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尽汉歌 第119节

独龙岗之败的整个经过,扈家兄妹尽数经历了,要说他们是否心服口服,却还真是没有。那梁山泊之胜,只能说是那陆谦狡猾多谋。

但是眼下的伏击战却是官军有心算无心,以多而攻少,却反被人数、局势皆处下风的梁山人马反杀,却是叫扈成与扈三娘好不震惊,继而也便真心服气了。

等到扈太公说起了陆谦所命之后,扈三娘道了一声乏了,人就径直回房了。扈家庄半分危险也是没有,反能因陆谦所求而赚上一笔。扈三娘想起了自己哥哥那两眼放光的样子就更觉陆谦狡猾。

先前自己哥哥一提到梁山都没甚好脸色,虽然他在外绝对不敢说半句梁山不好的话,可在自己家人面前,扈成对梁山从来都是不假颜色的。

然而刚才呢?看看那脸上的笑容,飞天虎都变成乖乖猫了。一丈青的嘴角下意识撇了撇,却是觉得自己哥哥……,有点过于没良心,这祝家人遭难才过去多久?他之前对梁山的怒气呢?

别以为事发之后扈成就好过了。回到庄上,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两天没有出门。扈三娘至今还记得她推开房门时候,满屋酒气,那瘫倒在地上醉的不省人事的哥哥。

虽然祝彪那混账东西真真是混账透顶,但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扈家亏欠人祝家的。

但现在呢?

这叫一丈青如何不觉得陆谦狡猾?只是略施手段,不仅省了力气,还叫扈家、李家乖乖为他卖命。而这档子事儿后,想也知道,扈家、李家便就都有一把柄握在梁山的手中了……

虽然她知道那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道理,扈家、李家都是拒绝不得梁山的。而看他哥哥的样子儿,那是很难拒绝陆谦放下的鱼饵的。比如说与阳谷县衙串通一气,可扈成显然不会这么去做的。

整个时间并不长久。陆谦也根本不晓得,自己在一丈青心目中的形象,已然从一义薄云天的单纯好汉子,变成了个奸诈多计之人。

……

陆谦引着大队人马直向清河县开去,而此时清河县里,那知县相公内心里是别提多么骂娘了。

这张叔夜就是祸害,大祸害。

你说你照着原定计划去袭扰梁山大寨不就是了,怎的就因一个折旗,就改变了方向,来到了清河县呢?岂不闻‘子不语怪力乱神’?你张叔夜也是儒家子弟,怎的就信那谶讳之言呢?

你羞刀难入鞘,可以,你要转来清河县也就罢了,你还去撩拨梁山。倒是真给他打了一胜仗,光捉到的梁山贼就有上百,还缴获了大批物质。可这却引来了梁山的报复。现在人就堵到门口了,还分出兵马去那府城扫荡。

想想今日在东门外看到的那个土堆,这位百里侯就两腿直哆嗦。梁山人马这几日虽然不曾正经攻城来,却分看住了三门,围三缺一么,之后重点便在东门堆砌了土山。虽然还未完成,这知县老爷却已经知晓它厉害。

等到这土山与城墙比肩,甚至比清河县的城墙更高的时候,城外的贼寇把些个大盾向上一插,尽可着弓弩手登山与城头守军对射。清河知县可不认为己方的弓弩手能在这场比试中获胜的,要知道这清河县本身的土勇中可没多少弓箭手。张叔夜督领的那两千人马中,弓箭手倒是有那几百人,可其弓弩质量参差不齐,射手的素质也参差不齐……

且如此认为的还不止他一个,就连那东昌军将丁得孙和张府尊的二公子张仲熊都是如此认为,今日知县见他二人时候,俩人正望着土丘一脸的担忧。而这还仅仅是其一,那其二才是他这般慌乱的更主要的因素。

“相公?相公?”

武松在门外已经占了一段了,他被清河县使人唤来,但那清河知县对他的叫声却半点没反应,整个人就立在花厅中,眼睛无神的看着正门,在发呆。要不然怎会看不到武松呢?

“你来了啊。”

知县终是被武松的唤声喊醒,整个人叹息一声,把一手一摆对武松说:“坐下来说。”

“昨日张太守受到府治李通判的告急,一支梁山贼乘船而至,骚扰府城周边。府城兵力空虚,李通判虽有心杀贼,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急告太守,央求回援。且除此之外,那阳谷之谋也是败了。”

“本官亦刚刚知晓,那濮州团练使徐宁也是张太守局盘里的棋子,日前带兵上千,汇合阳谷土勇千人伏击梁山贼的一支运粮队,结果两千人伏兵反倒被五百被伏击的贼寇杀得大败。荒谬,真真的荒谬。太守闻此二恶讯后已经有了退意。”

第149章 这般的好运气

清河县很恼火,也很气闷,更很可怜。

你张叔夜带兵马走的轻松,我清河县却落个无比危险的境地。这发展与原计划完全不搭啊。

自己完全是受张叔夜的摆布,也受了他牵累,以至于落得如此危局里。

武松的眼神闪了闪,刚才他听到的几句话里,信息量巨大。这知县已乱了心神,如此倒是个套话的好机会。他勃然作色,失礼般的抢进几步道:“什么?张太守要退走,那置我清河县数万军民的安危于何地?”

“现如今清河得保,全赖太守的兵马。他们走了,只小人手下这几百人丁,怎堪大用?”

清河县往日是个甚注重尊卑规矩的人,可今天将武松的失礼看在眼里,却半点不悦的神色都没有。自是因为武松的这些话叫他深以为然,与他想到一块去了。

“更由甚者,这个张太守连将那上百俘虏留给我县,做那与贼匪休戚兵戈之用,都不愿意。”梁山泊吃了如此大亏,没有那上百俘虏做礼物,清河县半点叫那梁山熄灭怒火的把握都没有。现在张叔夜很直白的拒绝了他的请求,叫他很气脑也很绝望啊。

“这张太守白担着偌大名头,他自己改了决断,占了梁山老大的便宜,却要把清河县丢于那暴怒中的梁山贼施虐,如是何道理?以为俺清河县人易欺么?”武松说这番话的时候,却还占了一个清河本县人的身份,表现出如此怒气,甚至当面爆发出针对知府的不满和愤怒,都情有可原。

“相公,当初您嘱咐小人的话里,那张太守明明是要去偷袭梁山大寨的,他忒的突然将兵杀到我清河县来,是甚道理?莫不是怕进了梁山大寨出不来么?”武松问出了他疑惑很久的话来。但表面上看,却是在嘲讽羞辱张叔夜的。

清河县本人冷冷一笑,“谁不怕那梁山?你当那梁山没了陆谦便就是县城里的弄堂么?就是随随便便好进出的?那是龙潭虎穴也。”

“他张叔夜行船走了一半,湖面起了一阵风,吹折了大旗。此兆甚是不吉。张叔夜心中难安,吩咐船队暂停了行进,然后始改梁山为我清河县,倒是叫他杀梁山贼一个措手不及。”做了那么大一盘棋局,张叔夜不可能什么都不干,就下令大军折返回府城的。羞刀难入鞘啊。

“那既然是怕了梁山,又何必多眼前一遭呢?此番厮杀,太守他看似战果颇丰,却与梁山接下了死仇,那以后怕是难安稳的下了。更怜惜我清河县要遭此劫难。”

武松现在是越来越有探话套话的经验了,得到了自己答案后也面不改色的把谈话引偏开来。

虽然他心里真真是对张叔夜的折旗感到愕然,可武松也能理解。大战未发之时,风折大旗,这的确是不祥之兆。但这样一来那梁山泊败得却是真冤枉。怪不得说是‘谶讳’!

武松所部牢牢把持着梁山泊放开的西门,作为这儿的最高指挥,他要安排一个人下城很难,可是要向城外射出一支箭去,却很容易。

半夜里,林冲还未睡下。他在为刘唐的伤情感到担忧。刘唐面上的伤口倒是无妨,可他大腿上的叉伤,甚是棘手;再有胸部吃的那一棍,据大夫将,恐是胸骨断裂了。

山寨中的大夫水平有限,这大腿上和胸口的伤情,交由他们来处理,恐留下隐患啊。刘唐又发起了高热,无奈之下,林冲事急从权,就命阮小二回山带上黄金百两,再走一遭建康府。必要把那神医安道全给请过来。

刘唐生死难测,这事儿搅得他心中不宁,就算是那汤隆从东京又带来了一批匠人,还搭救了一个好汉上山,都叫林冲高兴不起来。

“林教头。”帐外传来了杨志的声音,接着便看杨志手执一支带着白布的箭矢而来。林冲一看这箭矢就晓得,这是那武二所为。

虽然水畔大营之败叫山上兄弟对武二颇有说辞,但林冲对武松还是比较相信的。

扯开箭上裹着的白布,林冲快速扫过上面的字迹,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来。

“杨制使请看。我等等这消息等了多日,终于等到了结果。林冲这心头老大的一团疑惑,今日得解了。”竟然因为一阵风儿,林冲不得不说张叔夜的运气够好。

杨志心头也生出了三分遗憾来。如果那张叔夜被生擒活捉了,想必定能极大地冲散他投奔梁山的消息。那就像后世的舆论,要转移群众在某件事上的注意力,就要捧起另一件影响力亦是重大的消息来。在杨志看来,这张叔夜被俘,那就很不错。

想他当日在牢狱里,听闻张叔夜赴任,喜出望外,如久旱盼甘霖,对之是抱有了多大的期望?可结果呢?杨志的满腔期望是半点也没等到回报。这叫他心中对张叔夜如何不恨不怨?

“老天不公,忒爱这张叔夜,叫他这般的好气运。”杨志想到自己这悲催的前半生,对张叔夜就更恼了。

“这张叔夜必是收到了大头领带兵归来的消息。怕被我山寨死死的困在清河县城,甚至叫那府城有失。所以才急着撤走。既然如此,我等也不阻他离开清河。但张叔夜的一举一动,必须在我军的眼皮底下。”

攻城战,梁山在短时间里是不会去打的。对比攻城战,林冲更愿意放张叔夜出来,到时候再见个输赢。而且他手中还握着上百战俘,这可不是个小数字。又都是留守水畔大营的主战力量,那是必须要救的。

…… 梁山大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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