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少峰和朱瞻基等人时常调用的三千效义营里,里面就有五百骑兵是来自胡里改女真部的。
从阿哈出到释加奴再到现在的李满柱,整个胡里改部基本上就是从宣听调,丝毫不带含糊的。
相比之下,主归跑到阿哈出麾下求招抚的猛哥贴木儿所率领的斡朵里部就极为操蛋了。
而且猛哥贴木儿一边受着大明的封赏,一边受着朝鲜的官职还不算什么,他儿子董山,也就是老野猪皮的五世祖其实更不是个东西——
宣德八年,猛哥帖木儿在杨木答兀之变中被杀,董山被俘,获释后向大明求援,大明立即派毛怜卫都指挥同如郎卜儿罕:“令人护送出境,毋致侵害”,安置在辽东苏克素浒河(今苏子河)一带,同已在那里居住的建州卫李满住合住在同一地域。
当时董山的叔叔凡察也已经定居于苏克素浒河一带,并且已经到京城朝贡,被朱瞻基这个二傻子册封为建州左卫都指挥使。
凡察借口因为旧印“失落”,请求朝廷重颁新印,但董山返回后,手中仍有旧印。一卫新旧两印,叔侄纷争不已。
大明朝廷为平息叔侄纷争,干脆把建州左卫一拆为二,在其基础上又设置建了州右卫,从此建州女真分为建州卫、建州左卫和建州右卫,合称“建州三卫”。
后来董山又请求开放边市,往常把边市当成宝贝的大明朝廷可能吃错了药,一抽疯就就同意开设了抚顺关,为建州专设马市。
“非抚顺马市则朝贡,建州不得发达。”——《殊域周咨录》
被大明朝廷如此厚待的董山又是如何回报大明的?
串联蒙古,引其入寇,杀掠不绝。黄道周《建夷考》:“正统时,建州卫指挥董山,煽诱北虏入寇,杀掠不绝。景泰中,巡抚王,遣使招谕。稍归所掠。复款关。”
吃里扒外,阴附朝鲜。《明史·朝鲜传》:“景泰二年冬,以建州头目潜与朝鲜通,戒珦绝其使……天顺三年,边将奏有建州三卫都督,私与朝鲜结,恐为中国患。”
自己动手,烧杀抢劫。《建夷考》:“董山纠毛怜、海西诸夷,盗边无虚月。
凡此种种,理由竟然是“以赏赐太俭失望”(《建夷考》),就是嫌明朝给他们的好处不够多。事情到了这一步,大明这边的人还想着和平解决,以羁縻之策来笼络董山。
《清朝全史》:“何乔远记事云:‘董山等悔罪来朝,朝廷责之,皆顿首谢。及赴礼部赐宴,辄于指挥其部下之时,出谩骂之语,褫厨人之铜牌。给赐时,又自行要请素蟒衣、玉带、金帽之类,不一而足。朝廷皆给之。’云云。
董山等人来朝,要什么给什么,笼络的结果是:“女直侵寇,依然不止。”
而且董山放出话来:“扬言归且复叛”(《清史稿·列传九》)。
至于像什么一边吃着大明的好处再一边受着朝鲜的册封(清史稿:时董山阴附朝鲜,朝鲜授以中枢密使。巡抚辽东都御史程信诇得其制书以闻,英宗使诘朝鲜及董山,皆习服,贡马谢。然后五夜至义州江,杀并江收禾民,掠男妇、牛马),那都根本不算个事儿!
也正是因为如此,震怒的大明朝廷从皇帝到大臣都忍无可忍,于成化三年派出军队对建州女真进行了“毁其巢穴,绝其种类”的血洗,焚毁屯寨,擒斩1700余人,释放阿哈(奴隶)千余人,史称“成化犁庭”。
而杨少峰之所以说胡里改部冤枉,就是因为在成化犁庭的过程当中,斡朵里部虽然也受到了打击,可是一直忠心耿耿替大明当差的胡里改部的李满柱父子也因此而倒了大霉,再加上李满柱所部曾经被蒙古裹胁犯边,所以在成化犁庭的时候,李满柱父子彻底唱了凉凉。
更让杨少峰替李满柱父子和胡里改部感觉冤枉的是,人家董山根本就没死,后来还能来大明贡马,直到有一次在进贡的路上,被人暗中杀在了寓所里面。
现在把这些都给捋顺清楚之后,杨少峰很容易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从兀者野人去找建州女真的麻烦,直到大明忍无可忍之下进行的“成化犁庭”,其实根子都在猛哥贴木儿祖孙三代人的身上。
与之相反的是,李满柱家四代人则是倒霉了血霉才招抚了猛哥贴木儿这么个灾星,替人背锅,替人受过,替人去死……
琢磨了半晌之后,杨少峰才回过神来:“话说,猛哥贴木儿那孙子现在就在朝鲜,是不是?”
第三百零六章 必须得好好安排
见杨少峰问起了猛哥帖木儿,北宫鋆便答道:“正是,猛哥帖木儿率部回到阿木河旧居地,可是又不好好约束族人,已经与朝鲜有多次冲突,也正是因为如此,朝鲜国主才上书朝廷,请求大明约束斡朵里部。”
杨少峰嗯了一声,对朱瞻基道:“假设啊,你家院子里跑去一个人,吃你的喝你的还拿着你家的东西,”
“你在说你自己?”
还没等杨少峰的话说话,朱瞻基就打断了杨少峰的话茬:“吃我的,喝我的,拿我的,抢我的,这事儿不就是你敢干?”
杨少峰急道:“比喻!比方!我就是打个比方!我是说,遇着这样儿的,你会不会找对方的家长去告状?你想不想揍他?”
朱瞻基呵了一声道:“我找干娘告状,回头你找母妃告状,不还是一回事儿?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朝鲜这情况跟你打的比方也不能算是一回事儿。”
杨少峰道:“就是一回事儿!你想啊,猛哥帖木儿那孙子是朝鲜的万户,李祹为什么不直接动手收拾他呢?”
“为什么?”
朱瞻基也是颇为想不通:“说起来,朝鲜的兵力虽然不怎么样,可是收拾一个斡朵里部应该还是很容易的?”
“因为猛哥帖木儿那孙子还是大明的建州左卫都督佥事啊。”
杨少峰答道:“就像你来我家吃我的喝我的,顺便还抢了我的东西,可是因为咱们两个是结拜兄弟,所以我只能去找义父义母告状而不能随便揍你一样,这就是一个道理。
李祹是朝鲜国主,相当于大明的干儿子,现在猛哥帖木儿那个抱养来的干儿子跑到他家去吃喝闹事,李祹也是有苦说不出。”
“然后呢?”
朱瞻基问道:“现在英国公想要出兵讨伐,你这么一扯什么干儿子养子的,那军府还怎么出兵?”
杨少峰撇了撇嘴,答道:“出个锤子的兵!
李祹之所以不收拾猛哥帖木儿,是因为猛哥帖木儿那孙子的身上还挂着建州左卫都督佥事的职衔,可是如果猛哥帖木儿和大明没关系呢?”
“那肯定揍他!”
朱瞻基顿时也反应了过来:“李祹再怎么不成器,肯定也不愿意放任猛哥帖木儿就这么嚣张下去,他所顾忌的是大明,而不是斡朵里部。”
说完之后,朱瞻基又皱着眉头道:“可是猛哥帖木儿确实是大明的建州左卫都督佥事,算起来也是正三品的大员,却是难办了一些。”
杨少峰呵了一声道:“想要褫夺了他的官职,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朱瞻基顿时支楞起耳朵,问道:“计将安出?”
“建州都指挥使李满柱上表弹劾猛哥帖木儿擅自率部回迁阿木河,有叛逃朝鲜之意,而朝鲜国主李祹又上表弹劾猛哥帖木儿擅自入境且不能好好约束部众,这不都是现成的理由?”
杨少峰道:“大明是当爹的,对待这些养子义子什么的都得一碗水端平,否则容易给人落下话柄。
既然猛哥帖木儿原本是朝鲜的万户,又已经率兵返回了阿木河,那就彻底褫夺了他在大明的官职,其后的事情交由朝鲜自行处置也就是了。”
“不对。”
朱瞻基皱眉道:“褫夺了猛哥帖木儿的官职倒是简单,可是胡里改部又会怎么想?
还有,猛哥帖木儿现在有胆子跟朝鲜做对,正是因为他身上的建州左卫都督佥事衔,若是褫夺了,万一他老老实实的倒向了朝鲜,岂不是凭空替朝鲜做了嫁衣裳?”
“狗是改不了吃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