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同时站起身,大步走向前堂,却看到一队巡哨的军士已经涌入店中。几个闹事之人纷纷被缉捕拿下,内当中果然有两个契丹人。
几个当事人都满脸通红,摔碎在地上的酒坛散发着浓烈的酒香,只要一嗅便知道是泉城烧酒,一种蒸馏酒。虽然要耗费的粮食会大大增加,但这种酒度数高啊,一被投放到市场,便火速拥有了一批忠诚拥趸。尤其是在北地,契丹的那些贵人们见到它就仿佛干柴碰到了烈火。这种高烈度酒,本就是陆谦弄出来专攻北地市场的。
就他本人而言,还是更喜欢喝低度酒。
“好狗头,有种别走。待到演武场修好了,你我场上教个高下?我涅鲁古不捏碎你卵子,就算不得好汉。”
“怕你个鸟。小爷张元重,生来就不曾怕过。你我一言为定,定要见个输赢,分出个胜负。谁谁若胆怯,不是好汉勾当。”
既然有治安所的军士插手,曹正也就不见露面了。对杨林、石秀二人说道:“这等事近来常有见到。那演武场还未修成,便已经有几十人定下比较。”却是无身份之分,有冤仇,便尽可登台。只不是存心杀人,那便无关伤亡。
“宋公明特意向大王求来了史文恭,还有卢员外亦到了沧州,屠龙手孙安也在,可谓是群英荟萃。那演武场一旦较量了来,必然是天下罕见。”
曹正这般说讲,叫杨林石秀心中直若燃起一场火来。锦豹子遂看着石秀道:“贤弟不若就暂且在这儿安住,待俺交了公差,便来与贤弟汇聚。”如此便就说定,只待那演武场有成。
可就在沧州的演武较技之事,愈传愈广时候,淮南西路寿州城外,细雨淋漓。
接任淮南招讨的晁盖,早几日亲提大军赶到寿州城下,结成三片营寨,欲要一举拔掉这个牵扯濠州侧翼的隐患,好来日整顿大军再奔合肥。
三路人马营寨俨然,晁盖首次引兵攻杀,甚是谨慎,先围困,再厮杀。如果那陈遘【淮南西路安抚使】引兵来救,则围城以打援。可谁料到老天爷颜色变得这般快,雨水淋漓,弓弩发软,只得罢兵,以待天晴。
张俊此时已在晁盖麾下充任亲军,他武艺不俗,更精通箭法,又是西北厮杀多年的老兵,晁盖许以为人才,遂教他引探马,环顾寿州城。
这日天色虽未放晴,可好歹雨势止住。张俊引数骑打寿州城南绕过,身侧便是涛涛淮水。战马奔驰在淮河岸畔,张俊忽听有人放歌弹琴,那琴声如何他是不知,可歌声豪迈。张俊并不是那性情中人,可他心细,如此时候竟然有人在淮河岸边放歌弹琴,必有事端。当下便引众人循声而去。
看那淮水岸边不知何时泊着一艘小船,一书生模样人,却生的好精壮,身长六尺,在船头一坐仿佛一尊塔,坦胸露怀,时抚琴而歌,时弹剑而吟。那船头侧里放了一坛酒,火炉上煨着肉,酒肉味道风吹来,扑鼻的香。
张俊翻身下马,先叫众人等候,自己大步走去。“这位先生好不风流,有酒可否共享?“
那人听见叫声,转头来看,做不悦声道:“吾之酒肉止有这些,你吃了我便少了。“
张俊哈哈大笑,“先生恁的说笑,这天下的酒肉无穷无尽,但凡投对主公,又何愁无酒肉。“他也爱听人说书,那三国里不就讲着,非常人行非常之事。一如眼下。说着他就跳上船头,是自顾坐下。那汉子见他不客气,也不好说,张俊逡巡已久,肚子真有饥饿,闻到肉香自伸出手抓肉撕扯来吃,就着坛口喝酒,痛快了来,大声叫好。那汉子见他如此,脸色真露出一丝惊奇。
“你这汉子怎的吃尽了羊肉,不于我留下些?“
“内中不还有两条鱼么?“出身西北的张俊最不耐烦吃鱼。
“此乃淮水之鱼,吾不食也!“
张俊没问他既然不吃鱼,为何还要合羊肉炖煮,而是质问道:“为何不食?先生既不食淮水之鱼,又何以泛舟淮水之上?“竟是连个仆人书童都无有,也没船夫,这可不是在乘船。
“某来此实因为此地不日便要有一场好戏。然淮水倒灌。数万军民尽喂了鱼鳖。思之此惨景,却也无心再食这淮水之鱼。“
张俊听得大惊,连忙起身道:“实不相瞒,小人乃是晁招讨麾下近卫,敢问是何因由,叫我家招讨安营扎寨犯了这等大忌,烦请先生指教!“说着深深下拜。
这人仰天大笑,自己学姜太公钓鱼,人家吊来了周文王,自己却只吊了个亲卫,真是叫人忍俊不住啊。
“你看看这淮水涛涛,何等汹涌?且不日还将有大雨袭来,彼时若是有人在河堤边扒开口子,大水倾泻而下,只需片刻,上万军士尽数休矣。那寿州的官儿并非呆瓜,自然知道用此计谋。“他们可不会心疼百姓。
第419章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益都城中,陆谦看着呼延灼半推半就中领命而去,正是欢喜,便被宗泽、闻焕章等联袂找来,却是因为淮南之治也。
彼处虽还是军州,然随着不久后官员们陆续到位,编户齐民、清丈地亩等等,就也当进行了。内阁就先前齐鲁之地政策实行过程中涌现出的一系列问题进行了总结,其中一个很显著的点就是地方正堂官手中的权利太弱。
内阁希望加强地方州县正堂官员的权利。司法与税收权利的分割,对于地方官的威势有着极大影响。更不要说官吏混一,县境内八九品官员众多,这些都严重影响到了正堂官的权威。
要清楚,眼下不是后世,不会有什么事,一个电话就能把消息通到。现如今是交通基本靠走,通信基本靠吼的时代。消息往来不畅,正堂官威风大大缩减之,乡官制度的诞生,上下发生矛盾的时候,往往会严重呆滞地方官府系统的运转。
而且伴随着大齐统治根基的日渐稳固,越来越多的本地人掺入官府体系中,他们便是坐不上,现在还是一个个公人。可终有突出者能上进一步。在陆谦设定这施政体系时候,规定要异地回避的可只有正堂官,因为前世的影响么。
而如此一来,那地方上过了几十年后,岂不还会是关系缠绕?就像往日的胥吏之家,而且社会地位还更高了来。他们可能是官了。八品、九品,那也是官。
内阁的讨论结果叫陆谦直接想到了后世的兔子国,也有点道理。先前他基于古代正堂官手中的权力太大,如是挥起刀来,“咔嚓”、“咔嚓”大卸八块,但似乎有点矫枉过正。正堂官手中还是要有点直接震慑力的。
然如是这般,他也要好生考虑,再做决断。就哪里还有时间去看淮南,更不知晓晁盖军中竟得一奇士。
自从扬州、金陵城破,那吕益柔和蔡嶷,没一个城破殉国的。
一群人退到了当涂。江州的蔡得章、淮南西路的陈遘,都纷纷派去援兵。没办法,江南东路为重中之重。非但是指点钱粮,更兼有地形地势。后者若被摩尼教攻夺,淮南西路的南门便也彻底敞开之。数百里长江尽是梁山军登陆之地。
就洛阳城内反馈回的消息,蔡得章已经向他老爹求救,希望那荆湖路的西军能迅速分出一支,进援九江。
晁盖也是探查到陈遘分兵当涂,这才提军攻来寿州。
张俊引着那人往中军大帐去。晁盖正与朱仝、宋清在内商议军机。张俊进得帐去,几句话说的三人尽数骇然,“险也!多亏那先生提醒!否则上万将士便要葬送了。”晁盖忙出帐亲迎,对着来人就一揖到地。
“岂敢受持大礼。”来人连连摆手。
晁盖说道:“此礼先生自当受用。如非先生警言,晁盖与这上万儿郎尽做鱼鳖之食也。”
“敢请先生入内一叙!”
“招讨之邀,敢不从命。”
“请。” “请。”
晁盖也是一方江湖大佬,看人也有自己的眼光。一见来者就觉得不同凡俗,何况人家先就送了一份大礼。
众人在帐中坐定,晁盖问到姓名。来人捋着胡须,言道:“鄙人姓萧,双名嘉穗。”却是南梁萧氏之后。他高祖萧嶦,字僧达,为南北朝大梁高祖武皇帝萧衍之弟,荆南刺史。江水败堤,萧嶦亲率将吏,冒雨修。雨甚水壮,将吏请少避之,萧嶦道:“王尊欲以身塞河,我独何心哉?”言毕,而水退堤立。
所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萧氏,隋唐时候尤是高门望族,但及到今日,早已光辉不再也。萧嘉穗允文允武,襟怀豪爽,志气高远,度量宽宏,又膂力过人,武艺精熟,乃是难得之贤才也。只如此之人却不容于朝廷官场,他本人亦看的清楚,不欲为五斗米折腰,如是便于许贯忠一般,流连于江湖。
若是太平盛世,如此渡过一生,也就无声无息也。若眼下龙蛇陆起,天下纷争不断,赵氏的煌煌江山眼看就要分崩离析,那有才之人岂能就依旧埋没于江湖之间,而不求闻达于天下?
许贯忠如此,萧嘉穗亦如此。
只是后者不比前者,由卢俊义、燕青做进身之阶,他便只能先立下功劳,以示不凡。
晁盖道:“先生来意晁盖知晓,如此便请先生暂蜗居我军中,参赞军机,待到此战了结,盖必于大王面前为先生举荐。”晁盖这话说的忒露骨。
可萧嘉穗不在乎。他与梁山军素无瓜葛,现在能一举进到晁盖左右参赞军机,已属难得。莫不是还想着能一举被齐王看重,许以重任?梁山军早不是当年的梁山泊了。而他玩的那些虚套,不提也罢。居然吊了个亲卫。
萧嘉穗错过了最佳时机,后果便是如此。“招讨客气。萧某慕名而来,得此机遇,已经是三生有幸也。”那庞统投刘备时,不也才做了个小县官么。
如此,话题转到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