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进到郓城,就感这哨卡是越发的多了。如此两人被马车拉到城东的东溪村晁盖庄园时候,都吓了一跳。这明明就是一窝土兵民勇之所在,怎的将他们二人拉到这里来了?
张顺察觉的时候,只以为自己二人是被车夫给卖了。就要动手。那前头的车夫连忙说道:“好汉休要误会。此乃托塔天王之住处。晁天王与我家山寨乃生死之交,安神医晓得,万不会生事。”
安道全听了这话,才叫住了张顺。他自是知道这晁盖的,与梁山大寨交情深厚。这里若是托塔天王的庄园,必当无事的。
行到东溪村外,就看到一行公人正在村口与人道别。那相送的人中,以一条昂昂大汉为首,满脸虬髯,威风凛凛。而那伙儿公人当中,安道全与张顺第一眼就看中了一个正与大汉说话的黑汉。此人年及三旬,生的面黑身矮,但却眼如丹凤,眉似卧蚕。滴溜溜两耳垂珠,明皎皎双睛点漆。唇方口正,髭须地阁轻盈;额阔顶平,皮肉天仓饱满。坐定时浑如虎相,走动时有若狼形。
“此大汉就是晁天王,那与之寒暄的公人,定是孝义黑三郎,大名鼎鼎的及时雨宋三郎。”
宋江虽然在与晁盖一伙儿话别,眼神却还看到了一旁驶来的马车。那马车模样平淡无奇,挑起的芦帘后闪过的两人,也一个不曾认识。但看着被晁盖庄上庄客引入村子里的马车,他心里却是忽如来的一阵失落袭来。
宋江甚是不解,面上却依旧不显分毫,“保正留步,今后只须保正谨遵知县相公的吩咐就是,小弟等这便去了。”
晁盖身后站着公孙胜和脸色依旧有点发白的智多星,前遭一场大病可是叫他损伤了元气。这天气刚入冬时,他就又染上了风寒,至今也未曾痊愈。只是宋江非是他人,吴用执意前来相送。
望着宋江一行打马奔去的身影,晁盖说道:“时文彬只要咱们阻断百姓上山之路,却不思量,天寒地冻时节,如何有这般多的百姓愿背井离乡,前去投奔梁山泊?”
“他们便不知晓朝廷大军在征讨梁山泊的么?”
“如此还执意要前往。非是被官府劣绅逼的走投无路,何以至此?”
晁天王大发一通脾气,就听晁益上前来,低声向他说了两句,脸上是立刻笑开了花。“哈哈,学究真是好运到。某正要寻一名医来与你瞧看,不想这天下有数的名医就自己来到了。”
这话没头没脑,听得吴用是好不糊涂。但智多星毕竟是智多星,你可以说他是狗头军师,却不能否认人吴用的脑瓜真的很灵活。片刻后就回过神来:“适才车马里的,莫不就是……”
“加亮先生慎言。”公孙胜笑着止住了吴用话头。再对晁盖说道:“既然医者已到,保正还在这里喝风饮雪作甚?”但在他的心里,却不得不感慨梁山泊的如火声势。那人可是天底下声名突起的杏林名医啊,今后医家之中也当有他的一席之地,却不想失踪了这般时日后,也来投奔梁山了。
等到晁盖几人进到后院时候,就看到那刚在他庄上留宿的病汉,正与安道全安神医身边的汉子对峙着,可谓是怒目而视。
这病汉是谁?那就是当日被赵家庄擒拿的汉子。只是才几日不见,这厮已经不见当日的悍勇,转而生起病来了。
那安道全与张顺下了马车,被晁盖庄客引到后院客房处下榻,这汉子就在他俩隔壁。听到响动亦来瞧看,不想却是熟人。
张顺见了先就是一惊,喝道:“你怎的在此?”
那汉子见了张顺也是大怒,当日若不是张顺捣鬼,他纵是吃醉了酒,亦不会叫赵家庄给擒拿了去。张口就骂道:“爷爷如何不能在此?”
这声骂叫张顺心头对汉子怀有的那点愧疚彻底烟消云散了去,“贼汉还敢无礼?”
却不知道这声贼汉听在那汉子耳朵中,更是叫汉子暴怒:“谁家是贼?洒家猜着你这个撮鸟,方是个剪径的强人。”说着两人就要动手,安道全在中间好歹是拦了下。正这个时候,晁盖等人转了回来。
地主的颜面,是谁都要给了。
两边坐定,彼此先道了姓名。这一个是建康府安道全,一个是江州浪里白条张顺;那一个却是关西泾原的屠龙手孙安。
“晁盖刚听闻了安神医绝妙医术,就又闻噩耗,许多日子不闻音讯,还自担忧神医安危。那梁山泊陆大头领在江湖上许下重赏,但有神医的音讯,就拨赏重金。不想今日神医自己寻上门来了。陆大头领闻报,必然是大喜啊。”晁盖自己也高兴,守着这样一位名医,连自家兄弟的性命都多出了三分来。
如此的话安道全还是第一次听闻,“陆寨主高义,叫安某人好不汗颜。当日小可遭奸人陷害,却恰逢这位好汉前来拜访,当即救下我来,打出了金陵城。而后不敢在江南徘徊,就溯江而上到了江州安身。”晁盖等人听了安道全与张顺之往来,大赞张顺义气仁孝。所谓百善孝为先,人贤义为本。就是那孙安看着张顺的眼神都缓和了不少。
安道全再道:“之后着人打听金陵城事,听闻官府之作为,叫小可怒不可遏,却也让小可熄了重返金陵的念想。如此就想着投奔水泊大寨来。”众人听到张顺甘愿抛家舍业,陪同安道全在官军讨伐战事未开之前就已然投奔梁山,纷纷再次赞叹张顺义气了得。
“我与张顺打无为军上岸,一路横穿大半个淮南到淮阳军,在泗水乘船之前路宿一农庄,却是恰恰撞到这位好汉。”
安道全接下就把他们与孙安的矛盾冲突过程,一一道来。
却是二人借宿于赵家庄,而不是专门与孙安为难的。如此叫孙安歇了怒气。
第235章 小李广箭下暗留情
“好叫诸位知道,孙安断不是那湖泽里的匪寇。只因小人在家乡为父报仇,杀死二人,那官府追捕紧急,无奈弃家逃走。”
“这山东之地与关西间隔几千里,洒家本要在齐鲁落脚,寻一个安身立命之处。待到官家下了大赦,削了罪状,再返回家乡过活儿。那里想到,梁山泊势大难治,各地方对流民约束甚严,洒家恐露了马脚,便要逃去江南。路过湖泽时候,与一拨押解囚犯的官差吵起了嘴,争执将来,气怒下将一干官差都打到地上。叫那伙儿被押解的囚犯得了释放。当中就有两名湖泽里的汉子,邀洒家务必要进湖泽一趟,容他们好好恩谢……”
接下事情就简单了。孙安看不上湖泽水寇的小场面,他来齐鲁本是要投奔梁山泊的。但不曾想才到了水泊边,就听到朝廷兵发水陆军十万【号称】来征讨水泊梁山。他心里就起了迟疑,不敢轻易犯险,最后索性朝南走,打算看一看形势再说将来。之后倒是叙述还属实。
他之所以被赵家的庄客看到与湖泽里的水寇在一起,也就是如此。
这厮人到了淮阳军州治,被赵家庄客解开些束缚,驱赶着去州衙领赏。可不知道孙安一夜的时间,酒意早就醒了。虽始终被捆绑着,但身体精力却已经恢复到巅峰。趁着庄客与他解开些束缚的时候猛地发作。打倒了十几人,抢过一匹马,就向北奔逃去。
如此快马加鞭的从淮阳军赶到徐州,这里他也不敢多呆,再从徐州赶到济州。期间听到梁山泊大败官军,但官军残军还困守范县城池时候,他就如安道全、张顺一般,大呼老天有眼。如是就要去投奔梁山泊,可不想路上忽遭风雪,强壮如他亦染了病症,着实坚持不到梁山泊,就寻到晁盖庄上投奔了。
阴差阳错,因缘际会。这不得不说计划赶不上变化。
只是这孙安现今面对着在场诸人,却是如何也不可能道出实情来,人屠龙手也是要脸面的。
两边把话说开,误会尽消,晁盖先就请安道全与吴用、孙安瞧看。事实上,入云龙公孙胜在歧黄上的造诣并不差,所开药方,尽数对症。安道全也无甚可更改的。反倒是心中担忧,会不会看出吴用所生病症的“内涵”来。这却是安道全不知晓晁盖身边的机妙了。
话说也亏得吴用‘染病’,公孙胜顺利上位。不然,他何必要留在小小的东溪村?梁山泊不是一个现成的大舞台么?
作为水浒上的梁山军巨头之一,公孙胜是最没存在感的一位。纵观整部小说,入云龙最大的功劳就在于生辰纲上,甚至于这生辰纲都非是他所策动的。
此人还两次脱离梁山,第一次是劫江州法场,救了宋江后,他思念母亲,回乡探母,这是公孙胜第一次脱离梁山大部队。第二次脱离梁山是在接受招安,攻打大辽后便止步不前,回到汴梁城便辞别大家回山了,并没有参与征方腊之战。
那么公孙胜先后两次脱离梁山,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说,无非两个:“从师学道,侍养老母,以终天年。”那么这究竟是借口还就是真相呢?显然是前者。
公孙胜学道人也,不热衷功名利禄,原著上的一幕幕就写的很清楚。但即如此之人,何以推启劫生辰纲之谋呢,是与刘唐一辙?亦或是已禀于师,禀于母,而后出耶?
要知道,原著上戴宗、李逵来请其破高唐州,公孙胜必要禀于师禀于母而后出,那之前呢?
没人能说的清楚。
或许这位入云龙之所以要入世,而不是修仙求道,过那闲云野鹤的生活,真就是性格使然,不是为了自身的荣辱,而是为了见世间不平而欲铲之。许是可把公孙胜看成李助、乔道清、包道乙这类的人。
只可惜晁盖是个单纯的江湖人,对某种人来看,晁天王简直就是‘胸无大志’。且随着宋江的上山入伙,梁山泊的权力结构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但晁盖显然无所警觉。这种人焉是‘真命天子’,公孙胜趁早脱身也非是不可能。
当然了,那是水浒原著,现在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还是一个没鬼怪神仙的世界。公孙胜心中到底是什么打算,便就只有他本人最是清楚了。
反正现下的结果是,公孙胜如一个忠实小弟一样,为晁盖效力出力;吴用也一样紧密团结在晁盖的周遭,出些鬼主意,甚至是馊主意,却让晁盖在郓城县里混出了非一般的地位。
更在整个齐鲁江湖眼中,地位慢慢赶上了乐善好施的宋三郎。
是的,宋江的名头依旧响亮,宋家的财力依旧不俗。但宋江就是再难以压制住晁盖了。
谁让晁天王与梁山泊的关系好比蜜里调油呢?而梁山泊却是整个北地绿林都是杠把子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