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东局机要科在……上海市南京路,人民委员会的旁边。
吉普车开上这条上海最繁华的马路,又是春节期间,街两边人群熙熙攘攘,歌厅、电影院、餐馆、酒吧、茶楼、书店,看样子除了理发店,其他全都在开张。在马路边、招牌下,除了逛街的人群,还时不时能见到一两个持枪站岗的哨兵或巡逻的解-放-军战士。
在这里站岗的是原华东军区警卫旅直迫炮连,后来改名叫上海公安总队内卫一团二营八连。
人称“南京路上好八连”。唐华本来想好好看下八连的军容军姿精气神,但车已经停在机要科的楼了。说起来,八连的驻地放在这南京路,很大的原因就是这里有一个重要机关吧。
“喂?能听见吗?我是唐华。”
“能听见,我是王淦昌。昨天刚回到北京。”长途电话沙沙的嘈杂音中,王淦昌说话了。
“在朝鲜那么多个月,辛苦辛苦。”
“唐部长,我回来主要是汇报战场情况。在2月6日至13日,朝鲜人民军发动的东线战役中,美军使用了云爆弹。”
……
2月9日白天,为了配合南朝鲜军反击夺回605和660高地,美军派出两个波次的飞机,进行了两次云爆弹攻击。
这两次云爆弹攻击几乎达到了最佳效果:人民军所在的阵地是刚从南朝鲜军手中夺过来的,只占领了表面战壕和一些很浅的藏兵地道,山上南朝鲜军修筑的反斜面坑道工事还没被人民军占领。
在605高地,8架A-26攻击机(载弹量接近于中程轰炸机)投下48枚500公斤云爆弹,总弹药重量24吨。减速伞下落的云爆弹一次引爆释放、二次引爆点燃,闪光、冲击波和随后升起的蘑菇云如同去年汉江北平原的第六次战役那样,震撼了全场。
人民军5军团指挥员听到前线的情况,转头向人民军总部和志司报告前线阵地遭到了原子弹攻击。
志司分析人民军5军团的汇报,再结合附近24军前线观察的报告,告诉人民军美军使用的是云爆弹——燃料空气炸弹。
“2月9日上午10时33分,605高地上共有337名朝鲜人民军指战员,在遭受云爆弹攻击后,南朝鲜军迅速发动进攻,至10时55分左右,南朝鲜军夺回了605高地。战斗中因云爆弹导致的伤亡数字不详,但此次战斗,高地上的337名人民军指战员没有一个能撤下来。此前的山头争夺战中,战斗即便失利也会有五分之一左右的人员包括轻伤员能有机会撤回。”
“同一天上午11时50分,660高地遭受云爆弹攻击。当时660高地有人5军团13师的460名指战员,攻击过后,人民军牺牲209人,重伤失去战斗力120人。同样,南朝鲜军在云爆弹攻击后随即发动仰攻。这一次,人民军剩下的不到一个连的兵力抗击南朝鲜军半个小时,人民军预备队在云爆弹攻击之后往上增援,可能因人民军部队中流传‘美军用了原子弹’的流言导致增援部队士气不高、行动迟缓,半小时之后预备队仍没能增援到山头,阵地失守。好在高地上有7名指战员和20多名伤员撤了回来,从而让我们知道了660高地发生的事情。”
唐华看桌上的地图,很快找到了杨口郡东边的这个战场,人民军把这场战斗叫做“六高地战役”,说的就是以605和660高地为核心的六个山头的争夺战。战场倒不是关键,在唐华看来,最关键的是美军也有样学样,造出了云爆弹并且用在了战场上。
两次云爆弹攻击把人民军打蒙了。之前两个白天人民军武德充沛,一边扛反击一边还能出兵攻占其他山头,2月9日两个主山头相继失守后,当天晚上人民军竟然没能组织起夜袭。
2月10日白天人民军在防守4个次要高地中他们夺取的两个,由于605和660这两个战区内地势最高的高地丢了,次要高地过于暴露,很快也失守,美军甚至都没动用云爆弹。
2月10日晚,人民军组织突击队夜袭,未能夺取660高地。2月11日、12日,不依不饶的南朝鲜军在收复了所有高地后,竟然发动了反攻。这一回南朝鲜军也吃了大闷亏,2月12日白天,志愿军调过来援助人民军的一个BM-31-12火箭炮团到位,隔山对人民军把守的577.5高地正面山坡就是一个云爆弹覆盖,撅屁股爬山的南朝鲜军一个战斗工兵营直接被吹飞。到2月13日,美军和南朝鲜军象征性地炮击半天之后,进攻中止。
“在2月12日,我军对南朝鲜军进行云爆弹覆盖的时候,美军飞机也溜边进来,对72师阵地进行了一次云爆弹攻击。”
王淦昌一说这句,唐华马上就接过话:“打的我们哪里?结果怎样?”
“有惊无险。攻击的阵地是经过防核加固的坑道。”
唐华这才放下心来。
防核加固首先就是要扛住核爆的高压冲击波,坑道口安装可开合的厚重的大钢门。然后要有进风口和通风口,进风口要有空气滤清系统。从52年下半年开始,王淦昌到朝鲜督促前线已修筑成型的坑道体系进行第二次升级改造,除了防止美军丧心病狂用原子弹,其实更主要的是防止美军模仿出云爆弹来。坑道工事如果能扛住核爆,那肯定也能扛住云爆弹的超压效应。
“加固坑道完全防御住了云爆弹的超压,坑道内的加强连没有伤亡。但是在表面阵地警戒的4名战士,还有1组狙击手在云爆弹的爆炸伤害范围内,这六人有3人牺牲、2人重伤。”王淦昌说。
唐华觉得有点不对。“地面上6人,牺牲3人重伤2人,还有1人没啥事?这有点不太对。如果是我们的云爆弹攻击,24吨弹药打在一个连的阵地上,杀伤力应该没这么弱。”
王淦昌:“那这个情况该怎么判断呢?”
“首先得强制要求前线的坑道全面完成改造,尤其是对超压的防御能力一定要有。”唐华说,“其次,核生化检测部队去72师的那个阵地一趟,收集土壤和空气中的残留物,回来进行检测。我怀疑……美国人仿制没仿到家。”
……
北京。
上次和朝鲜驻华大使馆、劳动党联络处的同志夜谈三次,总理苦口婆心劝阻,最后朝鲜同志勉强同意缩小战役规模,只发动不超过师级的进攻战斗。总理和主席看自己的劝说没能让朝鲜同志打消进攻的年头,但好歹能有一点效果,也就那样了。
2月13日晚上,总理又抄起电话把劳动党联络处的通知轰了出来开座谈会。
“说让他们发动一场师以下规模的有限进攻战斗,结果最后投入了一个师又两个团,这还不算后面支援的我们、他们各一个炮兵师。”总理无奈地摊手,“结果呢,人民军的那个师打完这仗完全垮了,另两个团也伤亡惨重。”
“春节攻势”对对人5军团的13、15师是灾难性的。主攻的13师,满编12500人的师伤亡近5000人,这5000人的伤亡全部出在参战的三个步兵团,朝鲜一个步兵团满编1900人,三个团5700人,等于三个团都完了。15师派出两个团参战,居然伤亡也达到3000人。由于一下子少了5个步兵团的机动力量,战役结束后,甚至东线人民军把守的防线都隐隐有些动摇。要不是人民军的进攻也打得南朝鲜首都师狼狈不堪、南朝鲜军总伤亡也在五千人以上,可能联合国军在春节攻势结束后还要反攻一把。
“他们那,没打过五次反围剿,没经过二万五千里长征,很多道理是不明白的。”主席说,“仗不是这样打的。损失这么多有生力量,金日成不心疼,我都心疼。明天晚上,你还是要再和朝鲜的同志讲讲这个道理,措施应该严厉一点。算了,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去和他们谈。”
“还有关于和美国建立直接对话渠道的事,”总理说,“此前我们考虑过莫斯科或者柏林,但到苏联那边谈,苏联肯定知道。苏联的同志知道了,那朝鲜同志可能也会知道。所以我想还是委托剑英,派一位可靠的同志过香港,在那里和美国人做个对话。”
……
香港。
“莫里斯先生,你好。”
“陈先生你好。”
没有随从,没有秘书,中美官方委派的对话代表就1V1在进行秘密会谈。
“陈先生”和“莫里斯”大概率也不是真名,反正直接对话的人不用太在意真实姓名和真实官职,双方在开始会谈前,交换两张信笺即可。
“陈先生”收到的信笺署名是查尔斯·威尔逊,刚上任不到一个月的美国国防部长。“莫里斯”手中的信笺则是总理的签名。信笺的正文就是一个简单的背书,表示我派出去的这位所说的话代表我的立场。
“陈先生,对于刚刚结束的春节攻势,我想听到你对我说一声‘很遗憾’。”莫里斯说。
“朝方最初规划的战役规模比春节攻势大得多,包括西线和东线,同时发动多点攻击作战。我们在战役发起前与朝方进行了三次沟通,在我们的执意反对下,朝方两次答应缩小战役规模,让战斗局限在东线的某个山区。贵方应该理解并且明白我方为朝鲜半岛和平做出的努力。”
“我们对韩国军队和将领有良好的控制力。为了停战谈判能顺利进行并且签署一个协议,最近对韩国的控制力度还有所加强,从三个渠道对韩国师以上级别部队的调动进行监视和控制。如果贵方对朝鲜半岛的和平持有负责任的态度,那么在这方面的表现似乎还欠缺一些。”
“莫里斯先生,首先我们并不打算控制一个国家或者扶持什么傀儡政权,其次,作为独立国家的朝鲜,有自己的渠道从苏联进口或申请武器援助。简单地概括就是,朝鲜是独立的,而南朝鲜现在是半独立的。我们通过与朝鲜同志协商和讲道理的方式,来实现双方步调的一致。”
听了陈先生的话,莫里斯瘪了瘪嘴。不过今天在这里谈话倒不是来互相指责的。
“我们需要被俘的美国人尽早回家。”莫里斯说到正题。
“战斗中致残的、重伤留有后遗症的美国士兵和军官,我们可以在停战协议签署前就先行释放回国。这一部分美国士兵和军官按我们的标准统计是1711人。”
缺胳膊少腿的、重伤留有后遗症的战俘,平时都是药罐子,时不时身体状况出问题还得住院抢救,对志愿军医疗系统的负担还真是不小。1月份在战俘镇,就有2名这一类战俘因为身体底子太差,一病倒就没好过来,现在已经埋在战俘镇后山了。
“你们的开价。”莫里斯在香港其实驻扎了很多年,公开身份是商人,而且真的在做买卖,谈生意喜欢直来直去。
“解冻我们被冻结的海外账户存款,解除对我国留学人员归国的禁令,尤其是一部分人员还处于被软禁状态。这是这1711人的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