义者？”
“只有球状的、盛放在锥形威化筒里的冰淇淋才能叫冰淇淋，其他的统统都是异端？”孙杭又补了一刀。
“这个笑话并不好笑。”严雨安闷闷地说道，“也有可能是我这个人比较没有幽默感，理解不了您的笑话。”
“你随身携带的补给品里有自热单兵口粮吗？”孙杭问道。
“有。”
“里面应该有折叠餐盘吧？拿一个出来。”
严雨安迅速取出了口粮包里的折叠餐盘，然后又用军用匕首帮薛悦将那座半米高的冰淇淋塔逐一解体，放在了餐盘里面。
最后，她则是把口粮包里的一次性塑料叉勺也塞给了薛悦，然后看向了孙杭那眼神似乎是在向孙杭询问：“这一次我做的总没有问题了吧？”
“虽然有些八卦，但我还是有点好奇，严中校你平日里是不是也不太懂得变通？”
“我会严格执行上级分配给我的任务。”严雨安严肃地回答道。
“有时候太死板也不是一件好事哦。”孙杭也不忍心继续吐槽她了，对着众人招了招手，“上车吧，准备出发去贝加尔之骸。”
话音刚落，钟苓直接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坐到了孙杭的旁边，严雨安迟疑了半秒，然后翻进了后座。
端着餐盘正在小口小口地品尝着冰淇淋的薛悦立马朝一侧缩了缩，让出了更多的后排空间。
“不用给我留位置。”王怡对着薛悦笑了笑，身后的那对龙翼伸展了开来，“我在天上跟着你们。”
“老王你留意一下高度，别飞到那层‘膜’的上方，我担心你坠机。”孙杭嘱咐道。
“放心，我有把握……反正只要发现视野变模糊了，我就直接往地上落呗。”
“装备都准备好了吧？”孙杭环视一圈，最后把视线停留在了钟苓的身上。
其他人的装备都是可以随身携带的，就只有钟苓，她的那些“诡器装具”还得另外再找一辆车子拉过去。
“装着永冻棺的卡车会跟在我们后面。”钟苓说道，“等到了贝加尔之骸，我再把那些诡骸放出来。”
“行。”孙杭瞥了一眼在候在一旁的那辆军用卡车，那名开车的士兵表现有些不太自然，似乎承受着很大的压力相较之下，坐在他身边的一号诡骸显得就要轻松自如很多了。
就在孙杭准备出发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大喊着“等等”从营地的另一个角落里跑了出来。
“渔夫？”
第481章 贝加尔之骸
对于渔夫的出现，孙杭倒是没有太多的惊讶。
在查阅谢尔盖贝洛夫安德烈耶夫的档案时，孙杭便在其中看到了渔夫的名字，这就意味着渔夫正是死亡极光降临时，整座贝加尔城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之一。
只不过在孙杭来看，在遭遇了如此巨大的变故、自己的顶头上司又在眼皮子底下变成了诡物，按照常规流程，渔夫应该已经被送到内地城市去休假疗养了，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呆在前线营地里面。
“呼呼……呼呼……”渔夫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车前，双手“啪”地一声重重地搭在了引擎盖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卧槽……孙杭，真的是你啊？！”
“怎么感觉我就好像是原初级诡物一样，很难得一见？”孙杭忍不住吐槽道。
“是很难见面啊，试练结束之后我还想着有空找你出来搓一顿的，可一连串的糟心事让我压根抽不开身……唉不提了！我刚刚结束营外的巡逻任务回来，听同事说天枢塔派了个姓孙的猎人过来，好像权限等级还很高的那种，我就在寻思着该不会是你吧……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你！”
“要来支冰淇淋吗？”孙杭问道。
“这冰淇淋我天天吃，早腻了。”渔夫用力地摆了摆手，激动道，“蜀州那边传过来的战报我也看了，我知道你这家伙很猛，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猛，竟然能以一己之力把奇美拉十七号给做掉……苏卡不列！那可是能毁掉一整座城市的超级诡物啊！”
“一己之力？”孙杭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了坐在后排面无表情的严雨安，“严中校，这是怎么回事？”
“你应该问她。”严雨安看向了王怡。
“大姐姐……吃冰淇淋吗？”薛悦小声地问道。
折叠餐盘里堆着的冰淇淋球已经开始出现融化的迹象，而以薛悦的食量，就算把她的胃容量再扩大一倍，她也吃不完这所有的冰淇淋球。
“不吃。”严雨安用机器人一样的语气回答道。
“老王，这是咋回事？”孙杭朝着王怡招了招手，“不是说了要帮我保持低调人设的吗？怎么一不留神，就成了我以一己之力干掉奇美拉十七号了？”
“因为行动报告不能作假，包括我在内所有进入巨茧内部的人，我们一直在幽深的隧道里行进，直到被奇美拉十七号死亡之后骤然收缩的茧内组织给困住，我们都没能找到机会注射杀虫剂……那干掉奇美拉十七号的除了中途莫名消失的你之外，还能有谁？谁让你连几句话的报告都没有留下就直接跑去春明城了，你这能怪得了谁？”
“这是谁得出的结论？杨绮吗？”
“是杀虫剂计划所有参与人员一致得出的结论。灾害对策委员会、天枢塔高层和联邦议会对此也没有异议。”王怡耸了耸肩，“其实有不少人想要详细调查你这个人的，不过都被裴老给拦了下来……嘶，说起裴老，你已经见过了他了吧？”
王怡突然想起了孙杭离开天府城的之前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心里不由得有些担心了起来。
不过既然孙杭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那就说明裴老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王怡就被自己给吓了一跳自己竟然会去怀疑裴老？孙杭该不会什么时候偷偷吞噬了某种有蛊惑能力的诡物吧？
“嗯，见过了。”孙杭点了点头，“他老人家一切都好。”
或者换个说法，他老人家走得很安详。
“喂喂喂！你这是把我无视了吗？”渔夫在一旁大声嚷嚷道，“话说你这个大英雄也没有假期吗？刚刚解决了蜀州的奇美拉十七号，又被调到贝加尔城来了？联邦政府这是把你当块砖啊，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没，是我自己要来的。”孙杭说道，“我是来贝加尔城度假的。”
“……你脑子坏了吧？”渔夫用看傻子的眼神打量着孙杭，“贝加尔城的确是度假胜地……但那时候在几个月之前。你现在，跑这里来度假？你是打算去观赏会跳钢管舞的诡物还是准备来一杯又黑又稠的‘特产拿铁’？”
“哦？这里真有会跳钢管舞的诡物吗？”孙杭顿时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