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孩子爸躺床上呢,她一个女人家没什么见识,日后孩子们少不得要乡亲们提携。所以她打定主意自己受点委屈吃点苦也情愿,她只求孩子以后日子能好过。
自家丈夫是有两个姐姐,但都嫁外省了。孩子没有什么兄弟可以帮衬的,如果大儿子和村里的人闹了矛盾,以后孩子的路怕是更不好走。
唐浩泽主动说及找村主任的事是因为他知道,这事他不说,他妈妈也迟早会知道。现在他主动说了,反而能让母亲放心。而且他要做的事,必须要让母亲知道。
他笑着说:“没有。我就是问了为什么收回我们的鱼塭,还有我问他是谁承包了我们的鱼塭。”
“问那些做什么?”孔凤荃心提得更高了。她和村主任一样,担心儿子年少不更事惹了不该惹的人。“人家有钱有势,我们难道还要跟人家争?”
唐浩泽明白母亲在想什么,他走到母亲身边,让她和自己一起坐下,说:“妈,我没想做什么。我在市里上学,听说过承包我们家鱼塭的大老板,还有一个同学是他家亲戚。听说那个大老板是很讲道理的。我又想着,他要开那么大的养殖场,肯定需要时间,我想跟他谈谈,说不定我们还能在鱼塭再养半年。”
儿子说得再好听,孔凤荃都不放心。
年轻人冲动起来,脑子就发热。如果孩子去找了那个大老板,说不通年轻气盛的动手了怎么办?
她坚决说:“人家的东西,怎么肯让你用?你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你大后天就开学了!你现在好好准备去上学才是正经道理。”
“妈,我也不是小孩子了。现在家里这样,难道我还会那么不懂事?”唐浩泽说这些,就是想让母亲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已经长大了,能帮她分担家里的担子。让她心里不需要逼着自己承担太多。“我会好声好气地和他谈。如果他不同意,我也只好做算。但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不成?你说是不是?”
孔凤荃看着儿子的眼睛,看到的不再是以往那个懵懂中带着点莽撞的少年眼睛。她又想到家里的情况,她就忍不住眼睛发涩。
“你非要去,我也拦不住你!不过你要好好和人家说。你要记住,人家答应了是人情,不答应是本分。你做事不要冲动,做事之前想想你爸,还有我。”她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唐浩泽有些无措都抱住母亲说:“妈,你放心。我知道你觉得我还是个孩子,但我总要有长大的一天。”
他等母亲不哭了,才又商量说:“妈,十三叔说村里会帮我们要回那七百块钱的承包金。下午我就和他去村委。”
“你一个孩子跟着去做什么?你还怕你十三叔会坑我们家?”
“妈,我知道家里的情况。过两天阿康和小妹就要交学费了。他们年纪还小,如果不交学费,天天让老师点名说。还有什么心思学习?阿康的这个学期的补课费、资料费和学杂费,加起来要八百多。小妹今年要六百多。将那七百块钱要回来,也好让他们拿去交学费。”
其实唐浩泽想的没这么简单。
诚然,如果不交学费学校里会时不时点名要求交学费。这个时候的九年义务教育虽然不需要多少学费,但这杂费比学费还高很多。农村里的家庭收入一年大概也就那么几千块钱。可一个孩子上小学一年就要一千五六的开支。按他前世的情况,他念完大学,自家的支出,仅仅是学杂费就超过四万。后来他弟弟更加是超过六万。而且他们两兄弟上的专业都是学费减半的。
殊不知,每户农民不管有没有孩子,每年都要按人头交教育税。他家每年就要交两百多。不交孩子不能入学,不帮一家子人开证明办身份证、未婚证等等。他家一年那么四五分土地还有一个鱼塭,每年要叫将近七百斤的“公粮”。按照当前的粮食价格,相当于六百五十元左右。
家庭支出的教育成本如此之高。可笑某些人有脸在政治课本上说国家为培养一个大学生花费了上万元,以此证明学生学习有成后应当全心全意奉献国家。
但不管说多么多么冠冕堂皇,学生上学总是要交学费的。不交学杂费,老师不定时点名留堂。
唐浩泽不少小学同学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无心上学。
所以,那七百块钱看着是不多,但就现在唐浩泽家里的情况,那也是一大笔钱。至少能让一个孩子上学不用被老师给白眼。也减轻他母亲一份负担。
另外,唐浩泽担心现在不要,日后想在要钱就要不到了。
这钱本来是应当村上补偿的。但村委将鱼塭另外承包给其他人,村主任去提了唐家鱼塭的承包期还没到。村委承诺要返还那七百块钱。
如果唐浩泽说服了那个卢方在给他用一年鱼塭。村委那个书记说不定就有借口了。
而唐浩泽想要赚钱,至少要五个月。这五个月是他家里最难熬的时间。
他父亲要每天吃药,现在每天要两百多,过一段时间会少一些,每天百来块钱就够了。但现在他家一贫如洗,他每天赚的几十块钱还不够他父亲的药钱。他三兄妹的学费家里一分都拿不出来。
那七百块钱对于现在的唐家,是一笔巨款。如果做的好了,唐浩泽甚至可以从村委手里挖到更多。
孔凤荃听儿子这么说,更加是心酸。她心里虽然担心儿子年纪小说话冲得,罪了人。但想着有唐康寿一起去,怎么也会看着点。她又想到家里的情况,小的孩子如果总被老师学费的事,也确实不好。
她就勉强点头同意让唐浩泽去要钱,不管成不CD能让孩子磨练一下。家里现在这样子,孩子早些长大,也是好事。
唐浩泽看母亲同意了,就说:“爸还在睡?”医院给开了唐郑敏的中药带着安神的效果,病人吃完药后会犯困,有利于病人恢复,也好让病人暂时忘却病痛。
“他刚还是醒着的。你去陪他说说话。我去摘些菜。”
第五章 做个合格的顶梁柱(求推荐)
唐郑敏因为腰部受了重伤,而且动了刀,虽然刀口好了但骨头还没复原,腰部被固定着。所以暂时智能是平躺着。
唐浩泽进入父母的房间时,父亲果然是醒着的:“爸,你还疼吗?”
看到儿子进来,唐郑敏双眼瞥了一下门外,说:“好很多了。你过来坐下!”
这个大儿子刚和妻子说的话,他听到了。
他自己这个样子,已经成为家里的拖累。但想要让老婆孩子过得好一些,他就要好好活着。只要他活着,村里的叔伯兄弟都会多看顾一些。但家里还是要有个男人撑起来。
现在大儿子能主动为家里的事奔波,他心里多了一些欣慰。虽然这为难了这孩子。但他还是希望孩子能快点成熟。
“爸你有话要和我说?”
唐郑敏在医院时消沉了一段时间,现在虽然精神也不是很振奋,但也接受了自己日后不能正常行走的事实。
对此唐浩泽放心了不少。虽然还他不知道父亲心里是怎么想,但父亲这个样子至少能让他妈妈不用那么忧心,也让弟弟和妹妹不至于被家里抑郁的气氛影响太深。他连忙走到床边坐下。
唐郑敏小声说:“你刚才你妈说的,我听了个大概。你要去找村委要钱?”
“嗯。爸你不同意?”
唐郑敏摇头说:“既然他们要收回鱼塭,剩下一年的承包金,当然是要退回来。不过那刘永光不是什么好货色。你去了如果要不到钱也不要冲动,听你十三叔的就对了。他不会坑了我们家。”
“爸,你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分寸!”
“你知道就好。以后对你那些叔伯更尊敬些。日后,家里少不得靠这些叔伯兄弟帮衬!”
“我知道。爸,这些事,我会处理好,你不用担心!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养伤。你是家里的主心骨,你好了,一家子才能开心。”
“我也想好起来。但我是好不起来了。”唐郑敏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情况。他也问过医生。知道自己这情况,日后能拄着拐杖走路就是幸运。“不过,我也是扛过枪见过血的。没这么容易倒下。最重要的是,你们几个生性一些,别让你妈操心。”
“嗯。爸你放心。我知道的。”
“小芸傲气是傲气了点,但也懂事。浩康毛躁了些,在外面我和你妈都管不着。你帮我们看着点。现在外面小偷小摸的人不少,粉仔也多,什么人都有,别让他行差踏错。”
“我会管好他的。”
唐浩泽倒是不担心自己的二弟。
虽然唐浩康脾气急躁了些,性格和他的绘画兴趣很矛盾。但上辈子,唐浩康倒也生性懂事从不在外面惹事。
但唐浩泽也确实要看着点。隔着一个海湾的东南亚黑帮不少,加上湾州前几年走私猖獗,虽然成品油和汽车走私被打击了。但海关漏洞还是有的,当大陆这边的人有了一点钱,一些从珠三角那边回来的人带来了一些不好的东西,毒贩子也闻腥而来。湾州目前已经是大陆的毒【54】品泛滥区之一,由此引发抢劫盗窃案件层出不穷。
这种情况要到零五零六年地方持续反毒宣传和执法,最后直到那些戒不了的瘾君子都死光之后,情况才有所好转。
唐浩泽得到父母的同意,下午两点左右就去了唐康寿家。
唐康寿之所以能成为他们村的主任,主要是因为大家都觉得他为人厚道公道。
当年同村的几个年轻人一起去林场做活。有一天只有唐康寿和另外一个同村在林场守夜,另外一个大半夜发高烧,人都烧昏迷了,是他将人背着跑了十多公里的山路才将人救了回来,结果他将人送到林场诊所时自己都缺氧休克了。
正是因为那件事,村里人都认可这个主任。
但路唐村委绝大部分人对现在的村高官,都不怎么感冒。
而唐浩泽更加是知道刘永光未来的一些事。那人还真是昧心的。他爸爸说的可能性很有可能发生。对方要是应赖着不给,他似乎也没什么办法。但他也不是好欺负的。
当然,打打骂骂太莽撞,唐浩泽近四十的心理年龄,知道那绝对不是好办法。
向公家要钱要有策略!
唐浩泽要敢在村委闹事,那刘永光就敢叫派出所。他要是进了派出所,刘永光就算不让派出所通知学校,也有可能用他的是威胁他父母。
前两天唐浩泽发现自家小妹言语中也开始为家里考虑了,甚至想着将自己“卖”了。如果他有事,说不定就家里为了他的前途真的答应了那个刘瘸子的事。
如果家里不同意,刘永光甚至不需要做什么。让派出所打电话给唐浩泽的学校,并且记上一笔。他有个寻衅滋事的案底,以后也可以不用想着考大学了。
不过唐浩泽心里对这事也有各个底。
他跟在唐康寿来到村委。
村委比村要好一些,至少有一个办公的地方。不过村委的人员主要也只有四个,一个是书记,一个主任兼财务,一个妇女主任兼计生主任,还有一个出纳。
通常来说村委的工作人员不纳入正式财政编制,有每个月都有镇上发的一定数量的补助,但也不多。
那和村主任不一样。村主任只有每年年底有两三百的镇财政拨付的补助。
除那些收入之外,不管是村委的人还是村主任,在上面其它部门有什么工作,比如统计等等,做完了之后会有那些部门给的一点点补助。
那点钱当然是不够用的,所以很多村委的人也需要的自谋生路。但在湾州市的村委,却不至于那样。
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自从湾州搞了“两水一木”工程,大部分村委都能有不少的收入。这些收入有一部分可以由村委开支。
比如鱼塘承包、甘蔗地承包还有林地承包。承包金提留的部分就能让村委吃得很肥。所以村委选举的时候,总有人夜里拿着钱上门拜票。
“文主任,你忙呢!”
唐康寿走进村委的一个办公室,笑着对里面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说。
这办公室是楼房,不过是很古旧,里面的家具也很老旧。一张带抽屉的办公桌不比学生书桌大。椅子,是杉木靠背椅子。
“唐主任来了。坐!”文主任对唐康寿说。“这个是?”他问的是唐浩泽。
唐浩泽大方地说:“文主任你好。我是唐郑敏家的唐浩泽。”
“哦!”文主任哦了一声,也不管他,只看着唐康寿。
唐康寿刚坐下,就笑着说:“文主任,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浩泽他爸出了事,这不刚从医院回来。出了这样的事,他家里手头也紧。他家的鱼塭本来还有一年的承包期,可市里的大老板来承包土地,将他家的鱼塭也划了进去。刘书记说会返还他家一年的承包金的。”
“啊?他家的事,我也听说了。不过书记没和我提过这件事。”
唐康寿却说:“文主任,可能刘书记是忘了提。不过这承包合同都已经签了,浩泽家也确实交了承包金。浩泽,将承包金的收据给我。”
唐浩泽刚才一直站着。听他这么说就将收据拿了出来。
唐康寿拿过收据交给那文主任。
文主任瞄了一眼,就随手放下了,说:“这件事我知道了。这样吧。收据先放我这。等书记来了,我在和他说。他签字了,我再喊你们来拿钱。”
唐浩泽听他这么说,上前一步将收据收了起来,对瞪着他的文主任笑着说:“那麻烦文主任你问一下刘书记什么时候退还我家的承包金。我妈忙着照顾我爸。我过两天又要开学了。恐怕没什么时间等。我突然想起,上个学期学校请了一个学校法律顾问给我们讲法律课。那律师提过一些合同法之类的。还让我们依法做事,有需要可以向他们律师事务所申请法律援助。我去学校后顺便去问问承包的土地被提前收回了有没有其它国家补偿。”
没错,他来村委可不仅仅是想拿七百块承包金的。
第六章 谁吓唬谁?
“你家的鱼塭又不是国家征收,会有什么国家补助?”文主任一听唐浩泽那么说,马上就虎着脸说。“要没有收据,我怎么核查要退回多少承包金?又怎么和刘书记说这事?”
唐康寿虽然也觉得村委做的不地道。但村委肯定不可能给什么补助金。
他觉得如果这事让唐浩泽闹僵了,说不定连七百也拿不回来。
再说,唐浩泽就算将那鱼塭保住了,拖着一年过去了,唐浩泽家白白浪费了一年时间。日后只有唐浩泽母亲一个人在家,也照看不了,一年恐怕也未必能赚七百。倒不如现在拿回七百先应急。
所以他对唐浩泽说:“浩泽,收据就先交给文主任。文主任是出了名的谨慎人,难道还会弄丢你的收据?如果这收据不见了,也有我给你作证。”
这村委里的人都是蛇鼠一窝,唐康寿也不放心。所以才说出这么一番明是劝唐浩泽的话,实际上暗带威胁。
但唐浩泽可不是为了那七百块钱来的。
承包和租赁是两码事。
租是和村签的合同,合同提前停止,村委确实可以说了算。最多就是给一点赔偿。毕竟租赁合同中通常不会提到什么补助,最多就是退还租金。
但是当年的鱼塭是分田到户时分给他家承包的。所以政府村里除非是有公共用途,并经过全体群民同意,否则不能随意收回。村委想收回可以,承包期结束之后,经过开会集体同意不再承包收回村集体使用。
比如那些已经到期的池塘就是那样处置的。那些池塘村里已经不再是承包了,而是出租。每亩要一百五十元。一些没钱养虾的,就只好退出等着分租金,有钱的则租更多的池塘。
但唐浩泽家的鱼塭,还在承包期内。现在土地是用于租于其他人经营,就算是政府征收也是有补偿的。至于补偿多少,则需要和承包方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