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请问要加冰吗？”调酒师咬着牙问道。
“去冰。”
调酒师深吸了一口气，转而看向烛龙：“这位先生那您喝点什么？”
“一杯菠萝可乐达。”烛龙说道，“少加一盎司的椰汁，多加一盎司的菠萝汁，我更喜欢涩一点的口感。”
在听到了一个终于是正常的要求之后，调酒师松了一口气，转身去准备三人的饮品了。孙杭则是找到了一张靠近西北角的桌子坐了下来，有意无意地打量着那名盯着古钱币的猎人。
“他在干嘛？”薛悦顺着孙杭视线望了过去，小声问道。
“鉴别古董？”孙杭猜测道，“看他那眉头紧皱的样子，似乎是收到西贝货了。”
“不，那是龙城十分流行的一种占卜方式。”烛龙低声向两人解释道。
“占卜？这不是迷信么？”孙杭嘀咕道。
“信则有，不信则无。”烛龙说道，“我虽然从不给自己占卜，不过对此多少也了解一二。”
“能告诉我是怎么玩的吗？”孙杭来了兴趣。
“一两句话恐怕讲不清楚。”
“那你能解读一下旁边那哥们的占卜结果吗？”孙杭这句话刚说完，那名正在进行占卜的猎人突然抬起头，眼神有些不善地看了他一眼。
“擅自解读别人的占卜结果，这可是禁忌。”烛龙立马回了对方一个歉意的笑容，对孙杭说道，“人们认为这会给双方都带来厄运。”
那名猎人将古钱币收了起来，放回到了一个黑色的布袋里面，然后喝了一口气已经没气的啤酒，开口道：“你们是第一次来龙城？”
“他们两个是。”烛龙回答道。
“你们也是猎人。”这名猎人用的是陈述的语气而非疑问，这说明他也感受到了孙杭等人身上的模因气息。
“是啊，都是同行。”孙杭笑了笑。
“我这边有个活儿，报酬不低，但我不想干了，你们想接吗？我可以转给你们。”这名猎人突然说道。
“是因为占卜的结果不太好吗？”孙杭问道。
“是。”那名猎人直言不讳，“占卜的结果说我最近霉运缠身，最好不要离开龙城……如果你们不愿意的话，我就只能把这个任务发到网上了。”
“这个任务需要离开龙城？是去河西走廊的无人区吗？”孙杭接着问道。
“不用深入无人区，但也差不多。”猎人说道，“送一个包裹去玉门，报酬有两万块钱，扣掉中介费和税，你实际能拿差不多一万八。”
“送一趟快递就能赚一万八？这个玉门在哪里？”
“在龙城的西北方向，距离一百二十公里。”烛龙说道，“那本来是一座废弃的城市，没有居民也没有驻军，但后来因为大量猎人和雇佣兵频繁出入河西走廊的无人区，那里渐渐变成了无人区和龙城之间的一个落脚点。”
“虽然龙城和玉门之间的路不在联邦军队的控制范围内，但这条路被人走了那么多次，已经很安全了，你们也可以找几伙同路人一起走，路上基本不会有什么危险。”那名猎人说道。
“既然不危险，你为什么不自己送？一万八千块钱呢。”孙杭反问道。
“你刚说的对，我就是个很迷信的人，我反正是不想冒这个险。”那名猎人说道。
“危险不在路上，而是在目的地。”烛龙在孙杭的耳边说道，“玉门和龙城不一样，那里是一个真正的‘无法之地’。”
“原来如此……看来这危险或许来自于你要送的东西。”孙杭看了那名猎人一眼，“话说那个包裹里的东西是什么？”
“我不知道。”猎人两手一摊，“擅自打开别人的包裹是不合规矩的。”
“但是你离开龙城通过安检站的时候，包裹里的东西是必须接受检查的。”烛龙说道，“如果里面是什么违禁品的话，那我们接了这个活儿，到时候被安检抓住，岂不是很倒霉？”
“看来你们并不想要这笔钱。”那个猎人不再去理会孙杭等人，而是直接掏出了手机，在屏幕上飞快地按动了起来。
“朋友，说实话，如果你无法告知包裹内容是什么的话，就算你把任务发到网上，也没多少人会接的。”烛龙说道。
“这个就不用你们操心了。”这名猎人抓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便快步走出了这家酒馆。
“主脑。”孙杭说道，“查一下这名猎人的资料。”
“猎人代号：‘铜手指’，真实姓名：亚伯彼得。男，三十九岁。曾就职于长安城诡物研究所，现为自由猎人。高加索裔，籍贯所在地：长安，感染模因来源为序列号己七三五‘黄铜塑像’，能力是将右手食指接触到物体转化为黄铜，转化速度和转化体积受自身模因强度限制……”
不到两秒钟，主脑就把个“铜手指”的所有信息都给扒了出来，甚至连他曾经结过两次婚、第一次婚姻是因为使用能力时发生失误导致女方身体重度残疾最终离婚这种事情都没有遗漏。
就差没有把家伙今天底裤是什么颜色写在档案里了。
“铜手指……听上去这能力挺有意思。”孙杭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只不过以他的模因强度，用来战斗的话，恐怕是有点勉强啊。”
第504章 羊巧兮
孙杭又让主脑查了查这个“铜手指”的历史战绩，不能说是乏善可陈吧，也只能说是毫无亮点……孙杭甚至都怀疑这哥们现在是不是已经有点后悔从诡物研究所离职成为一名自由猎人了冒着生命危险讨生活哪有捧着铁饭碗吃公家饭要来得香啊。
别看各种社交平台和短视频平台上那些自由猎人日子过得有多潇洒，现实中的辛酸人家根本就不会拍下来发到网上，就算有，那也是为了卖惨博同情打造某种人设罢了。
铜手指最近一次接受全面检查就在上个月，按照检查报告里提及的模因强度，他现在榨干全身力气，一天最多也只能转化不到两公斤的纯铜，而目前市场上纯铜的原材料价格大约在80元每公斤的水准浮动。也就是说，这哥们拼着每天把自己榨干来把垃圾转化成纯铜，一个月收入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不到五千块……
更别提模因能力一旦透支，恢复起来就会变得十分困难……按照主脑给出的计算结果，在平衡透支和恢复所需时间的前提下，这家伙一个月靠转化纯铜来赚取收入，撑死只有一千多块。
要不是联邦政府每个月还会给感染者发一笔低保，这点钱，估计糊口都难。
靠转化纯铜卖钱，说不定还是去马戏团靠能力来表演魔术要赚得多一点。
金手指和铜手指，仅仅一字之差，两者之间的价值却是存在着天差地别。
偏偏这家伙转化的还是纯铜，纯铜在没有加入其他金属元素变成合金之前，物理性质相当一般，就算他能用纯铜变出武器和防具来，其杀伤力和防御力也十分有限这年头连钨合金钛合金的性能都有点不够看了，更何况早在封建时代早期就已经被淘汰的纯铜呢。
他唯一的杀招就是用右手食指接触到敌人的要害部位，将敌方的要害“铜化”可问题就在于，你都能碰到别人的要害了，用子弹用炸药用刀什么的效果不都是一样的吗？
也就只有那个物理防御能力极强的敌人，能够靠这种无视防御的“特殊攻击”来击杀了。
孙杭翻遍了这名猎人寥寥无几的战斗记录，他的战斗方式基本和普通人类士兵没有区别，从来就没有用过铜手指的能力猎杀过诡物唯一一次用能力造成了伤害，还是对他前妻的误伤……
孙杭看了半天，最后对这种能力得出了八个字的评价：“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能力本身不弱，但拥有者太弱了他要是能把接触到的事物瞬间整体铜化，那这能力简直就是BUG一样的存在。远的不说，近的无论是奇美拉十七号的巨茧还是移动的龙岩垒，用这个能力都可以完成“秒杀”。
“像他这样的自由猎人，在龙城有很多。”烛龙说道，“他们进入无人区最大的依仗并非是战斗能力，而是自身感染者的身份？”
“感染者的身份？”孙杭有些纳闷。
“河西走廊的无人区里存在着大量处于‘游离态’的诡物模因，普通人接触到这些模因，如果没有完备的防护措施，很容易受到感染。但感染者不一样，感染者体内的模因主动去抗拒这些游离模因，形成一种免疫效应……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感染者在无人区里行动要比普通人更加安全。”烛龙说道。
孙杭：“原来如此。”
孙杭刚说完这句话，酒馆的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刹车和机车引擎咆哮的声音，烛龙眉毛一挑，低声道：“看来老板提前回来了。”
孙杭抬起头，视线越过了背朝门口坐着的烛龙的肩膀，他看到一辆仿赛款式的摩托车停在了酒馆的门口，一条穿着皮裤的、长度足以和王怡一较高下的大长腿从摩托车上跨了下来。
大长腿的主人身上穿着一件皮夹克，皮夹克上挂满了像是勋章一样的金属饰品，一动起来就丁零当啷地响个不停。
这名女骑士拔下车钥匙，快步走了进酒馆，厚底马丁靴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她摘下头盔，脑袋习惯性地一甩，将那一头大波浪甩到颈后，朝着调酒师问道：“小张，我不在的时间里，店里没人来闹事吧？”
那名调酒师愣了一下，眼神下意识看向了孙杭虽然孙杭的行为略带那么一丝找茬的意味，让他有点不太爽，但仔细追究起来，人家也不过是在开玩笑罢了。再说了，他们也在店里消费了，要是因为这种小事耿耿于怀，那这生意也可以不用做了。
“没有，一切正常。”调酒师说道。
但他那瞥向孙杭的眼神还是引起了女骑士的注意。
女骑士转头朝孙杭他们这桌看来，而烛龙也是恰到好处地回过了头，两个人的视线顿时对在了一起。
女骑士的脸上立马绽放出了一个笑容，扭动着腰肢款款朝这边走来：“哟，稀客啊……好久不见，你上一次来龙城，还是四年前了吧？”
“这几年任务比较忙。”烛龙回了一个礼貌性的笑容。
“你敷衍人的技术还是和以前一样烂。”女骑士直接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在孙杭他们这桌坐了下来，“不给我介绍一下这两位？这小姑娘……你可别告诉我是你的女儿。”
“我连婚都没结，哪有什么女儿。”烛龙苦笑道。
“还没结婚啊？那看来……我还有机会咯？”女骑士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眼神却不住地在孙杭和薛悦的身上打量，“是同事？”
“嗯，他们和我一样，都是猎人。”烛龙点了点头。
“看来，你来龙城是来执行任务的，不是来度假的。”女骑士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对着薛悦和孙杭说道，“想喝点什么吃点什么随便点，我请客。”
“这位是这家酒馆的老板，羊巧兮。”烛龙向孙杭介绍道，“她曾经是活跃在河西走廊无人区里的一名雇佣兵，后来……”
“后来差点在无人区里丢了命，就金盘洗手不干了，在龙城开了家小破酒馆，顺带做点情报生意。”羊巧兮打断了烛龙的介绍，笑着说道，“其实还做点灰色业务，比如说药品和军用装备……当然我知道你们肯定不缺那种东西。说吧，你们找我什么事情？”
烛龙将一箱杏花村汾酒从桌子底下提了出来。
“我这酒馆谢绝自带酒水哦。”羊巧兮看了烛龙一眼，笑道。
“这是给你带的伴手礼。”烛龙说道，“我们这行过来，的确有事相求。”
孙杭本以为羊巧兮会拒绝这份礼物，谁知道她竟然直接从腰带上摘下了一把折刀，动作飞快地划开了酒箱的封条，从里面拎出一瓶来，拧开瓶盖就抿了一小口。
“嗯……这味道真怀念啊，这玩意在龙城可是稀罕货。”羊巧兮舔了舔嘴唇道，“在长安卖五百块一瓶，拿到龙城来，那价格起码得翻个倍呢。”
“这钱这么好赚？”孙杭一愣，“长安距离龙城也不算远，这直接在长安买酒拿到龙城来卖，不比开酒馆赚得多？”
“一看你们就是走的免检通道，啧，精英猎人的特权可真是让人羡慕。”羊巧兮说道，“正常入城渠道烟酒这类货品不仅要缴纳高额的入城税，而且每天都还有限运额度，要是额度满了，你的货就只能堆在城门口等第二天额度刷新……这钱哪有那么好赚。”
“这箱也给你。”烛龙将第二箱汾酒也推给了羊巧兮。
羊巧兮眼神微微一变：“你们这价码不低啊，到底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先说好，雇佣兵这行我可不会再做了。”
两箱杏花村汾酒，按照羊巧兮说的价格，总价值已经比“铜手指”想要转让的快递任务报酬还高了，也怪不得羊巧兮会心生疑虑。
“我们需要招募一批好手，去执行一个……一个危险程度很高的任务。”烛龙说道，“我们需要那种经验和实力都是顶尖的猎人或是异能者，最好是那种能和排行猎人碰一碰的狠角色。”
“危险程度很高的任务？有多高？”羊巧兮瞬间转换成了严肃脸，她用手指抹了抹嘴角残留的酒液，“招募好手不是问题，但你们不把任务内容说清楚，恐怕没人会接。”
“任务执行地点在沦陷区里。”烛龙说道。
“沦陷区里？我还以为有多危险呢……河西走廊的无人区和沦陷区也没多大区别了。”羊巧兮突然笑了起来，可她才笑了两声，就突然意识到烛龙的语气有些不对。
“等会……你说的沦陷区，是哪一片沦陷区？西西伯利亚？塔克拉玛？还是云滇高原？”
“埃及。”烛龙用只有他们这一桌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什么？”羊巧兮那对纤长的纹眉顿时扭在了一起，“你再说一遍……任务地点在哪里？”
“埃及。”烛龙又重复了一遍。
“你确定是那个位于非洲大陆东北角的埃及，而不是什么夏州联邦周围的某个同名地区？”羊巧兮难以置信地问道。
“就是那个埃及。”
“天枢塔疯了还是联邦政府疯了？夏州邻近的那些沦陷区都还没探索明白呢，跑到非洲去搞什么幺蛾子？”羊巧兮惊愕道。
“我们只负责执行任务，从来不问任务的原因。”烛龙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
“这太疯狂了，就算能招到人，恐怕招来的也都是一群疯子。”羊巧兮喃喃道，“还有，你们打算怎么去埃及？从夏州边境出发的话，需要穿越的沦陷区面积可比夏州联邦的国土面积还大呢。”
“近地轨道空投。”烛龙似乎很信赖这个叫羊巧兮的酒馆老板，在任务细节上并没有对其进行隐瞒，“天枢塔会准备两个空投舱，一个载人，一个载把人送回来的火箭。”
“疯了疯了疯了，你们一定是疯了。”羊巧兮连连摇头，“连带着我现在也要被你们给搞疯了！”
“你就说能不能招到人吧。”孙杭问道，“实在不行，我只能拉上一帮排行榜上的猎人去埃及了。”
羊巧兮连续深呼吸了好几次，剧烈起伏的胸腔才慢慢平静下来。她站起身，绕到吧台后面，从冰柜里取出了一瓶蒸馏酒和一只玻璃杯，又回到了孙杭他们的桌子旁边。
伴随着“啵”地一声脆响，软木塞像是子弹一样飞了出去，羊巧兮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然后咕咚咕咚地灌下了大半杯。
“这消息太令人震惊了，我需要好好消化一下。”羊巧兮说完，又把剩下半杯酒灌了下去。
紧接着她又给自己倒了第二杯、第三杯……一直到喝完第五杯之后，她才将酒瓶往前一推，说道：“人肯定是能招到的，龙城不缺人，也不缺疯子，更不缺不怕死的疯子。但有两个要素很关键时间，还有报酬。”
“我们有半年时间。”烛龙说道，“不过我希望能在三个月里完成招募，我需要留出一些时间来熟悉招募到的人，团队的磨合也需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