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尽汉歌 第673节

这策反了两三万汉儿军,且拿下蓟州城的功劳是很大,可先被耶律淳与李处温分润,再有刘彦宗与韩企先且上两刀,剩下的功劳能落到他们头上的可是不多了。现在打破州府,生擒活捉大石林牙那就是新功。

向那大齐朝廷都已经要一统山河了,也可以说大的战事大的功劳已经没有了,现下这再小的战功,对于他们这些降将们言,也是日后封妻荫子的凭借啊。

没人愿意白白放过的。故而厮杀声再次响起时候,两军殊死拼斗,只比早前更见激烈。

州衙内院

蔚蓝的天空,一轮冬日高高挂着,阳光暖暖洒落身上,不远处虽杀声震天,可内中一处院子里却还是静悄悄的。

耶律松山是个武夫,文化水准不高,平日里断然是无法体会这种静意的美的。此刻却觉得这份寂静真的很不错,太阳晒得他懒洋洋的。

州衙内的仆人文书等等,都被清理到别院去了。此刻这处小院内外只剩下十多个铁甲亲兵在。

“将军,事到如今,您就降了吧!”亲将撒葛只犹豫了一会,终开口说着。再不降就晚了。

撒葛只跟了耶律松山好几年了,后者闻言先是一怒,又叹了口气道:“我知你心意,是想叫我苟活下去。可陛下被俘,大辽已至穷途末路,我身为耶律家子弟,不一死殉国,怎地能临阵变节?”

“我让大石林牙等人早早逃出城去,是因为大石林牙文武过人,他不死,便有那两分可能存留契丹一缕王气。而我耶律松林,只一介武夫,又何惜一死?”耶律松山固守蓟州,以作牵制,本就存了死意的。到了眼下份上,岂能贪生怕死,苟活于世?那样做的话,就真丢了大人了。

撒葛只双目催泪,跪下说道:“既然将军死意已决,小人又岂有退却的道理。”左右不过是一死罢了。

第六百九十七章 燕云(二十)

蓟州乱了,景州一样是乱了。天知道‘天祚帝被耶律余睹俘获’的消息传到景州后,对彼处军民的打击有多么的沉重。

那郭药师前头才信誓旦旦的说甚个:陛下还在,大辽就在。后头就完犊子了。天祚帝被俘了!

即便郭药师坚持不相信,可那也只是在面上,心里头早就信了。因为这是方面递来的消息:第一耶律淳,第二李处温,第谍报司。

他只是在嘴硬而已。也因为谍报司传来了陆皇帝的命令,叫他稍安勿躁,同时要牢牢看住耶律大石。

而郭药师握着刀子,那暂时的还压制得住景州内外的。

但滦州、平州、营州等地可就没谱了。

等待蓟州反正的消息和天祚帝被俘的消息一同传到,那石城当日就换了大旗。对于当地的汉人大族豪强们来说,这是根本就不需要考虑的事情。

契丹人完了,女真人也被打崩了,这燕山大地的主人就是原来的陆皇帝。这时候他们不跪着舔着去捧陆皇帝的臭脚丫子,还能抽刀子跟陆皇帝拼命吗?

他们脑子没坑,他们不傻,他们也是汉人啊。契丹人根本没把他们当过自己人,如今时候了,还有几个北地汉人要去给耶律家尽忠效死呢?

陆皇帝可不只是有天命加身的皇帝,人更是打崩了女真的。北地边塞,历来都是拿拳头说话,而无关乎民族大义。

而要去跟一波在异族统治下生存繁衍了二百年的汉人去讲华夷大防,去讲民族大义,那才是真的脑袋有坑!

汉人自然有忠义之辈,有将华夷大防视为天理的铁骨好汉,但这些人绝对不在燕云。

石城易帜,马城易帜,掌控滦平二州的张觉也随之易帜。休说有没有耶律淳和李处温送来的密信打底儿,就是没有,人张觉也百分之一百要易帜的。

陆谦一有天命,二打崩了阿骨打统帅的女真主力,这就是说服张觉最大的理由。何况人张觉有着一颗向往原的心。

正史上拥兵数万,被女真封为节度使的张觉,便先投女真,后又叛降赵宋。也因此而直接引发了宋金战争。可谓是女真南下的一大导火索和催化剂。

故而,陆皇帝只是派刘唐引步甲一万进驻蓟州,这边就已经收到张觉的降表了。当下陆谦就委任了张觉做了辽东招讨副使。正使是人郭药师的么。

此刻且以为天祚帝已经被俘的陆皇帝,也在做着郭药师于景州关门打狗的美梦。将耶律大石和回离保一勺烩了。

整个南京道东,眨眼便就只剩下一个营州未降。且还不是本地的汉儿不愿投降,而是因为执掌州城内外的尽是些契丹军兵。

营州城内。

满城静悄悄的,就像此时的季节一般,显得十分凄冷。

晚上才入黄昏,就已静街,城内重要的街道口都站着士兵,凡是有路人经过,必定会遭受一番盘查。早两日时候,都能看到不少人被契丹兵径直拖走。

如是,城内的气氛直压抑的很,到了夜晚时候,便格外的浓烈。

临街的商家店铺或是民居,都紧闭着门户,就是那门缝里也无微弱的灯光流出,都在害怕,害怕契丹人在山穷水尽时候,径直来一个玉石俱焚。

古人或许不知道“不是在沉默死亡,就是在沉默变态”这句至理名言,却已经懂得其的道理。故而,哪个敢跟变态的契丹人顶牛?

尤其是城的汉人大族,一家家不分白天黑夜的集结丁壮,严防死守。整日里就祈祷这营州城是赶快变天吧。

而普通的百姓呢,更是担忧城内起了兵戈,水火无情,刀枪无眼啊。城气氛如此压抑,叫所有人心头如压了块大石头一样。

契丹人也是如此,他们这个时候更加心烦意乱,憋屈的想要发疯。这一眨眼,偌大的南京道就只剩下营州与景州了。这一眨眼,屹立在北地二百年的契丹就已经无了立足之地。他们想要发疯想要发狂,可是发疯发狂后所要面临的报复,那却是无人愿意想象,偏偏又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的。

横竖不管契丹兵马、汉人百姓都是怎样去想的,一到天黑,这街道上便少有人出来了。

整个城池也犹如一点就着的炸药桶,沉寂、压抑,人心惶惶不安。

街道上有士兵巡逻着,禁止宵行。可而不少深宅大院,兀自有着一场场的夜宴会以及商议事情的小聚。

刀把子握在契丹人的,但北地汉人大族也非尽是待宰牛羊。谁家里没有百十个甚至更多的仆役,没有些看家护院啊?这时候人人操起刀枪,那就是一份武力。纵然与契丹兵相比,只是一个渣滓,但也意味着他们的反抗。

而且一家力弱,十家力强。一根筷子好折断,一把筷子呢?

联合!这个时候是人都想到了联合。过往的纷争通通放在一边,所有的利益纠葛暂时都搁浅,全心全意的应付过眼下的险关,方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这营州城内住着的不止是有汉人世家,也有契丹人,更有渤海人。

如今的渤海贵人多姓高,此刻一处高氏府邸的后院书房内,就有着几个人,正小声的说着话。

府邸主人高谈为前檀州判官,因为身子不好,现在辞官归乡,但也因为做过官,与营州刺史萧斡交好,在营州城内且是有着一定影响力的。

何况他是渤海人,如今这个时刻,矛盾最尖锐的是契丹人与汉人,渤海人就靠边站了。

高谈端坐书房上座,接过一杯茶,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这清茶喝惯了,却比茶饼更惹人爱。

房门被关上,外面有着心腹之人把守着,不会有人靠近这里,一撮人接着放心的继续聊着刚刚的那一个话题。

书房里,除高谈这位前判官外,且还有着一个叫高仓的主记,一个彦姓的参军,以及几个城内的渤海官员。

“诸位,刚才说了那般多,怕不是今夜里前来的目的?既诸位齐聚于此,又恰逢着这时,老夫以为,且还是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这个时候再藏着掖着,怕是要误了卿卿性命。见自己这么一说话来,面前的几个人都沉默下来,高谈微微一笑,也不着急。

彦佳清了清嗓子说道:“谈公切勿气恼。我辈今夜既来寻您,自有着重要事宜相商,只不过这事关乎着我们的性命……,故而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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