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重回人间混几年
作者:六千来世
简介:
1945,庄园里某头名叫班杰明的驴子说:上帝给了它尾巴是为了让它赶苍蝇……可它宁愿没这尾巴,世上也没有苍蝇。
1988,重生而来杨默看著镜子里的男人骂道:”你这个蠢货,以后别活的跟个傻叉似的了!“
(本书又叫《趋于名者醉于朝》、《哎呀,这该死良心竟然还剩下一半》。这个世界充满参差,就别对主角的选择问东问西了。)
第1章 欢迎收藏
作者大大正努力存稿中,喜欢的宝宝先收藏回家,一起期待后续呀~
第2章 以后别活的跟个傻叉似的
1988年,齐鲁。
夏至刚过,空气便迫不及待地燥热了起来,
在阳光暴虐直射下,茂密的狗尾巴草们萎靡不振地将脑袋垂在半空中,任凭棕黄色的蚂蚱和绿色的偷油婆在自己身上蹦来蹦去。
偌大的盐碱地,在阳光的曝射下,呈现出一种掺杂著黄灰的苍白,将混迹在狗尾草丛里的那十几厢绿皮列车房衬托的更加残破……
………………
“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
“每次当你悄悄走进我身边,火光~~照亮了我!“
一阵颇具时代感的激昂旋律从列车房里传了出来,引得一票子躲在外面树底下纳凉的年轻人在艳羡之余,也纷纷把脖子伸长,好让自己听的更清楚一些。
所谓“列车房”,就是模仿绿皮火车车厢所制作而成的可移动式住屋,这是一种在七八十年代曾经广泛应用于各大国企的可携式员工宿舍,在那种需要长期在野外作业的国企里,这玩意甚至在2010年都还存在这东西皮实抗造,只要有一辆拖车帮忙,就能在任何地方安家,不管是从安全角度还是从成本角度,都划算的一匹,因此要不是有其它因素方面的考虑,这玩意甚至能被用到2050年。
只不过,这种内部空间顶多只有10平米的小铁皮房虽然从外面看上去还蛮不错,防暴系数更是一流,但只有住过的人才知道这玩意有多遭罪。
比桑拿室更加燥热三分的列车房里,杨默怔怔对著眼前这台时髦无比的“燕舞“收录机发呆,即便额头上的汗珠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却全然没有任何擦拭的意思。
“你的大眼睛,明亮又闪烁;仿佛天上星星~最亮的一颗!”费大帅哥那充满磁性的声音依然在响著。
杨默扫了扫狭窄床位上的竹编凉席,又抬头看了看墙上贴的那几张海报在正中间的那张海报里,某个身穿红色夹克,有著卷曲头发和一双深邃眼睛的家伙正在那笑的灿烂无比。
啧啧,不管以什么年代的审美来看,这个姓费的家伙都绝对算得上是帅到了一塌糊涂!
右手有些不太确定地抚摸过纸盒里那一小排快要消失在自己记忆里的盗版精装磁带。
“童声男高音”张雨生……
“深情女王”苏芮……
“初代童星歌手”程琳……
“迪斯科女王”张蔷……
“全民公敌”齐秦……
“天王杀手”王杰……
“忧郁王子”姜育恒……
“校园王子”童安格……
看著这些后世或知名或已被遗忘的名字,杨默鄙夷地给自己竖了中指刚参加工作的自己可真是个白痴,明明家里面也不富裕,却信了父亲的话,为了能跟同事有共同话题,愣是把头三个月的工资全部拿了出来,买了名牌收录机和这些磁带。
自嘲了两声后,杨默右指略显生疏地一叩,磁带盒旁边的活动悬镜顿时翻转过来,不大的镜面上顿时显露出一张颇有些小帅的脸孔。
这眉眼,
这轮廓,
这鼻梁!
啧啧,老夫年轻时候长的也没比费大帅哥差多少嘛!
或许是苦中作乐,已经被迫接受了自己重生事实的杨大官人对著镜子龇牙咧嘴了一番,却怎么也笑不出声来。
恩……
或许有人对此嗤之以鼻。
但事实上,不是所有人都期盼著自己能重生的。
最起码对于杨默来说,重回二十二岁的青葱岁月,除了这幅还算说得过去的皮囊外,便再无一件可以令他感到欣喜的事情了。
………………
18岁考上大学,然后背著三十斤玉米面和二十斤馍馍面走进了齐鲁师大,在舍友们怜悯的眼神中,一边把学校发的补贴全部寄回家里,一边硬生生靠著两口搪瓷缸和从学校食堂捡来的煤渣,熬过了第一个学期。
22岁毕业,被分配到现在的石油单位,最初满心憧憬的他背过黑锅、扛过钢管、搅过水泥,遭受过职场PUA,在不小心踏进一系列坑人坑到没边的巨坑之后,曾经全村人引以为傲的天之骄子,短短三年间就成了老家人见人嫌的扫把星,连带著父母也在乡亲面前抬不起头来。
28岁愤然辞职,紧随九二派前辈们的脚步南下创业,结果在短短的一年的时间里,将仅有的积蓄打了水漂,欠了一屁股债不说,唯一拿得出手的漂亮老婆也跟著别人跑了。
29岁,灰溜溜回到了齐鲁的他开始了长达五年的打工还债生涯。工地搬过砖头,晚上发过传单;当过电脑打字员,也曾经鬼鬼祟祟地穿著军大衣兜售盗版光盘;偷过小区里没熟的无花果果腹,也捡过菜市场的白菜叶子生啃;在桥洞底下枕著破菜刀睡纸板床;也曾经瞄准空挡溜进小旅馆死皮白赖脸地去洗热水澡。
35岁,命运总算迎来了转折,在一次不经意的相遇后,某位曾经的熟人向其发出了邀请,开始进军全然不熟悉的外贸领域,靠著时代红利,在短短三年间变成了资产超百万的小富。
38岁,因为时代浪潮而被送到人生巅峰的小富翁,刚刚不顾父母反对,将二老接到了南方一线城市享福的他,再次被时代的巨浪被拍到了谷底,又一次变得一无所有不说,自己也踩了三年的缝纫机。
41岁,重新踏足人间后,凭借着之前的阅历,他很幸运地获得了一家本地GG公司的OFFER,工资虽然不算很高,但也足够没有妻儿拖累的他奉养二老。
44岁,GG公司被收购,能力还算优秀的他,被新公司瞧中,被指派成为了一名VC,从此进入了一种“高收入、强压力、时刻极度焦虑“的奇怪状态。
48岁,勉强已经小有身家的他,在某天起床后,看著床头柜上满满当当的药品,跑到客厅对著二老的遗像发了足足半小时的呆后,不顾执行董事的再三挽回,毅然离职。
49岁,在无所事事地东飘西荡了一年后,杨默在某个南方二线城市的一家创业园区里,以极便宜的价格在偏僻角落租了一个工作室,开始成为一名玩票性质的手工艺人,渡过了人生最惬意宁静的几年。
在短短几秒时间里,杨默迅速地把自己原本的一生回忆了一遍,嘴角的苦涩却藏也藏不住。
可以说,除去重生前最后的几年外,杨默的一生几乎都是在煎熬中渡过的,换做是谁,估计也不会想要再来上一次。
而对于他这种人生经历的人来讲,重生之后在这个年代,借助先知先觉的优势,独自打拼成为一方首富的想法很有些幼稚不说,其本身也没有多少吸引力他的一生有很多遗憾,但绝大部分遗憾,却真的跟钱没有太多关系。
…………
“喂,这个蠢货,以后别活的跟个傻叉似的了!”
看著镜子里的那个面容冷漠而憔悴的中年男人逐渐消失,
杨默忽然笑了起来,
笑的很有些没心没肺……
第3章 被遗忘的菜鸟们
西南钻探一公司,机关办公区。
某个挂著“综合办公室”牌子的红砖水泥房。
“呼~”
趴在办公桌上的杨默百无聊赖地吹著笔尖顶著自己迭出来的纸风车,仿佛在这个连吊扇都没有的破地方,眼前的四条小纸片能带来一丝凉爽似的。
啧啧……
真怀念后世有空调的日子!
说起来,齐鲁这鬼地方,没有空调,那是人待的地方么!
某个忽然变得娇气无比的重生者兴致缺缺地把纸风车取了下来,将它还原成半张写有《解读深化经济体制改革的总体方案》标题的齐鲁晚报报纸,小心翼翼地压在办公桌的玻璃板下,然后无聊地练起了钢笔字。
………………
“喂,杨默,你说……公司把我们招进来,究竟图什么?”
似乎有些受不了办公室里沉闷无比的氛围,跟杨默对桌而坐的眼镜男摆脱了死狗状态,小声问道。
看著这货一脸的无聊与郁闷,杨默理解地笑了笑。
事实上,在这个年代,不管是谁,大学毕业后被丢到一个不知所以的部门里不问不管三个多月,都会彻底抓狂当然,某条咸鱼除外。
扫了一眼办公室里其余几位拿著报纸或小说打发时间的同事,杨默耸了耸肩:“或许是公司为了装点门面……顺便解决一下咱们这些废材大学生就业的问题?”
这倒是一条能糊弄的过去的理由。
要知道,虽然西南钻探一公司当下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偏远到默默无闻的小地方,公司的硬件设施乍看下去也是简陋无比,但却是实打实的央企准确的说,是央企下属的重要一线单位。
因此,招几个大学生来充充门面,顺便帮国家解决一下这些“天之骄子”的就业问题也实数正常要知道,从去年开始起,大学生的毕业分配就已经逐渐成为国家头疼的问题,作为亲儿子,一众央企自然应当挺身而出。
熟料眼镜男听到这话却是撇了撇嘴:“拜托!这话谁信?咱们公司是隶属于西南石油局的下属单位好不好就算是要充门面,那也该把编制名额给西南的大学啊,会想著从咱们齐鲁大学里要人?”
“再说了,就算是要从齐鲁高校里招人,那也该从专业对口的石油大学里招人啊,招咱们这些文科生干嘛?”
眼镜男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颇有些玄妙。
大约带著三分疑惑、三分埋怨,剩下的四分却是某种淡淡的优越感……这一批新招进来的齐鲁同事共有十六名,里面却只有他、杨默和另外四人才是真正的大学生,其余的都是中专生。
感受到办公室里的氛围忽然有了某种诡异的变化,杨默嘴角抽了抽,看向眼镜男的眼神却有了一丝诧异没想到这货虽然情商低的吓人,但竟然也没那么容易糊弄。
嗯……
没错,从名字上来看,就知道西南钻探一公司是哪里的企业了虽然作业地点是在齐鲁,并且一扎就是十余年,但它不管是隶属关系还是员工构成,都是彻彻底底的南方企业。
因此,在这个山头横行的年代,西南钻探一公司就算想要招人,也应该优先从西南三省的高校招人才对,万万不会轻易地把如此宝贵的名额给他们这些齐鲁大学生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大学生进央企不但有正式编制,副科级及以上的行政职级更是只有大学生才有机会获得。
但凡在国企或者央企里面待过的人都知道,在这个大学生尚未真正泛滥的年代,像西南钻探一公司这样的情况,一口气破格招了好几名齐鲁本省的大学生,究竟意味著什么。
看见杨默盯著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眼镜男赶紧压低了声音解释道:“我可不是想要挑拨什么对立,就只是单纯觉得奇怪罢了,哪有招一堆人在这放著,却什么工作都不安排的……我们又不是漂亮小姑娘,装点门面也不是这样装点的啊!”
不管实际的情况如何,但此时的国企是个“讲立场”、“讲觉悟”、“讲团结”,央企尤为如此,这种情况一直要到90年代中后期才有了明显改变虽然眼镜男不太相信对桌的这位跟咸鱼没什么两样的新同事会嚼舌根,但方才的那话终究有些犯“不利于团结”的忌讳,因此赶紧找补了一番。
见他有些紧张,杨默只是人畜无害地笑了笑,然后苦恼地挠了挠头:“张主任不是说了么,咱们这个综合办公室是个体改的试点,或许……公司正在研究该给我们压什么担子?毕竟从名字上来看,咱们这个部门可以干的事挺杂的。”
眼镜男闻言,却是嗤笑一声:“这种场面话也只有你这种老实人会去信,还压担子……哪来的担子分给我们?”
不动神色地扫了扫办公室里其余的几道身影,杨默砸吧砸吧嘴:“也许是打算让我们专职写材料也说不定……毕竟我们好歹也是文科生嘛,人虽然废材了点,但最起码的文笔还是有的,干点这方面的杂活也还勉强能凑合。”
看著这货脸上那份带著清纯的愚蠢,眼镜男言语中带著痛惜:“拜托,且不论写材料这事跟文笔没什么关系,就算真的有……各科室的材料自然会有各科室的人去写,这还需要专门成立一个新部门?如果是给公司高层汇报总结材料,自然有机关办公室负责;眼下机关办公室运作的好好的,你觉得这事能落得到咱们头上?”
杨默脸上露出一个受教似的恍然大悟,想了想,话里带上一丝不太确定:“那……或许是公司打算让咱们写写黑板报,组织组织什么娱乐活动?”
被杨默方才那一眼瞅的成就感爆棚的眼镜男闻言,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声调也高了几分,连其他人把目光投了过来都没发现:“拜托,觉得公司会让一帮子小年轻去抢工会的活计?那不得闹翻了天?”
余光瞄了瞄办公室里那几只竖起来的耳朵,杨默眨巴眨巴眼睛:“又或许公司是打算让我们参与职工的人事考评工作?毕竟现在全国的国企都在尝试改革……而西南钻探一公司的人员也未免太臃肿了些。”
眼镜男啧啧了两声,看向杨默的眼神像极了一个看小白的前辈:“你知不知道人事权对于一家单位来说意味著什么?让咱们这帮子刚入职的齐鲁小年轻去参与一家南方公司职工的人事考评?许愿池的王八听了只怕都要摇头!”
在一阵轻轻的哄笑中,杨默愁眉苦脸地摇了摇头:“那我就真猜不出来这么安排咱们的用意是什么了……公司总不可能就是因为咱们都是齐鲁本地人,老家又离这不远,才专门把咱们招进来的吧?”
咦??
说者似乎无心,听者却是有意。
听闻杨默这似乎荒谬到极点的理由,办公室的几个年轻人抿嘴一笑后,却是纷纷低头相觑起来。
重点是“齐鲁本地人”,而非“齐鲁大学生”?
打量了身边这一圈勉强只能算初步熟悉的新同事,又琢磨了一下彼此的基础信息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