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这样的想法，马庸医就打算一辈子窝在村子里了，但是今天被肖永平当面打脸后，他就想到了这个法子——这当大夫的，有几个敢拍胸脯保证自己没治死过人？我记得这姓肖的以前好像是洛阳人吧？你说这好好的洛阳城不待着，跑到这乡下来干啥？还不是为了躲事儿？肯定是在洛阳治死人了！估计他那条腿也是被患者家属打折的！哼，就凭这个，老子去市里举报一下，就够这姓肖的吃一壶！到时候让那共产党把姓肖的抓起来枪毙掉，这十里八村谁再有个头疼脑热的，岂不是还得找自己？这大病看不好，小病自己还是手到擒来的嘛！
为了稳妥，一路上马庸医还给肖永平编了不少故事，比如日本侵华时期给日本人做军医啊，还出卖过八路军的消息！后来在解放战争时期给解放军的药里下毒，毒死了不少解放军战士！反正到时候就算没查出来，问到自己头上，自己也可以说是听说的嘛。打定这个主意后，马庸医一路朝南阳市走去，路上又碰巧遇到了个进城的马车，这样原本要走一天多的路程，半天时间就到了。
三天后，几个穿着白色制服的民警来到了肖永平的家，简单的询问后，便将肖永平带走了，而肖永平则一脸平静，只是平淡的说，怎么了，这又是哪个官老爷生病了？
“你自己个的事情，自己还不清楚吗？”领队的那个公安厉声说道：“非法行医不算，你解放前干过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们人民警察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走一个坏人！”
“哼，我肖永平行的端走得正，我不怕查！”肖永平平静的跟着警察走了，只留村子里那些围观的群众久久不肯散去。
“哎？你说这肖大夫咋被抓了？是犯了啥事儿吗？”
“谁知道啊，我猜啊，会不会是以前犯过事儿啊？不然你想啊，人家干啥从洛阳城跑到咱这荒郊野岭的村儿里来啊。”
“哎，但是这肖大夫医术那么好，救了多少人啊，我看啊，这将功抵过，肖大夫没几天肯定能回来！”
“还啥将功抵过啊，你这是大戏看多了吧？这共产党可不管什么功过的，抓住了就是枪毙！”
“哎呀，你咋说那么吓人的……”
“哎呀，这肖大夫走了，咱们这儿不就是没大夫了吗？”
“谁说的，咱们村儿不是还有个马大夫吗？隔壁村也有个大夫……”
“我听县里面说，马上就要安排啥乡镇大夫了，好像说，每个乡镇都要建设医院了！”
“哎呀，那得等到啥时候啊……”
听着这些村民的议论，肖永平并没有说话，只是一瘸一拐的跟着警察来到了乡里，然后又被移交到了县里，在县城待了几天后，肖永平一早就被带进了一个办公室，里面坐着两个穿着中山装的工作人员，见到肖永平进来了，其中一个工作人员示意肖永平在对面的凳子上坐下，然后翻开了本子准备记录。
肖永平四下环顾了下，这个办公室在肖永平看来还是很整洁的，房间里的墙是刚刷的白灰，墙体的下半部分则是刷的油漆，是典型的五六十年代建筑的风格。
“你叫什么？”看到四下张望的肖永平，戴眼镜的工作人员开口问道。
“我叫肖永平。”肖永平不卑不亢的说着。
“哪年生人？”
“光绪十九年，按照新历说，是1893年。”肖永平回答道。
“职业？”
“医生。”
那个戴眼镜的工作人员点了点头，又翻了翻手上的卷宗，开口问道：“肖平济和肖世广是你什么人？”
听闻这两个名字，肖永平感觉心里一动，表情也有些伤感，低声说：“肖平济是我爷爷，肖世广是我家父，我们肖家在洛阳世代行医，太平世永昌，仁德家久兴，是我们家的字辈，每代人都要按照这十个字排下去。”
那个戴眼镜的工作人员点了点头，开口说：“之前有人举报你非法行医，治死过人，还曾经做过汉奸，但是经过我们的同志走访调查，已经确定这些都是诬告，肖家世代行医，而你也是个好医生，那个举报你的人我们已经带走调查了。”说到这里，这个工作人员顿了顿，又翻开了一份文件：“现在中央在全国征募有真才实学的中医和药方，我们之前就在资料里看到过您的名字，只是一直找不到您，希望您可以在县里招待所住上几天，晚些市里的同志回来接您。”
“对不起，我医术浅薄，难担此大任！”一生命运坎坷的肖永平根本就不信任政府，他昂起头说淡淡的说：“肖某只是个乡村郎中，难蹬大雅之堂，既然没我事情了，我是不是就可以走了？”
两个工作人员互相对视了一眼，那个之前一直负责记录的同志连忙站了起来：“肖同志，这个机会很难得，您是有真才实学的大夫，应该去北京的祖国医学研究院工作，去培养年轻的医生，去和那些同样优秀的大夫们交流沟通，互补有无啊。”
“您过誉了！”肖永平还是那么平淡的说：“我肖某只剩下一条腿了，如果这条腿再折了，就没办法给十里八乡的村民看病了！告辞！”说着，他转过身，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要离开。
“肖同志，请稍等一下。”眼见肖永平去意已决，那个戴眼镜的工作人员连忙追了上来，将一本书和一个证件递给了肖永平。
“这个是你的行医执照，还有，这个是中央编撰的《赤脚医生手册》，也送给您了，还有，您可以在这里吃个午饭，下午我们的同志会送您回去。”
肖永平瞥了一眼那装订精美的书和那印刷的干干净净的证书，证书上还有自己前几天刚拍的照片，看着那照片里苍老的面孔，肖永平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横死的妻儿，他淡淡的点了点头，接过了东西装进了随身的布口袋内，然后在门口同志的带领下，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只留下孤单而又萧索的背影。
“刘科长，这个老头真是倔的很啊。”那个一直负责记录的同志见肖永平走远了，才抱怨道。“他都不知道咱们为了找他，废了多大劲！咱们河南省的省长亲自做了批示，要把那些中医世家的好大夫一个不漏的找到！我看过批示，这能进研究员的大夫，待遇都特别好，你说中央给了这么好的政策，别的大夫削尖脑袋都挤不进去，这老头儿，居然都不肯干！”
“没事的。”刘科长整理了一下手上的文件：“晚些时候啊，我和许处亲自去赵家村！许处最会做思想工作了，到时候啊，肯定能让他回心转意！”
第843章 祖国医药研究院（4）
回到家的肖永平还没进家门，就迎面碰到了邻居王传宗，见到肖大夫回来了，王传宗先是惊喜的“哎呀”一声，然后连忙拉住了他的手。
“哎呀，肖大夫，您回来了啊！”
“嗯，嗯。”肖永平点了点头，“回来了，回来了。”
“肖大夫回来了啊！”听到声音的邻居都从自己家走了出来，把肖大夫团团围住：“肖大夫啊，那些警察找你干啥啊？”、“肖大夫，是不是县里有大官儿生病了找你去瞧病啊？”、“肖大夫啊，我们还以为你不回来了，这下可好了，你回来了啊，咱们这十里八乡谁在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就不怕了。”
肖永平平淡的点了点头，在和大家打过招呼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土房子里。
山里面天黑的早，刚刚还能在落日余晖里看到点东西，没过一会儿就漆黑一片了，肖永平摸黑点燃了煤油灯，然后又习惯性的走向了灶台，但是想了想，又转身走回了炕头。
“今天中午吃的多，晚上就不吃了。”肖永平自言自语的说：“家里的米也不多了，这眼瞧着就要入冬了，得省着点吃。”
到今天中午在县食堂里的那顿饭，在肖永平看来真的是不错，要说县城就是比农村好呀，他自己都记不得有多久没吃过净面的馒头了，还有那甜甜的白米粥，这样的细粮在肖永平看来就足够丰盛了，就算没有配菜，自己也能香喷喷的吃上几大碗，谁知道食堂里还有各种炒菜，虽然里面没有肉，但是还是让肖永平吃的很是舒坦，年过六旬的肖永平一口气吃了三碗粥四个馒头，才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筷子。
这样想着，在床上躺着的肖永平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想早点睡，但是横竖却又睡不着，想了想， 觉得今天睡得有点早，还不如起来活动活动，于是又起身，从布口袋里拿出了那本《赤脚医生手册》翻看了起来。
“常见症状的诊断与处理……”肖永平对简体字认得不是太全，但是毕竟是个有文化的人，翻开了第一页，就看到了这本书的目录，“小儿常见病的诊断……怎样认识和治疗疾病……中医是怎样看病的？中医的推拿和针灸？……”肖永平不知道是无奈还是其他原因，苦笑了一下：“这医学哪里是三句话两句话能说清楚的？倘若是西医还罢了，这中医没有几十年的临床经验，怎么能给人看病？”只是翻看了一下目录，肖永平就想起了之前的那个马庸医，那就是一个翻了两天医书就敢给人看病的活例子，想到这里，他哼了一声，把《赤脚医生手册》合上扔到了一边：“这共产党，印这样的书，不是胡搞乱搞吗？这得是要培养出多少庸医出来！胡闹！胡闹！”
肖永平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后灭掉了煤油灯又躺回了床上，这个年代的人入夜了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天黑了以后基本都是躺在床上睡觉，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躺在床上的肖永平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后又起身拿起了那本《赤脚医生手册》。
其实这也不能怪肖永平，这个年代人们就是这样，没有娱乐手段的人，能盯着一份报纸看一天，这本在肖永平看起来乱写的《赤脚医生手册》毕竟也是难得的精神食粮了，搔得肖永平的心里直痒痒，他又点燃了煤油灯，借着昏暗的灯光看起了书。
谁知道这一看不打紧，肖永平一页页的看下去，心情由不屑渐渐变成了惊讶，然后有变成了惊喜，继而又变成了震惊，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本书里面记录的诊治疾病的方法居然那么详实，从常见的咳嗽、呕吐到复杂的心脑血管疾病，从灭蚊、灭蝇的防病知识到核武、生化武器的防护；从针灸、草药到常用西药，无所不有，最难得的是，这本书里对疾病症状的剖析，区分和诊断也写的非常详实，很多内容都是从医多年的肖永平才勉强一窥究竟的，尤其是中医的章节部分，用彩图详细的描述了穴位位置以及相对应的，或是止痛，或是活血的功效，直到鸡叫头遍，肖永平还是没有睡，而整本书，肖永平才看完三分之二。
“真是大才，大才啊！”一夜无眠的肖永平不但丝毫没有困意，反倒是越看越精神，越看越兴奋，尤其是当看到书里面提到的一些西医诊断疾病的方式和设备后，肖永平从中医的角度也是受益良多：“这本书的作者到底是谁？这本书的价值不亚于《黄帝内经》！一个对医学一无所知的人，看过这本书以后，也可以对大多数疾病进行正确的诊治了！这里面对西药性状的描述和副作用也写的很清楚，一看啊，就是个从医多年的，有良心的西医大夫才能写出来的！而且这么老多西药，我都没听过啊……哎，这人啊，窝在小地方，不接触新事物，还是不行啊……呵呵，这里写的按摩手法，倒像是出自以前在沈阳认识的那个擅长推拿的李大夫笔下啊，那个李大夫专治骨病，接骨手法和铁打损伤膏药可是一绝啊，如果那个老伙伴还活着的话，也应该六十岁了吧……还有这个儿科诊断，对新生儿的疾病分门别类的总结真是条理清晰啊，尤其是这诊病技巧，看着真像是当年名满津门的儿科圣手范广全的那套‘家伙事儿’。只可惜这本书的中医内容还是略显浅薄，提到的药方多是医书里的成药，对其药物增减也过于谨慎小心——不过这也是难免的，中医如果没有一个好的老师手把手的指导，也只能是在成药方里进行添加删减了，倘若真要把中医诊病经验全写进去，怕是再写这样厚的几本书，也是写不完的。”
想到这里，肖永平合上了书，好奇的看了看书脊上的作者名字，结果只看到了一个491工程医学科目编写组，肖永平皱了一下眉：“这个491编写组是什么？是国家的医学研究组织吗？哦？是不是昨天那些政府工作人员邀请我参加的那个什么研究员？”一想到这里，肖永平感觉心里有些难受，这难受里既有自己满身能耐无从施展的苦闷，也有失去了这样一个机会的遗憾，其实原本，肖永平是不在乎自己祖传的医术在自己这一辈失传的，在他看来，自己都已经年过六旬，唯一的儿子也早就死在了沈阳，哪里还有什么传人能接他的班？但是今天看到了这本书，看到了里面中医章节中内容的粗浅，还是让肖永平产生了遗憾和无奈。
“哎，如果有机会，我真该给这个研究组提一些意见！这本书哪里都好，就是这中医内容写的太少了！而且有些我从医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其实是非常好理解的，也许只是寥寥几句话，就能点拨一个有天分的学生，让他省去几年十几年的临床经验……哎，可惜啊，可惜啊……”肖永平无奈的站起身，看着山坳里升起来的太阳，叹了口气：“可惜啊……”
“可惜我这一身本事……哎，我也真是个糊涂蛋，政府的好坏关医学什么事？我执拗个什么劲？哎，学医治病救人，我如果能把自己家祖传的药方和经验说出来，能救多少人？我，真是老糊涂了啊！”
人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生物，看到一样自己喜欢的事物在逐渐变好的时候，就也想参与进来，让这个事物变得更好，原本肖永平在丧子之痛后，就想着平平淡淡过一生，也不想着什么传承自己家的药方和诊病技巧，但是当看到《赤脚医生手册》后，他感觉这本书还是有些欠缺，而又萌生了和编撰这本书的同行促膝长谈交流经验的想法，这几种复杂的情感交织着，让他对自己之前的固执很是后悔，继而又对渺茫的未来产生了焦虑和不安。
“咚咚咚。”这个时候，自己家的大门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肖永平拄着拐杖应声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
“肖大夫啊！我是村子西门的老汪！我儿子昨天就开始闹肚子吗，上吐下泻的，您快来看看吧！”大门刚推开，肖永平迎面就看到了一脸急切的老汪，见到肖大夫在家，老汪激动地连忙握着他的手：“哎呀，肖大夫，您快来看看吧，我儿子都虚脱了！”
“哦！好，你等等，我拿药箱去！”说着，肖永平转过身要回屋。
“我来，我来！”老汪腿脚快，风一样的几步就走进了里屋，背起了药箱，又转过身风一样走了出来。
“肖大夫，我赶了马车来，快上车！”
“哦，好！”肖永平知道这是急病，等不得的，也不客气，坐上了马车，伴随和马鞭和车轮的声音渐渐远去，肖永平的家，又渐渐恢复了安静。
第844章 祖国医药研究院（5）
“同志，和你打听一下。”
河东村的村口，两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约莫三四十岁的工作人员叫住了一个路过的中年人，笑眯眯的说。“这个村是河东村吧？”
“是啊。”那个中年人有些好奇的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两个看起来像是政府工作人员的人：“这儿就是河东村。”
“哦，那个，肖永平肖大夫是住在这个村吧？”两个人中一个年期稍轻的人问道。
“哦？你们也是来找他看病的？”那个中年人很实在：“哎呀，你们可找来着拉！俺们村的肖大夫那可是方圆百里的名医！俺听说，前几天，县城里还有人找肖大夫看病嘞！”
“许处，我们找对了。”那个年轻点的政府人员扭过脸对身边那个年纪略大的工作人员说。
“找对了就好啊，”许处长笑了笑，和蔼的问着这个中年人：“同志啊，那个肖大夫住在哪里？”
“得了，你们跟我走，我带你们去！”这个中年人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也拉开了话匣子：“俺们村的肖大夫啊，那医术真是没得说，这不管啥病，找他看，准没错！肖大夫人好啊，有时候你没钱，他也给你看病；你买不起药，他就自己上山采药，你说，这叫啥？这不就是那个戏文里说的，啥糊了就是嘛？”
“悬壶救世。”那个年轻的工作人员笑着说。
“哎，对，哎呀，你一看就是读书的，可别笑话俺啊，俺不识字，也不咋会讲话。”那个中年人老脸一红，知道自己话有点说多了。
“没有的事儿，这位同志讲的很好嘛。”许处长微笑着说：“同志啊，这肖大夫真那么厉害？”
“可不咋的！”那个中年人一看自己得到了认可，就又咧开了嘴“白话”了起来：“现在都进腊月了，这肖大夫啊也就不出远门了，不然啊，你们来找他，都不一定能找到！”
“哦？这肖大夫平时不在村子里吗？”
“那可不是！”中年人说：“如果是天气好的话，肖大夫就在这周围几个村子看病，有时候一个月回来一次，有时候几个月回来一次！要不俺咋说这方圆百里都认识肖大夫呢！要不是肖大夫啊，这生病了都不知道咋办！”
“哎，这肖大夫可真是辛苦啊。”那个年轻的工作人员感叹到：“许处啊，中央的二五计划里提到，要全面的在乡镇县建立医院，这么看来，真的是太有必要了啊，您看这附近那么多村子，就靠一个年过六旬的肖大夫，这实在是不够啊。”
“啥？要在乡镇建立医院？”那个中年人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着这两个政府工作人员：“真的啊？那感情好啊！说实话啊，俺有时候有个头疼脑热小病什么的，都不好意思找肖大夫，你说肖大夫都六十多了，腿脚还不方便，哎，谁的心不是肉长的，看到肖大夫那么累，哎，都真不好意思。”
“当然是真的了。”许处长开口说：“中央的文件已经下发了，一五计划提前完成，立即开始二五计划，其中就我刚才说的，在乡镇县建立医院，培养合格的大夫，还有修路。”
“那敢情是真好啊！”这个中年人笑着说着，离老远，就看到了从老汪家出来的肖永平。
“肖大夫啊，真是谢谢您了！”把肖大夫送出门的老汪紧紧的握着肖大夫的手。“来，上车，我送你回去！”
“没事的，那个药，记得让孩子按时吃。”说着，肖大夫坐上了马车，迎面就撞见了那两个政府工作人员和领路的那个中年人。
“嘿，肖大夫，这边有两个从县城来的人，找您看病呢！”那个中年人见到肖大夫坐上了马车，连忙叫住了他。
“哦？”肖大夫看了看跟在那个中年人身后的人，一眼就认出了其中那个年轻人正是一天前在县城里见过的那个工作人员，好像是个姓刘的科长。
“肖大夫，您好啊！”刘科长和许处长笑眯眯的走上了前。
“你们好。”此时的肖永平也不那么抵触政府的工作人员了，他点了点头：“找我有事吗？”
“还是上次的那个事情。”刘科长温和的笑着：“肖大夫，方面的话，我们去您家里说？”
肖永平想了想， 点了点头：“好。”
于是，许处长和刘科长也坐上了马车，一路上，擅长与人沟通的许处长和肖永平一直聊着闲天，而肖永平也不像之前那样拒人以千里之外了，等马车到了家，肖永平就招呼着许处长和刘科长进了家门。
“鄙人的房子比较简陋，比不上县城里的水泥房子，还望许处刘科不要嫌弃。”
“不会的，我们平时啊，也经常到村里走访的。”许处跟在肖永平的身后走进他的家，迎面便是一股浓浓的中药味道奔腾着涌进了鼻腔。
“我一个人住，平时也懒散惯了。”肖永平先把两个人让进了堂屋的桌前，又一瘸一拐的去拿抹布想擦擦凳子，没想到许处直接坐了下来，还招呼肖永平：“肖大夫啊，不用忙啦，来，坐下来嘛。”
见到许处长毫不介意那熨烫得平平整整的裤子直接坐在了几乎变成黑色的油腻凳子上，肖永平感觉心里一暖，心里当下就想起了民国时那痞里痞气的官员。
“肖大夫啊，咱们新中国成立五年多了，百废待兴啊，尤其是咱们祖国的医学，几十年战乱，受到了极大的损失啊，很多名医都找不到了，很多好的药方也失传了，哎，我的父亲啊，就跟咱们洛阳的李秉忠大夫认识，李大夫就经常感叹啊，战乱期间，他家祖传的医书就不慎遗失了半部，后来虽然他靠着记忆复原了一些药方，但是这做出来的药膏啊，和以前的比起来还是差了几分。”
“哦？李秉忠？”肖永平知道这个名字，他捋了一下胡子，似乎在回忆着那个老朋友：“是那个专门治骨病的李秉忠吗？”
“对，就是那个李大夫！”许处长点着头说。“李大夫还经常和我提起您呢，说自从您离开洛阳后，这么多年，一直都没见到您，很是想您哪。”
“哈哈，那个李老头，想我？怕是想的是我欠他的钱吧？”肖永平似乎回忆起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一边缕着胡子一边笑着说：“那时候我啊，也就是刘科长你这个年纪，有一次和李秉忠打赌，我记得是赌十块大洋，最后嘛，我输了，那时候年轻，面子撂不下，一直不肯承认，这钱嘛，也一直没给……哈哈，这老伙计，怕是还记得这事儿呢！”
许处长和刘科长也呵呵呵的笑着，见火候差不多了，刘科长开口说：“肖大夫啊，就像许处刚才说的，咱们国家的中医是最宝贵的遗产，过去那几十年造成的损失，可万万不能再扩大了！您也知道，现在全国各地啊，都有庸医打着中医的旗号草菅人命，这样子下去，以后中医在老百姓心中得变成什么样啊？岂不是要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过街老鼠？他们敢！”一听到这话，肖永平眼睛都瞪大了。
“但是咱们这些有能力，有学识，有经验的好中医如果不站出来，告诉大家中医多么好，任由那些庸医打着中医旗号去骗人，那中医这牌子离被砸也不远了啊！”刘科长认真的说：“您知道吧，咱们村那个马大夫，之前就是他去县里告的您，造谣说您以前给日本人看病，您看看，如果真才实学的人不进入祖国医学研究院，把宝贵的经验和医术传授给学生们，那岂不是让这些人趁机混进去了？到时候教出来一帮小庸医，这中医的牌子，可就真砸了！”
“好了！你不用多说了！”肖永平一挥手，示意刘科长不要说了。
“怎么，这肖大夫还是不肯去吗？”看到肖永平那愤怒的面庞，刘科长心里咯噔一声。
“我肖永平别的可以不要，这条腿，这条命，都可以不要，但是这祖宗传下来的中医，绝对不能让那些江湖骗子给搞臭了！”说着，肖永平顿了顿，平息了一下怒火：“之前是我想的简单了，昨天晚上回来后，我想了一晚上，我现在想通了，医生是干什么的，除了治病救人，还有的，就是要把医术传下去！不然，就是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整个民族！许处长，刘科长，我可以和你们去北京，但是我还有一个要求！”
见到肖永平终于同意了，许处长连忙说：“肖大夫，您有什么要求就提出来，无论是要待遇还是其他的东西，国家都会尽量满足您的。”
“我不在乎待遇，我在乎的只是，如果我离开了这里，那么附近的村子就彻底没有大夫了，大家生病了，就只能等死……”
“肖大夫，这一点您可以放心！”许处长开口说：“从去年开始，在南阳市现辖的县就要开始建设医院了，方便村镇患病的百姓去看病，这里面最快的内乡县、南召县，医院楼已经建成了！而且，中央现在也在大量培养年轻的大夫，像是之前刘科送给您的那本《赤脚医生手册》，就是针对很多基层的大夫进行培训的主要教材。”
第845章 新年的新任务（1）
时间进入了1955年的1月中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