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团长都留不住!谭绍光和毕云涛最多带些亲信走,博日图和吉英走的时候恐怕除了亲信,还要带一批精锐走啊!”邹德归对于所有人都了如指掌。
“算留下又有什么用?莫说六爷还是个小孩子,算成人了,他又怎么得了五爷的胸襟气魄。算六爷胸怀大志,怕是也没有五爷的才略手段啊!退回固安之后,我们拿什么养这一万多人,拿什么来维持兵工厂的运作?朝廷若是调我们出征,六爷能像五爷这样指挥若定,百战百胜吗?不如让部曲散了,各位高才各奔前程,我们老哥俩护着六爷做一个安乐富家翁吧!”赛尚阿一边说一边叹气,他已经看透了,也已经心灰意冷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啊!老天爷啊!”皮润民等人都知道赛尚阿说的一点都没有错,果兴阿缔造的这支强军,将会随他一起烟消云散。
果兴阿创造了一个迹,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创造了一支极为强大的军队出来,而且形成了一个以他为核心的利益集团。但是像所有速成的东西一样,果兴阿的这个利益集团存在各种各样的隐患,当唯一的粘合剂果兴阿倒下之后,马便会分崩离析。
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国法和家规不仅是维护着庞大系统的日常运行,也保障着它的传承。只有拥有完善的传承体系,或者传承法则,才能避免争夺和分裂的出现。正是因为这一点,历史才会出现传承数十代的王朝,延绵千年的豪门世家。这些法度和规则,让国家和氏族可以面对传承时不会出现分裂,而能够在确认新的领袖后快速整合自己的能量。
但是果兴阿发展的太快了,在急速扩张的过程,他吸收了大量的外来力量,原有的佐领传承法则不再适用于新的团体。他还没有自己的地盘,所以没有自己的运行模式,完全是军阀狂飙的野路子。这也注定了,当他这个唯一公认的领袖倒下后,无论谁也无法接替他继续领导团队。
近代国的军阀,只有东北的张作霖父子完成了传承交接,而其他的军阀全全都是领袖一倒玩完。是因为只有东北的奉系军阀完成了规则的制定,有自己的运行模式,所以张作霖死后,他的部下们可以按部班,直接推选少帅接任。果兴阿目前至多算个野路子军阀,他距离奉系军阀还有非常遥远的距离。
慕顺陆续送回了几个大夫,但是把了脉之后,却都不乐观。个别不会说话的,直接让准备后事了。高烧不退,谁也没有办法,只能靠他自己挺,挺过来活,挺不过来死。
果兴阿迷迷糊糊的烧了一整晚,依旧没有任何起色,间醒了一会,只是要水,然后又昏睡了过去。
“五哥,你怎么这么……”长禄也连夜赶了回来,不过齐布琛不知是怎么了,居然在院子里嚎了起来。
“六爷,高声不得!”长禄急忙捂住了齐布琛的嘴,屋里看护果兴阿的众人也迎了出来。
“赛叔叔,我五哥怎么样了?”齐布琛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
“六爷,您进来看看吧!五爷一直是高热不退,唉……”看着齐布琛,赛尚阿也哭了起来。
“哥啊!”齐布琛一进屋扑到了果兴阿的身,又哭又捶好一通折腾,把果兴阿额头的湿手巾都给弄掉了。
“六爷,五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众人急忙前解劝,再让他闹一会,果兴阿没病死,也让他折腾死了。
又哭闹了好一会,齐布琛才在赛尚阿几人的搀扶下,走回了堂屋。了茶之后,众人才依次坐了下去。
“赛叔叔,您这么急,让我来,是为了……”齐布琛收起了眼泪,凝重的向赛尚阿问道。
“六爷,五爷这次病势沉重,身边没个血亲是不行的,所以我们这人商量着让您过来照料着,如有万一……”赛尚阿几人得把意思给齐布琛说明白了,不过果兴阿毕竟还没死,有些话也不好说的太直白。
几人吐沫星子里绕来绕去的时候,长禄引着吴秀明背着药箱,去了果兴阿的病床前。
第二百三十七章 碧眼儿(一更)
在一八五三年法国科学家弗雷德里克·热拉尔,合成了一种有机化合物,不过没有任何人重视,仅仅是一个学术研究的产物而已。 容闳一次和果兴阿闲聊的时候提起过,果兴阿也并没有在意这件事,但是一次回望人生的时候,果兴阿忽然发现这种有机化合物的名字,他好像在哪里加过。
乙酰水杨酸,在果兴阿的记忆里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阿司匹林。本来打死前世的果兴阿,他也不可能知道阿司匹林还有这种名字的,这源于前世的一个笑话。有一次果兴阿的前世叶果感冒发烧,去买退热药,但早药店还没有开门,他只能蹲在门口等。一边难受的直哼哼一边和同样等开门的店员聊天,玩笑店员告诉他,如果实在受不了了可以去啃柳树皮。因为柳树皮里可以提取水杨酸,是做阿司匹林的原料,吃了没那么难受了。虽然过后叶果还是买了药,而没去啃树皮,但是他记住了柳树皮的作用。而且回家吃药的时候,他还特意记下了阿司匹林的别名——乙酰水杨酸。
眼下部队用的土法青霉素,生产难度太大,而且产量也低的可以,效果也非常一般。而阿司匹林则堪称近代神药,大力丸一样啥病都能治,牛的不行不行的。果兴阿在固安闲得蛋疼的时候,开始研究起了阿司匹林。原料水杨酸可以从柳树皮和马尿草里提取,兵工厂生产*用的化学设备,也具备一定的化学提纯能力,提取水杨酸问题不大。浓硫酸一方面有容闳次买回来的存货,而且兵工厂也有生产浓硫酸的设备,也不是什么问题。醋酐也简单,是把醋精炼提纯结了。可是怎么把这三样东西弄到一起,可麻烦了,果兴阿对于化学也是个略知一二,纸面算数还行,真的实验他不怎么灵了。
所以果兴阿提出概念之后,一直是容闳带着一群心灵手巧的工人,不停的在兵工厂里做着医药生产实验。战火从天津都烧到八里桥了,容闳才搞出了第一批成品,但是这些白色的粉末到底有什么用,能不能吃死人,谁也说不清楚。吴秀明本想找一个受伤的战俘试试药的,可还没等他下手,被长禄给抓来了亦庄。
看见果兴阿的第一眼,吴秀明觉得自己眼前一黑,果兴阿要不行了。医善于预防疾病和调理身体,治疗慢性病的效果也不错,但是最怕急症。药见效缓慢,对于急症已经高热不退的炎症,往往力不从心。果兴阿脸都烧红了,而且已经整整烧了一夜,依然没有退烧的迹象,八成是不行了。
听着外面断断续续的交谈声,吴秀明知道,大家已经在给果兴阿安排后事了。是个药铺学徒出身的他,一多半的能耐都是和果兴阿学的,开个刀他还行,治病他真不会啊!焦急无奈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刚刚研发出来的神药。
“大人,您是不行了!这是您要我们做的神药,做是做出来了,可您不在谁知道对不对呀!也没时间找人试药,今天您都这样了,小郎自作主张让您自己试这药了!”果兴阿平时说话有些玄乎,为了给容闳、吴秀明几个研制人员鼓劲,按照大力丸的套路狠吹过一次阿司匹林的药效。吴秀明只能祈祷这药果然具有神效,能让果兴阿的烧退下来。他也怕药做的不对,直接把果兴阿给毒死了,只用药匙挑了两小匙,和水给果兴阿灌了下去。
福全和吴秀明在里屋照看昏迷的果兴阿,外面堂屋里却在一片哭声,演这一场相当精彩的大戏。
“怀远兄,可惜东翁没能打下一片基业,不然好一出碧眼儿坐领江东啊!”被冷落的皮润民和邹德归悄声嘀咕道。
“惠扬公和前四位公子不过尔尔,这五爷、六爷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五爷长于军伍大局,六爷在人心权谋方面,却也非寻常人可呀!”邹德归暗暗感叹,得亏惠扬的前几个儿子都死了,不然这几个小儿子,将来少不了一番龙争虎斗。
在邹德归的眼里,包括惠扬本人在内,这几个果兴阿家里的大人,也是一般人的水平,但这几个小的却是一个一个厉害。果兴阿没事搞搞发明创造,而且在军队整备方面堪称一代名家,对于天下大局看得也较通透,可是人心权谋他白痴一个了。而老六齐布琛带兵如何还不知道,但是笼络人心,勾心斗角却是一把好手,眼泪刚收起来一会,非常坦然的坐到了他五哥的位置。
“我是个毛头小子,什么都不懂的,全要靠几位帮衬!如今五哥病的这样重,大军必须立即返回固安!不知大家以为如何啊!”齐布琛好像是怯生生的问着众人。
“六爷,五爷病势沉重,暂时怕是经不得车马劳顿啊!”赛尚阿一直担心着里屋的果兴阿,全没注意到齐布琛刚刚与众人相互介绍时,一个个拉关系的样子。听齐布琛说要班师,他第一件想到的也是果兴阿经不起颠簸。
“赛叔叔,五哥是不宜活动,但眼下是非常时刻啊!这里距离敌军太近,万一洋鬼子打过来了,五哥更没办法修养了。长痛不如短痛,不若马返回固安,再让五哥细细调养!”齐布琛说的好像也有一番道理。
“敌军却是不远,但我们毕竟……”
赛尚阿也觉得齐布琛说的有些道理,可是还是不忍心让果兴阿赶路,两人又分辨了起来。
“好狠的心啊!六爷五爷狠辣啊!”坐在角落里的皮润民搓了搓手指。
“也不仅最是无情帝王家,普通的豪富之家其实也是如此,这是人心啊!五爷一天不咽气,六爷的位置一天不安稳啊!”邹德归也叹了口气。
“好吧!依六爷的安排吧!”赛尚阿和齐布琛分说了一阵,好还是只能依了齐布琛的意见,抬着果兴阿回师固安。
“回师的一路也未必太平啊!这大军调度还要仰仗诸位哥哥!”齐布琛走到堂屋当,对着四个团长一躬到地。
“六爷,不必担忧,我等自当安排得宜!”几人都起身还礼。
“五哥身边要人照顾,大军枢也得有人指挥,这可如何是好啊!”齐布琛好像要哭出来了一样。
“六爷有何令喻吩咐是!”显德觉得齐布琛咋呼的有点欢,不过还是守着自己的本分。
“四位都是五哥最看重的人,五哥如果醒了,肯定希望四位能在身边。我看不如这样,四位便留在军,两人看护五哥,两位代我指挥大军枢!几位觉得如何?”齐布琛一副不知说得对不对的样子。
“我们都来军,哪团里怎么办啊?”吉英一时没反应过来。
“让各团的参谋长先带着吧!步兵二团没有参谋长,让慕顺先过去搭把手!”齐布琛显然了解过部队的建制,而且对于各团的情况也都心知肚明。
齐布琛的话一出口,不仅四个团长不说话了,连赛尚阿和显德也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角落里的皮润民和邹德归,双双翻起了白眼。
“还是太小了,全是小人书里的计谋,成不了气候!”皮润民颇为不屑。
毕云涛步兵一团的参谋长是阿克敦,谭绍光骑步团的参谋长是承泰,博日图轻骑兵团的参谋长是希拉布,如果团长不在,这三个团将全部由固安出身的旗人接管。而吉英的步兵二团本参谋长一职一直空缺,本来应由金喜补,可是齐布琛却点了慕顺。这摆明了是把四个团长控制在军,然后用固安籍旗人接管全军。
齐布琛面做得还不错,但是毕竟年纪还小,做事太过急切了,这一下所有人都看穿了他的心思。不过看穿了却不能说破,场面一下子尴尬了。谭绍光等四人的心可是哇凉哇凉的了,虽然四人注定和齐布琛不同路,但是毕竟有果兴阿的恩情在,怎么也要送一程的,怎么也不可能果兴阿一死拆伙。但齐布琛实在是够狠,果兴阿现在还滚烫滚烫的呢!这小子对他们四个动手了,要架空夺权了。
显德、赛尚阿虽然也和四人属于不同的利益团体,但是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他们也有过和四人争权的心思,但绝对不是这么个弄法。齐布琛今天能动了四个团长,将来站稳了脚跟,难免要培植自己的亲信,到时候他们这些父兄留下的老人,也得靠边站。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惯例,果兴阿如果不是扩张的太快,自己爬得太高,也会对赛尚阿等人做些调整。但是像齐布琛这样,屁股还没沾椅子开始搞的,实属罕见。
“我年纪小,胡乱说的主意,大家觉得不合适,我们再商量嘛!”大家谁都不说话,齐布琛也发觉自己太急了,一脸天真无辜的样子,开始问起了众人的意见。
“六爷还小,大家还是说说自己的意见吧!”场面还是很尴尬,显德只能出来倚老卖老。
“大人患病,事出突然,咱们有点乱了阵脚了!再贸然退兵的话,只怕军心动荡会惹出什么是非来。而且大人晕倒之前,也是在部署继续进剿洋鬼子的方略,我们似乎不该撤兵!不如派人在此地驻守,大人也地将养,其他各部继续袭扰洋鬼子,完成大人保卫京师的意愿。”毕云涛本不准备撤兵,听了齐布琛的安排之后更不同意撤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