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杭没有动手，因为他能感知到周围至少有四五道气息已经锁定了这名发狂的猎人。
变色龙脑袋还没有跑出十步远，一记突兀的枪声顿时响彻街道，他那颗硕大的脑袋瞬间爆裂开来，各种颜色的秽物混杂着碎肉飞溅得到处都是。
四架无人机转瞬即至，悬停在了事发现场的四角，黄黑两色全息隔离带隔出了一个大约二十米见方的空地。
一架直升机从城墙的方向飞了过来，停在了离地大约五米高的地方，一群身穿黑色军服、装备着动力外骨骼的士兵从直升机上鱼贯而下，其中一名抱着一支大口径狙击枪的士兵，显然就是刚刚击毙了变色龙脑袋的枪手。
“目标已确认死亡，立即清理现场！”
“让医疗班过来，赶紧抢救伤者！把伤势严重的人都抬上直升机！”
“治安官呢？这条街道是哪个治安分局负责的？让他们派人过来维持秩序！”
“把那些沾染到感染者身体组织的人都集中起来，送到医院去检查……”一名军官模样的人在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之后，转头训斥起了跟在自己身后的那名狙击手：“都说了不要用爆裂弹不要用爆裂弹，这碎肉和污血搞得到处都是……要多花时间清理就算了，万一人群里不小心出现几个感染者，那才叫麻烦大了！”
“可是，不用爆裂弹的话，万一没能当场击毙目标，有可能会导致更大规模伤亡……”狙击手低着头，有些委屈地说道。
“你小子……行行行，你有理行了吧！等会留下来和清洁小组的人一起加班！只要有一块地砖的缝隙里还能看到血迹，就不准归队！明白了吗？”
“是！”
孙杭看了一眼那群赶到重伤猎人旁边开始进行抢救的医疗兵，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直接穿过了全息隔离带，往前走去。
在他穿过全息隔离带的那一瞬间，上空的无人机便开始发出嘀嘀嘀的警报声只不过这警报声只持续了不到半秒就停了，就仿佛是扩音器突然出现了什么故障一样。
“嗯？”那名军官听到警报声之后立马看了过来，在发现孙杭竟然无视隔离带闯进来之后顿时面色不善，下意识就想派人过去把孙杭给控制住。可没等他下达新的命令，头盔目镜内侧AR屏上浮现的信息顿时让他闭上了嘴。
“天枢塔的猎人？”这名军官在内心嘀咕道，“天枢塔的猎人怎么会跑到龙城来？”
就在他想要查一下这名叫孙杭的猎人的“底细”的时候，孙杭已经走到了那群医疗兵的身边。
那名猎人的伤势很严重，变色龙的舌头不仅仅洞穿了他的气管，同时还折断了他的颈椎和颈部大动脉要不是因为这名猎人的体质远强于普通人，在咽喉被洞穿的一瞬间他就已经嗝屁了。
即便如此，他此时也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
“止血钳！把止血钳给我！”
“肾上腺素！四个单位！每隔两分钟注射一次！”
“静推！不要肌注！等你肌注生效了人已经没了！”
“伤者体温正在下降……把他的猎人执照递给我！是Rh阳性B型血！快点给他输血！”
六名戴着红十字臂章的医疗兵正围着伤者忙得团团转，可受伤猎人的生命体征还是在逐渐衰弱下去，心脏更是已经停止了跳动。
“麻烦让让。”孙杭挤了进去。
“你是谁？”刚刚那个大喊“静推不要肌注”的医疗兵看了他一眼，“我们正在抢救伤者！请无关人士不要过来添乱！”
“按照你们现在这个抢救法，人还没上直升机，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孙杭淡淡地说道。
“你”
“我也是个猎人，我能救他。”孙杭打断了对方的话。
“你是猎人？”医疗兵们愣了一下，“你要怎么救？”
“就这么救。”孙杭将手摁在了受伤猎人的胸口，他仅仅只是给对方灌输了一丁点儿“稀释”过的生命力，对方咽喉处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便自行开始蠕动了起来。
许多细密的肉芽从创面底下钻了出来，那种场面就仿佛是无数条粉色的蛆虫缠绕在一起没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了都会感到头皮发麻，要是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了，就算没有当场昏厥，估计也要连续做好几天噩梦了。
前后不到二十秒，受伤猎人咽喉上那个原先还在不断往外飙血的伤口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和周围皮肤色差极为明显的新生肌肤。
“咦，总感觉好像还差点什么？”孙杭小声嘀咕道。
“心脏！”一名已经看呆了的医疗兵下意识说道，“伤者的心脏还没有恢复跳动。”
“哦对，心脏！”孙杭打了一个指响，一道青白色的电弧在他的指尖闪过，只听到空气中传来一声轻微的爆裂声，下一秒，伤口胸膛之中的那颗心脏便有力地跳动了起来。
“呃”受伤猎人像是苏醒的溺水者一样，极其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大量淤积在气管里的淤血和组织碎片从他的嘴里和鼻腔里被咳了出来，一旁举着注射器的医疗兵看了看自己的组长，又看了看孙杭，似乎是在询问自己手里的肾上腺素还需不需要注射。
“咳咳咳咳……我……我……咳咳咳……我没死？！”
苏醒过来的猎人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摸自己的喉咙，但在摸到一片完整的肌肤之后整个人顿时傻眼了，他像是不相信自己指尖传来的触感一样，将自己的脖子反反复复地摸了好几遍，甚至就连后颈也摸了一圈，最后，他用指甲轻轻夹起颈部的一块皮肤，然后用力地掐了一下。
“嘶……”
疼痛让这名猎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时候他才抬起头，看向了那些围着自己的医疗兵，问道：“刚刚是我的错觉？那个畜生的舌头射偏了？”
“不是错觉……你的喉咙的确是被洞穿了。”那个军衔要多两颗星的医疗小组组长摇了摇头，“是他把你救活的。”
“他……你？”这名猎人的视线挪到了孙杭的身上，“你是……你也是感染者？是猎人？”
“是。”孙杭点了点头，“既然你没事了，那我该走了。”
“等等”
“我还有急事要办，如果你们打算阻拦我的话，可能会上军事法庭哦。”孙杭一句话就让那个伸手想要去拉他的小组长的手僵在了半空。
目送着孙杭返回人群之中，那名狙击手有些诧异地向自己的上级问道：“连长，我们就这么……放人走了？”
“不放你还能怎么样？把人抓起来？！”被称为连长的军官瞪了狙击手一眼。
“不是……我的意思是，这名猎人既然帮了我们那么大一个忙，我们什么都不表示一下，这是不是有点……至少应该让他留下身份信息，我们也能帮他去申请个什么荣誉奖励之类的……”
“你以为这人缺这点荣誉奖励吗？”连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还有，他刚刚说的那句话可不是开玩笑的，要是我们真把他的拦下了……我们真的会被送上军事法庭的！”
“啊？他身上难道还有什么十分紧急的任务吗？”狙击手惊讶道，“是什么任务？和我们龙城有关吗？”
“你问我我问谁？我查了半天，结果全是四个字，‘权限不足’……权限不足就算了，只是随便查了一下天枢塔那边就发警告过来了让我别查了，你说我他妈还敢继续查下去吗？”连长没好气地说道。
“这人到底是谁啊？”这名狙击手有些纳闷，他也佩戴了和连长类似的战术目镜，这种战术目镜在安装了治安辅助程序之后，会带有一个面部识别功能，只要佩戴者将视线聚焦在某人脸上，对方的简要信息就会在几秒钟内浮现在目镜的内侧前提是信息库里有这个人的档案的话。
可这名狙击手在将视线集中在孙杭脸上的时候，目镜内侧浮现出来的却是一连串的问号，几秒钟后，就连问号都消失了身份识别程序竟然是被强制禁用了。
但从连长的话里来看，连长似乎是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回去再说。”连长瞪了狙击手一眼，“另外，记得把地板给我擦干净！我明天巡逻的时候会来验收的！”
……
“没想到你居然会主动去帮陌生人。”一家临街的面馆里，三碗热腾腾的牛肉面被端上了桌子，烛龙拿起一旁的醋壶，一边往面里倒醋，一边小声说道，“我还以为你会选择袖手旁观的。”
“看心情，今天心情比较好……呲溜。”孙杭嗦了一大口面，“这面不错……老板，再加四两酱牛肉！”
“我以为你是打算招募那名受伤的猎人呢。”烛龙说道，“这面得加醋才好吃，你不试试吗？”
“那家伙实力太弱，没有招募的必要。”孙杭摇了摇头，“醋得最后加，先尝面的原味，等到面吃到一半之后，再把醋加进去，这样一碗面就能吃到两种风味了。”
“你对牛肉面也有研究？这倒是比你刚刚出手相助更让我意外。”烛龙眼前一亮道。
“嘿嘿……只是刚好钟苓教过我这种吃法而已。”孙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在吃这方面，那小妮子绝对是大师级的人物。”
第503章 铜手指
坐在桌子另一角的薛悦小心翼翼地看了孙杭一眼，将一大勺油泼辣子舀进了自己的面碗里。
“没看出来啊，你居然这么能吃辣？”孙杭惊叹道。
“……我……我以前钱不够花的时候……就去超市里买一瓶打折的老干妈，夹在馒头里面吃。算下来一天只要花一块两毛钱就能填饱肚子。”薛悦嘟哝道，“我还……我还挺喜欢辣椒的。”
孙杭不禁扶额……明明有着近乎甲类诡物的能力，结果却混成了这幅惨样，这小姑娘也是没谁了……
林仑那家伙作为薛悦的半个“爹”，也是个只管“生”不管“养”的混球……以他的能力，完全在不对实验进行任何干涉的情况下让薛悦过上“稍微好点的生活”，可那家伙就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薛悦在人类的世界里挣扎求生，什么都不做。
也得亏薛悦不会受到任何负面情绪的影响……要不然的话，孙杭找到她的时候，她恐怕就是另一幅模样了。
“说起来，孙杭，你不喜欢吃辣吗？”烛龙疑惑地看了一眼孙杭那碗面里干干净净的清汤，“我还以为嗜辣如命是蜀州人的天性呢。”
“你就那么确定我是蜀州人？”孙杭指了指自己，“可是我连蜀州方言都不会说啊。”
“那你是哪里人？”
“问得好，我也很想知道。”孙杭夹了两片酱牛肉塞进嘴里，含混地喊道，“老板，再上二十串烤羊肉，另外，帮这个小姑娘再加一碗面！”
……
吃饱喝足，烛龙带着两人在城里七拐八拐，最后终于是在邻近旁晚的时候，拐进了一家没有招牌的小酒馆里。
酒馆里人不多，靠窗的位置坐着两个衣着略显邋遢的醉鬼，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另一个则是握着酒瓶，口齿不清地对着已经睡着的同伴吹着牛逼从他吹牛逼的内容里能够确定，这两个人的身份都是活跃在龙城的雇佣兵，曾不止一次跟随诡物猎人进入过河西走廊的无人区。
当然，前提是他吹的那些牛逼里至少得有一到两成是真话。
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坐在西北角的阴影里，从他身上散发出的一股十分淡薄的模因气息，孙杭断定这个人是一名诡物猎人。
这名猎人的桌子上摆着一杯完全没有动过、几乎快要没汽的啤酒，而在酒杯的旁边，排列着十几枚锈迹斑斑的古钱币，这名猎人正在聚精会神地盯着这些钱币，一眼都没有去看刚刚走进酒馆的孙杭等人。
酒馆的东北侧搭着一个简易的舞台，舞台上支着一套架子鼓，一个穿着打扮相当“摇滚”的年轻女孩靠墙坐着，将两条裹着网袜的腿搁在架子鼓上面，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烛龙径直走到了吧台前，对着吧台后面正在刷杯子的调酒师问道：“老板呢？”
“今天没啥生意，老板就跑出去玩了。”调酒师抬起眼皮看了烛龙一眼，“如果你是来参加‘刺沙乐队’演唱会的话，那你来得太早了，演唱会要十一点半才开始。”
“大半夜的演唱会？龙城这种军事重镇，居然没有宵禁的么？”孙杭小声嘀咕道。
“宵禁？这位客人你是在开玩笑吧？”调酒师不由得笑了出来，“在这个地方，也就夜生活能让人找点人生中的乐子了，要是执行宵禁，不得把人给活活憋死？军事重镇管得严那也就是军营里管得严，关我们这些老百姓什么事。”
“这是一场人类和诡物之间的战争，不是人类和人类之间的，宵禁没有什么意义。天府城那时候执行宵禁，是为了不让惊慌失措的城市陷入到混乱之中。但在龙城，人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烛龙解释道，“这些生活的调剂品不仅可以让人放松压力，同时也能释放掉一部分积累在人们心中的负面情绪……所以城市管理委员会对这些活动都是持默许态度的。”
“哦，是这样啊。”孙杭点了点头，“涨知识了。”
“老板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吗？”烛龙又问道。
“这我哪知道啊？她有时候一连几天不见人影都很正常……不过今晚有演唱会，她到时候应该会回来吧。”调酒师的视线越过烛龙和孙杭两人，停留在了正在打量酒馆内摆设的薛悦，说道，“这小姑娘还未成年吧？虽然我们没有明确说过不接待未成年人，但是未成年人禁止饮酒这一条规矩在哪儿都一样，要是被查到了，我们会被罚款的。”
“那给她来一杯鲜榨橙汁。”烛龙说道，他转而看向了孙杭，“你要喝什么？我请。”
“你真请？”孙杭问道。
“……你想喝什么？”烛龙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来一瓶飞天茅台吧。”孙杭笑着说道。
“抱歉客人，没有茅台……我们店主营咖啡、精酿啤酒、葡萄酒和特调鸡尾酒，如果您想要品尝蒸馏酒的话，我们有多个品牌的白兰地、威士忌和伏特加，金酒、龙舌兰酒和朗姆酒也可选择。”
“哦？有葡萄酒？”孙杭眼前一亮，“来一瓶那个几几年的拉菲，反正就是年份最好最贵的那种。”
“产自波尔多地区的葡萄酒在法兰克沦陷的时便已经绝迹了，你想要的拉菲现在恐怕只能在介绍酒类历史的博物馆或是某个顶级富豪的私人收藏中才能看到了。”烛龙说道，“不过你可以试试夏州自产的葡萄酒，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有一个牌子的卖点就是主打复原波尔多葡萄酒的味道和口感，价格也不便宜……”
“‘吉伦特河畔的回忆’，这酒采用了最尖端的科技，还原了当年波尔多各大产区的日照、温度、湿度、土壤和降水，那些曾经喝过真品的品酒师都说，这酒的味道，几乎和当年波尔多地区产的红酒一模一样……正好，店里还有一瓶‘波亚克’，口感十分接近真品‘拉菲’……就是价格稍微有点贵。”一听到有大生意，调酒师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有点贵是多少钱？”孙杭问道。
“一千七一支。”调酒师小声说道，“这价格可能比内地贵一点，但要知道，光是把这酒运到龙城，运费都要顶得上酒本身三分之一的价值了。”
“哦，那给我来杯鲜牛奶吧。”孙杭点了点头，说道。
“什、什么？”调酒师愣了一下，他甚至下意识想要抬手去掏一下自己的耳朵。
“我又不喜欢喝酒，还是鲜牛奶好，营养丰富。”孙杭说道。
“那您刚刚说要点茅台和拉菲……”
“你们这里有茅台和拉菲吗？”
“没有，但是……”
“那不就结了，鲜牛奶，谢谢。”孙杭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对着调酒师点了点头。
“就给他上一杯鲜牛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