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猛地并起二指,狠狠地向自己的眼睛戳去。
朱让槿大吃一惊,猛扑过去,身子砰的一声重重地撞在栏柱上,他也顾不得了,探手出去一把握住了拓拔嫣然的手腕,把她带了过来。
拓拔嫣然恨极了他,一张嘴又死死地咬住了他的手腕。
朱让槿一动不动,就那么看着她,唇边慢慢勾起一抹笑意。
“嫣然,你一直没来看我,我心里还在奇怪,你本该是第一个来的,原来你一直在外面为我奔走。外表柔弱如水,心中性如烈火,你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拓拔嫣然!
红粉骷髅,在我朱让槿眼中皆如粪土,除了你。我朱让槿没有挑错人,嫣然,你也没有挑错人!”
拓拔嫣然仍然死死咬着他的手,眼神却一阵松动,透出一股惹人怜惜的软弱和深怕受伤的怀疑,就像一只既想逃开、又想亲近,还带着几分警惕的小动物。
朱让槿轻轻笑起来:“嫣然,你的牙齿真尖,咬痛了我了,可是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拓拔嫣然的嘴慢慢松开了,朱让槿没有缩回手,任由血顺着手腕淌下去,一滴滴地落在地上,牢房中静谧得好像能听清鲜血落在地上的滴答声。
两个狱卒站在远处,没怎么听清两个人的谈话,但二人的举动却看在眼里,两人不由惊呆了,他们抬头看看那个叫巴旺的巨汉,那人仍然平稳地站在那儿,脸上的肌肉就像是岩石雕刻的似的,没有一丝动静。
“梦璃确实死了,她也确实身怀有孕,我的玉佩在她手里也不假。玉佩是我的,你没有因为我的玉佩在她手里,就相信我是凶手。孩子不知道是谁的,你怎么就认定了是我?”
拓拔嫣然的眼神也迷惑了,怔了半天才道:“那不同……”她想了想又歪着脑袋,怀疑地斜睨着朱让槿:“真的不是你的?”
“真的不是我的!”
“……你……就这一句?不再多给我些理由?”
“拓拔嫣然,冰雪聪明,如果她信我,一句就够了,如果不信,说得再多也是枉然!”
“少拍马屁!”
“……”
“让槿,你再给我些理由,让我相信你。我……我的心里好乱。”
“我没有太多的理由,梦璃常来王府居住,这两年来,在这儿比在她自己家里待得还久,由于我和靖清王府是亲上加亲,我和梦璃的关系一向也很好,这你也知道,所以我摘不清。”
拓拔嫣然刚刚缓和的脸色又冷了下来,就像透明的冰。
“如果是我,凭我做事的小心,我和梦璃在人前如疏远些以避嫌疑;如果是我,我大可哄住她,找一个更安全更隐秘的地方杀人,何必冒险在随时有人经过的地方动手?何况……仵作说她怀孕两个多月了,两个多月前,正是你我刚刚……”
“不要说了!”拓拔嫣然的脸蛋儿红若石榴,冰变成了火。
两个月前,蜀王病情加重,住进青羊宫调理,朱让槿兄弟、王室亲族和各位土司官都来探望,都住在巨大的蜀王宫中。
那段时间,正是她和朱让槿的感情突飞猛进的时候,花前月下、耳鬓厮磨,夏天穿得本来就单薄,一对两情相悦的情侣,就是在那段时间,私通款曲,偷尝了鱼水之欢。
朱让槿会在这个时候去勾引他的堂妹?即便两人早有私情,那些日子自己和他几乎一有空闲就腻在一起,弹琴作赋、泼墨挥毫,就算他怕三人撞在一起,也会找理由避开梦璃的纠缠,更何况……就凭我的美貌……
暴风雪来得快,去得也快,春暖花开了。
拓拔嫣然忽然惊呼道:“你的手……”她急忙掏出一条雪白的丝帕,缠在他的手上,惶然道:“让槿,我……对不起……”
“没关系,我习惯了。”
拓拔嫣然窒了窒,乖巧地赔着笑,柔柔顺顺的看不到一点刁蛮模样。
“那么……凶手会是谁呢?有机会接触梦璃的人可不多,有机会杀她的人更少,他就在王宫里,那是肯定的了,但是却数你最有嫌疑,这案子什么时候才能审个明白?”
除去了嫉恨,拓拔嫣然马上担心起朱让槿的处境来,朱让槿忍了忍,终于克制不住,把父王和靖清王爷决定弃卒保帅,为了维护王室尊严,草草了结此案的事情低声告诉了她。
“什么?”拓拔嫣然柳眉倒竖,愤然道:“他们把你当成什么了?一件可有可无的东西?可以随意处置、利用的货物?他们敢!靖清郡王大叫大嚷地要严惩凶手,听到自己闺女不守妇道就迫不及待……”
她说到这儿,想起自己和朱让槿也是尚未婚配,先有了私情,不禁脸上一热,含糊过去道:“我会盯着他们,要官府把案子查下去,让你清清白白地离开这儿。我马上去见蜀王,叫他不要打糊涂主意!”
“不行,你……你那脾气,再碰上父王,只怕会谈崩了,将来……”
“嗯!还是你想得周到,我去找靖清郡王,把柄在我手里,看他还敢草菅人命!”
朱让槿担心地道:“嫣然……”
拓拔嫣然柳眉一扬,道:“你放心吧,靖清郡王的田地和矿山全在杂谷安抚司辖内,那地方就是我们颶拉(藏语:小金川,也在杂谷安抚司境内)的天下。于私,他有亏德行!于公,他要仰仗我们鼻息。我去知会一声,谅他也不敢再打你的主意!”
这个娇盈动人的女子,体态柔媚如水,实在不像蛮夷地方百姓,可是性情实是风风雨雨的,毫无小儿女卿卿我我、依恋难离的模样。她替朱让槿裹好了伤势,便立即带着侍卫巴旺急匆匆离去,连夜拜访靖清郡王去了。
……
典狱官顾彻顾大人脱得赤条条的,抱着老婆光溜溜的身子在被底正努力行着人伦大礼。黑龙入巷,正在八方伏兵之下奋力厮杀,想要在泥泞中杀出一条生路,门环忽然“咚咚咚”地拍响了。
顾大人从两座肉峰中呼地抬起头来,满头大汗地骂道:“是哪个不开眼的?”
门外一个衙差压低了嗓门儿道:“大人,又有人来探望二王子了,您不出来,谁敢放他们进去呀?”
“妈的,我不出来,我还就不出来了!”顾大人恼火地说着,屁股朝前猛地一顶。
“哎哟!”婆娘一声叫,伸手在他汗唧唧的屁股上使劲儿掐了一把,低声骂道:“快点起来,刚刚来那两拨人,越往后送的金子越多,这一伙三更天才来,还指不定送多少钱呢,你个老不死的嫌钱咬手啊?”
老婆发话了,顾大人只好喝道:“你先去应着,大人我马上就到。”
顾大人不甘心地又“挣扎”了两下,被见钱眼开的婆娘踢下炕去,这才骂骂咧咧地穿戴起来,匆匆赶往前堂。
成都大牢前边也有个小小的正堂,单独一个跨院,住的是狱差、杂役和够资格带家眷的一些狱官,过了中间院子,后边才高墙垒起,是真正的牢房呢。
小小的大堂上,两坐、四站,一共六个人。
顾大人一瞧气儿就有点消了,蜀王府来了一个聆公公,送了三十两银子。小金川拓拔土司来了两个人,送了二十两黄金;这一回六个人……我日啊!老子能娶小老婆了!
一见他来,立刻有个负手而立的大汉身子一转,拦到了他的面前,拱了拱手道:“顾大人,深夜打搅,冒昧了,上坐的两位大人,想探望探望二王子,还请行个方便。”
“大人?大人有蜀王身边的聆公公大吗?有拓拔土司大吗?”顾大人心中冷笑,抹了上边两个人一眼,两个青年人,一个二十出头,一个三十郎当,这年纪能当多大的官儿?这是听说人家王子犯了案,也不管什么行情就上赶着来捧臭脚的愣头青吧?
顾彻撇撇嘴,拉着长音儿,慢条斯理地道:“各位兄弟是哪个衙门的呀?不是老哥我不给面子,按察使大人可是吩咐下来了,今儿这牢,任你多大的官儿,那不是想进就进的。几位兄弟,有陆大人的亲笔条子吗?”
他把手往前一摊,手指微捻,笑吟吟地道。
“哈哈,陆大人的条子我是没有,不过我有这个!”那人探手入怀,顾彻眉毛都飞了:“今天来的人都挺上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