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啊?”果兴阿拉家常一样和颜悦色的问道。
“大人……”新兵不是第一次见果兴阿,但却是第一次和果兴阿离的这么近。新兵课他学过,连长是和知县大老爷一样大的官,营长是和知府大老爷一样大的官,而参领大人是那还大的官。没当兵的时候,他见了衙役都害怕,何况是果兴阿这种巨型大官。这个巨型大官现在正很没威仪的蹲在他旁边,他怎么能不紧张。他现在心里其实特别想回去去看看家里的祖坟,看坟头是不是正冒着青烟。
“别紧张,你叫什么名字呀!”果兴阿又笑着问了一次。
“俺爹说不到长城非好汉,要俺将来当好汉,所以俺叫阚长城!”十八九岁的阚长城非常正式的介绍着自己。
“阚长城,好,很好!”果兴阿强忍着笑,阚长城的名字不错,是和姓氏连起来叫有些好玩。
“谢谢大人!”年轻的阚长城不知道果兴阿在笑什么,只是大人笑了,他也跟着笑。
“你已经是好汉了!”果兴阿拍了拍阚长城的肩膀。
“俺还差得远,以后跟着大人多学,将来当大好汉!”阚长城把自己能想到的恭维的话都说了出来。
“几万人围攻,多可怕啊!为什么不跑呢!”果兴阿是来听听士兵们的心声。
“有几万人啊!那么多?”阚长城其实连一百以是多少都不知道。
“你不害怕吗?”果兴阿看出来这是个实诚人,他肯定会说实话。
“害怕,尤其是连长挨了刀的时候,俺都吓死了!尿都拉了一裤子。”阚长城的确实诚。
“咋不跑呢?”果兴阿好像很希望阚长城跑一样。
“不能跑,带把的爷们不能跑。自从当了大人的兵,您天天好吃好喝的供着俺们,还给俺们好衣服穿,没事还赏俺们酒肉,还张罗让俺们攒钱娶媳妇,除了俺娘没人对俺这么好过。大人您像俺的亲娘一样,有人来欺负俺亲娘,俺咋能跑!”阚长城发自肺腑了。
“对,对,对!亲娘一样!”阚长城身边的几个新兵也附和着说道。
身后的军官们一阵嬉笑,果兴阿自己也是差点憋出内伤。如果是像亲爹一样果兴阿都能忍了,偏偏这亲娘容易让人忍不了,果兴阿一点也不认为自己身有母性的光辉。不过这些新兵也真是实惠,给吃喝、给衣服、给说媳妇,是亲娘,士兵们还真有自己朴素的价值观。
“营长、连长一直都是凶巴巴的,动不动打俺们骂俺们,以前俺们还想不通,背后还骂过他们,现在才知道他们是为了俺们好啊!营长、连长是为了让俺们学东西才打骂俺们,这些东西都是学来保命的,像俺爹从小打俺们骂俺们一样,其实都是为了俺们好!”阚长城善良的把吉英、哈坦骨子里的暴力基因归类成了严父的类型。
果兴阿看着眼前善良的阚长城,发自肺腑的想掐死他,自己是亲娘,哈坦和吉英到成了严父。果兴阿对天发誓,算自己真的穿越成了个女的,也宁死不会便宜了吉英和哈坦这种类型的糙汉。
“还有五连和六连的大哥们,他们总是欺负俺们,让俺们帮他们扛东西,让俺们给他们洗衣服、收拾营帐。俺想着等以后俺成了老兵,肯定暴打他们一顿给自己报个仇!”阚长城反应出了老兵欺负新兵的真实现象,不过果兴阿也是没办法,从古到今世界各地老兵欺负新兵是没治的绝症。
“不过俺现在知道了,他们像俺哥一样,在家的时候俺哥也总欺负俺,抢俺吃的,让俺帮他干活。可是俺受欺负的时候,都是俺哥第一个替俺出头。五连、六连的大哥们也是一样,自己家里人其实是闹笑话,真碰见外人还得是亲哥哥出头。没有这些老兵大哥护着,俺根本不能活下来,一个老兵大哥为了替俺挡刀,生生让贼寇给砍死了!呜呜呜!”阚长城说着哭了起来,身边被五连、六连老兵们救下来的新兵也都开始抽泣,他们每个人都有被老兵救命的经历,不过救他们的老兵许多都没有回来。
果兴阿轻轻的拍着阚长城的肩膀,安慰着这个朴素的山东汉子,不过心里却因另一种滋味而流满了泪水。“吉英、哈坦是爹,老子是娘,你是儿子,老兵是大儿子,老子这是落在这两恶魔手里之后,被祸害的多惨啊!”果兴阿心里翻腾着各种诡异的念头。
“俺以前听说书,听先生说过,“打虎亲兄弟,阵父子兵”。今天俺才知道,了战阵身边的人都是父兄。营长、连长像爹一样带着俺们,保护着俺们,老兵像哥哥一样照顾着俺们。俺是个糙人,可是心里都懂!都懂!”阚长城彻底完善了他的军队家庭论。
“好,好……”果兴阿已经是默默无语两眼泪了,他这个亲娘当的属实是不太舒服。
“大人,明天带我们再杀出城去吧!”阚长城身后的一个新兵突然说道。
“对,对!杀出去,给各位大哥们报仇!”附近的士兵都凑了过来。
“明天我们会杀出去的,弟兄们的血不能白流,不过你们训练还不充分,你们还有伤在身……”果兴阿的确要出兵去找捻军算账,二营被人打了一闷棍当然不能这么算了,可是他没准备再带二营。二营几乎人人带伤,而且训练实在差得太多,许多人连枪都用不好,和炮兵、骑兵的配合更是一点概念都没有。本来他还想把理由和士兵们分说清楚,但是看着士兵们热切的眼神,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
“大人,和老兵们俺们的确不够格,好多人连火枪都用不好,俺也是。但是俺们会用刀,不能用刀的俺们还有一双手,俺们还有一口牙!求您务必带着俺们,俺们是用牙咬,也要给哥哥们报仇!”阚长城眼含热泪的说道。
“你们的伤?”果兴阿很感动,可是他还是很担心这些人的伤势。
“大人,您放心吧!不能动弹的兄弟不去,俺们这些利手利脚的去,俺们绝不给您添麻烦!”为了证明自己能够作战,阚长城站起身来划了一下手里的苗刀,把保护果兴阿的福全等人都吓了一跳。
“好,明天你们随在一营之后做后备队!”军心可用,果兴阿不想挫伤战士们的热情,给他们一些打扫战场之类的任务是了。城外捻军虽然没有退走,但是他们纸老虎的本质已经暴露了,果兴阿自信明天出兵报仇不会有什么危险。
“谢谢大人!”士兵们都激动了起来,许多人已经用心的擦拭起了手里的武器。
又慰问了一阵士兵,果兴阿带着众将返回了城楼,赵新和托明阿正带着一批德州的武僚属在城楼瞭望敌阵。捻军刚刚吃了些小亏,但是清军求了人之后快速的撤回了城里,这种行为给了捻军一个错误的认识,他们觉得清军不过如此。所以捻军并没有撤走,反而大张旗鼓的在德州城外安营扎寨,一副要围攻德州城的架势。
赵新、托明阿等人恭喜果兴阿旗开得胜之后,众人便一同看向了捻军的营寨。所谓人一万无边无沿,足有三万大军的捻军灯火点点,给人的感觉好像德州的城外又建起了一城镇一样。赵新等人难免心惊胆颤,如此规模的大军,身在腹地的他们一辈子也没见过。看着敌人势大,他们也难免对于固若金汤的德州城池有了怀疑。
“哈坦呢?怎么一直没见他!”果兴阿想具体了解一下捻军的战术之类,自然是与捻军接战时间最久的哈坦最有发言权,却忽然发现二营回城以后一直没有看到哈坦。
“都没见他!”赛尚阿等人也一直没见到哈坦。
“是不是又挨了流弹了,跑哪装死去了!”哈坦第一次被子弹击的事,已经成了哈坦人生第一大污点。
“不是没回来吧!”丰升阿想起了一个最恐怖的可能。
“我刚才回来的时候,是哈坦给我断的后,他在我后面!”一直在城楼里修养的金喜,听人提到哈坦,急忙让人扶了自己出来。
“跑哪里去了!派人下去找找!”果兴阿举着望远镜看着捻军的大营,随口叫了人去寻找哈坦。
第一百四十二章 哈坦之死
月至天,已经忙碌了半宿的人们各自休息,托明阿借口要调迁兵将,头也没回的跑回了自己家里,赵新到是和果兴阿一起留在了城头。 年龄、身份、经历等等方面几乎没有任何交集的两个人,在城楼了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不着边际的闲话。听不懂赵新子曰诗云的果兴阿,心里渐渐升起了不详的预感,去找哈坦的人已经走了大半个时辰,居然没有任何消息。
“大人,哈坦找到了!”快四更天的时候,福全一脸悲伤的神色城来回报。
“在哪找到的,他跑哪里去了?”果兴阿已经坐着睡着了,迷迷糊糊的他并没有注意到福全神色的异常。
“在医护排救治的重伤员那里!身边的亲兵也都伤重昏迷,哈坦衣甲破损的厉害,脸又都是血,医护兵一时没认出他来。”福全艰难的答道。如果是寻常的号衣,见了领口的扣子看得出级别,不过哈坦穿了绵甲,身脸又全是血迹,医护兵忙着救人谁也没有发现。哈坦身边的亲兵也都是身负重伤,没有一个能出来说明情况的,自然从头到尾都没人发现,这个人是果兴阿正在寻找的哈坦。
“怎么样?伤的重吗?会不会落下残疾!”哈坦也是果兴阿的第一批班底出身,对于这个没事在自己面前吵吵闹闹的浑人,果兴阿还是颇为关切的。
“参谋长和其他的军官,带着哈坦来见您了!”福全强忍着眼泪,虽然福全也是打老了仗见多了死人,但是哈坦这种眼前的人还是第一次。
“这憨货又惹了什么祸?”果兴阿还没完全清醒,听说是所有军官押着哈坦过来,还以为哈坦又犯了什么错,这是带着人来找自己求情来了。
福全没再言语,而是引着果兴阿和赵新到了女墙边,果兴阿向下看去,赛尚阿等人正抬着一扇门板一样的东西顺着城马道来。待众人走得近了,借着城墙的灯火光,果兴阿才看清,门板一动不动的躺着一个人。
“大人,我把哈坦给您带回来了!”众人把门板放在了果兴阿的面前,赛尚阿带着哭腔向果兴阿说道。
看着门板满身血污一动不动的哈坦,果兴阿只觉得自己的手指尖有些发凉,脑海一片空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哈坦给自己来了个抱腰摔,为了和阿克敦争风吃醋在自己面前吵吵闹闹,挨了流弹之后被吓得以为自己要死,蛮熊一样的人缺最怕自己罚他写检查,以往的一幕幕不停的在果兴阿的脑海里闪过。
“你他妈的又装死,给老子滚起来!”果兴阿颤颤巍巍的走到了哈坦身边,抡起马鞭给了哈坦肚子一鞭子。可是哈坦并没有像次一样跳起来,而是依旧一动不动的躺着,好像在嘲笑果兴阿的无力。
果兴阿失魂落魄的退后了两步好像要摔倒一样,福全急忙从身后扶住了他。果兴阿说什么也不敢相信,进城前还向自己承诺不再乱打人的哈坦,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那个曾经勇猛无畏,扔下部下一个人冲向敌人的哈坦,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你起来,起来,五千字检查!你给老子起来!不起来,老子让你写一万字的检查!”果兴阿发疯了一样用马鞭抽打着哈坦的尸体,似乎只要他打的再用力一点哈坦能站起来躲避一样,虽然心不愿相信,但是眼泪已经止不住的落下。
“大人,大人,大人节哀啊!”赛尚阿等人都冲了去,死死的抱住了果兴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