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重回人间混几年 第180节

  公正地来讲,这话一点也不含水份。

  但事实上,如果放在八九十年代,乃至于2010年以前,这句话里还要再加上齐鲁的沂蒙老区才行。

  看了看有些雾蒙蒙的天空,赵老汉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放在往年,每逢农闲时节,他们都会出去兜兜转转,看能不能去当当麦客,找点什么帮闲之类的杂活,补贴补贴家用,但今年嘛……

  想起今年在镇里的市集上连续蹲了快两个星期才揽到了一次活计,赵老汉的眉头就皱的老高。

  今年,难啊!

  一阵踢里哐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扭头一看,却是个小小的、脏兮兮的身影,正摇摇晃晃地挑著一对跟他身高差不多的铁皮桶,从田埂旁边的小道走过,那踢里哐啷的声音,便是铁皮桶与凹凸不平的地面接触发出来的声音。

  而在这个小小的身形后面,尾巴般地跟著一个更小的豆芽菜,豆芽菜的身后,则是拖著一捆在大人看起来一小丢点,但对于事主来说却已经是超过了半个身子的枯柴。

  看著铁皮桶里时不时溅出来的些许水花,以及那副踉踉跄跄的小身板,赵老汉叹了口气,扔掉手里的锄头,朝著对方走去:“石娃,这凉不喽嗖的鬼天气,咋带著你妹一起出来干活了……你爹呢,又在床上猫著了?”

  看著赵老汉有些心疼地伸出手来,那个大约只有八九岁的小男孩看了一眼扁担上那两个只装了一半水的铁桶,赶紧摇了摇头,然后把身子往后缩了缩:“大爹,不碍事的,我挑得动。”

  说著,有些倔强地挺了挺腰板,又往前走了两步:“俺爹腿又疼了,下不了床,家里的柴火也没了,左右今天还没下雨,所以我就让我妹一起出来帮忙拾点干柴了。”

  赵老汉瞅了瞅石娃身后那个怯生生的小姑娘,眉头皱的老高,不顾这小子的倔强,伸出手指来帮他掐掉鼻子上的那两条绿黄绿黄的鼻涕后,没好气地喝道:“逞什么强!你这半桶半桶地挑,没有个四五趟能把家里的水缸挑满?现今又不是大夏天,光著屁股出来干活,得病了怎么办!”

  看著赵老汉把目光挪到了自己那光溜溜的两条腿上,石娃有些不自在地拢了拢腿后,垂下脑袋,瓮声瓮气地说道:“可家里面没柴火了,晚上冷,不让我妹跟著一起出来又能怎么办?”

  赵老汉闻言,重重地叹了口气,也不多说什么,直接把手搭在石娃的肩膀上,一使劲,便把扁担夺了过来,然后不由分说,便迈著一双腿朝著前方走去。

  这么一番古怪的场景,这么一番没头没脑的对话,城里人大约完全听不懂这其中的因果,但放在这个年代的农村,却是再普通,再容易理解不过的一件事件了。

  跟绝大部分庄稼汉子一样,家里只有两亩半山田的石娃他爸,除了照看庄稼之外,总会在闲余时间找各种各样的散活补贴家用,而凭借着一身还算出色的力气,本村的赵石匠也时不时地找他帮忙上山挑石料,因此家里面的日子虽然依然清苦,但总算还能过得下去。

  只可惜上天不开眼,四年前石娃他爸上山挑石料时,不小心被砸坏了腿,彻底成为一个瘸子,这日子一下子就不好过了起来……而两年以后,石娃他妈不堪重负,跟著外乡人跑了后,这个家庭的境况就越发的雪上加霜了起来。

  所以没办法,即盒饭时只有六岁,但作为家里面唯一四肢健全的男子汉,石娃也只能挺著一副并不壮硕的小身板,帮著自家行动不便的老爸,把这个家庭撑起来。

  刨地、挑粪、挑水、打猪草、收土豆、磨苞米面……

  但凡是需要用到双腿的活计,全都落在这个本该承欢膝下的小孩子身上,而他那位四十岁不到的父亲,却只能杵著拐棍打下手,帮衬著做一些并不算很繁重活计。

  只不过呢,由于当初没钱去治那条腿,因此石娃他爹的命虽然保下来了,但却留下了许多后遗症,一旦遇到下雨天或者阴寒天气就疼的下不了床,便是其中之一。

  所以,这便是石娃那仅有五岁的妹妹,也不得不在今天跟著出来拾柴火的缘故;

  没法子,没有大人的帮衬,维持一个家的基本运转,对于一个至今只有八岁半的孩子来说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之外了,除了年幼的妹妹,他再也没有靠得住的帮手……虽然农村里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是一件很普遍的事情,但这句话,却绝对称不上是赞誉。

  至于说为什么他会光著屁股出来干活……

  对不起,在这时候的农村,一家人共享一条棉裤实在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不管怎么说,石娃也是当哥哥的,所以,那条连棉絮都跑空了一小半的破旧棉裤,今天就套到了他妹妹腿上。

  嗯,准确的说,是用一根草绳系到了他妹妹的肚子上。

  至于为什么赵老汉会丢下手里的活,不顾反对的帮著石娃挑水……

  倒也不完全是重男轻女的老思想作祟。

  三关庙村穷归穷,但做人的起码良知还是有的,而且这边邻里之间情谊也远没有外人以为的那么淡漠……事实上这几年来,村里的上上下下没少帮衬石娃一家,只不过随著石娃的自尊心越来越强,大家不太好帮的太过明显而已。

  但问题是,眼下已经是十一月初,马上就要立冬了,这种鬼天气,你让一个八岁多的小孩子光著屁股在外面一跑就是一整天,冻病了怎么办?

  真以为小孩子阳气重,靠著劳作产生的热量就能抵御住室外仅有十度不到的气温啊!

  ………………

  四十分钟后。

  “哗~!”

  随著最后一桶倒下,半人高的石瓮里总算被井水填得满满当当。

  看著直起身子撑了撑腰身的赵老汉,已经被强制著裹了一圈秸秆的石娃垂下了头,好一会儿才瓮声瓮气地说道:“赵大爹,等我以后长大了,一定会对你好的!”

  赵老汉已经五十有余,虽然身体依然还算利索,但挑水这种事情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依然是个不小的负担……何况把石娃送回家后,他后来又帮著挑了两趟?

  看著这孩子那认真的表情,赵老汉哈哈地笑了起来,在石娃略显抗拒的反应下摸了摸他那颗头发已经起浆的小脑袋,却是没有多说什么……这孩子虽然早熟,但毕竟年龄还小,有些事情不懂,也并不知道村里面对他好的人其实远远不止自己一个。

  想到这里,赵老汉扭头看了看这个满是污渍和灰尘的小土院,目光挪到屋檐下的角落里,一块由青石粗糙打磨而成的不守则小石板靠在那里。

  带著一种欣赏的目光看了看小石板上那很有些抽象的线条画,以及旁边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后,赵老汉视线越过地上那几块用以充当粉笔的红碎砖,四下里找了找后,眉头皱了起来:“你李叔叔送给你的那几本课本呢?”

  听到“你李叔叔”这几个字,石娃的嘴巴抿的紧紧的,好半晌才从嘴巴里挤出几个字来:“卖了……上个月有人来村里收废品,我连著家里的木窗一起卖了。”

  赵老汉闻言,顿时大怒,下意识地扬起了右手:“那是你李叔叔专门从镇上给你求回来的课本,你就这么当废品卖了!?”

  与其余地方不同,齐鲁这边对于书本和知识,有种源自骨子里的敬畏感和看重,哪怕是最基础的小学一年级课本,在赵老汉这些老派齐鲁人看来,也是了不得的宝贝……这孩子以前把这些课本当成寻常物件似的堆在外面就已经很过份了,眼下竟然把它当成废纸卖掉,要是换成自家孙子,赵老汉早就把他打个半死了。

  但一想到李医生跟石娃他爸的“恩怨”,看著眼前这张早早就沾染上了风霜的小脸,赵老汉的手停在半空中,竟然迟迟没有落下。

  李医生就是石娃的那位“李叔叔”,以前是村里的赤脚医生,但前几年国家改革了,他也由原本的赤脚医生,重新变回了一个普通务农的庄稼汉子。

  而李医生跟石娃家的恩怨其实在外人看来很有些扯淡,当初石娃他爸腿被砸伤后,没有钱去县里面看病,就只能送到李医生屋里去,求他帮忙著治疗……李医生虽然重新变回了庄稼汉子,但村里面谁有个头疼脑热的,依然还是会来找他,因此手艺倒也没放下。

  冲着石娃他娘奉上来的二十块钱外加两只鸡,即便是伤情棘手,但李医生在石娃他娘的跪地苦苦哀求下,还是硬著头皮应承了下来。

  在这个年代,让一个什么器械和药品都没有的前赤脚医生来处理一条被超过两百斤石料压断的腿,其结局可想而知。

  不出所料,石娃他爹的命虽然保住了,右腿却彻底报废了,还留下了一大堆后遗症。

  其实事情到这里就该结束了,毕竟当初是你非要跪著求著让人家救的……苦命人就该有苦命人的觉悟,谁让你没钱送到县里面抢救的,人家能保住你的一条命就算不错了。

  但石娃他爹却不是这样想。

  或许是因为伤腿的种种后遗症太过折磨人,或许是自家老婆跟外乡人跑了很让他受了一番刺激,又或许是一个大男人大部分时间只能躺在床上让自己七八岁的儿子来养活让他感觉异常的窝囊;

  总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石娃他爹就把一切的不幸归结到李医生的头上,整天埋怨著,要不是李医生的技术太烂,他也不会瘸了一条腿,白瞎了他们家给出去的20块钱和两只鸡,要是自己的腿还能使得上劲,保准要跟李医生拼命。

  这话在外人听来,无非就是一个男人在怨天尤人之下说的胡话罢了,任谁也不会当真;

  但什么都不懂的石娃听得多了,就真的以为自家父亲的那条腿是村口的李医生害的了,于是早早就感受到了生活风霜的小孩子,对于那位李医生便记恨了起来……甚至就算后来李医生知道一些情况后主动退还了那20块钱和两只鸡,并且送了石娃那块石板和课本,也并没有将浇灭丝毫的恨意。

  ………………

  见到赵老汉的巴掌停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石娃垂下了脑袋,那一头略显枯黄的头发显得刺眼无比:“大爹,我也不想卖的,那口木窗我不想卖,那几本课本我也不想卖,但……俺爹他实在买不起药了啊!”

  明明小小的年纪,石娃那无悲无喜的语气里却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萧瑟,满是老茧和水泡的小手,在看不见的角落里捏出了青印。

  赵老汉又是痛心疾首,又是怜惜地瞪了他一眼:“你爸没钱买药了,不知道向我,向赵婶,向你张伯伯他们张口啊……至不济,你去村委会那边说一声啊!”

  石娃摇了摇头:“俺爹说了,我们家欠大伙的太多了,没这个脸再张口了……再借下去,我和我爹都没脸出门了。”

  看著这孩子眼中那一抹无法形容的委屈和倔强,赵老汉蠕动了一下嘴唇,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重重地叹了口气后,这才又摸了摸他的脑袋:“娃啊,咱祖祖辈辈都只能窝在这山坳坳里面朝黄土地刨食吃,只有好好念书,才有走出去的希望;”

  “你家里的情况大家都知道,可正是因为如此,才更要抓住机会好好识字念书……只有念好了书,走了出去,你才能赚大钱给你爹看病,给你妹说个好婆家……只靠守著那两亩不到的山地,你就算累死,又能苦出个什么光景出来?”

  看著表情有所松动的石娃,赵老汉又叹了口气:“不管你该不该恨你李叔叔,你都不该把那几本课本卖了……你已经到了该上学的年龄,虽然现在因为妹妹还小的缘故,上不了学,但提前多认几个字总归是好的,咱这边办不起学堂,也请不起老师,基础自然要差一些,多花两年时间准备准备,去镇上读书后,也不至于被拉下太多。”

  说著,赵老汉扭头看了看石板上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笑了笑:“你不挺喜欢写写画画的么……等你真的上了学堂,保准能有出息!”

  赵老汉的意思很明显,等到你妹妹再大个两岁,就可以代替你操持家务,照顾你那位瘸腿的老爹了,而你就可以去镇上的学校念书了。

  石娃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大爹,还是算了……我已经决定了,不上学了。”

  赵老汉表情大变,正要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石娃脸上闪过了一丝难过之色:“我听李婶说,上学要交四十多块钱的学杂费,而且每年都要交……俺家穷,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说著,这个只有八岁的孩子再度垂下了脑袋,语气里带著一丝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迷茫:“俺爹也说了,念书学知识是有钱人才有资格去做的事情……像我们这种家庭,老老实实地刨地就好。”

  看著眼前这个只能用秸秆遮掩光屁股的小后生,赵老汉顿时被噎住了,想要反驳,却不知道从何反驳起。

  是啊,读书对于当下的庄稼人来说,是件奢侈无比的事情,光读个小学,一年的书杂费就要将近五十块钱,就更别提那些纸笔耗材了……像他们这种地方,一个家庭一年忙到头,撑破天也不过就是三四百块钱的收入,刨去生活必须开支外,连看个小病的钱都未必掏得起,就更别提供养一个孩子上学了。

  事实上,哪怕是赵老汉自己,也在为自家孙子明年的书杂费发愁……农村的攒钱是按照年度计算的,今年没揽到多少活,直接会影响到明年的各项开支。

  哎~

  要是当初没把那几只鸡送出去就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赵老汉忽然为半个月前那次的冲动,小小地后悔了一下。

  正当他嘬了嘬牙花,想要再好好劝劝眼前这个感觉丧失了大半生气的孩子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村主任急慌慌的声音:“赵老蔫,赵老蔫!在里面么?”

  赵老汉闻言,侧过脑袋喊了一声:“主任,在呢,有啥事!?”

  听闻赵老汉应了腔,外面喊话的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赶紧出来!外面来人了,指名道姓找你!”

  外面人?

  还指名道姓地找我?

  赵老汉呆了呆,一头雾水地站了起来,然后恶狠狠地瞪了石娃一眼:“娃,乖乖地去床上躺著,晚饭等我忙完了后过来帮你做……天冷,你别给我冻感冒喽!”

  说完,轻轻给了这个早熟的小屁孩一脚,便踩著疑惑的步伐,推门走了出去……

  

  PS:第241章进小黑屋了,修改了也没能出来,真不知道那么点众所周知的破事还有啥可忌讳的。

第247章 希望(2)

  九月肃霜,十月涤场。

  朋酒斯飨,曰杀羔羊。

  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

  这虽然是源于陕西豳(bīn)地的先秦民谣,赵老汉也从来没有读过毛诗三百首,但不妨碍他看到真的抱著一箱子跑过来找他喝酒的杨默之后,二话不说,红光满面地让自家老伴把最后的十枚鸡蛋煮了出来,连带著焙了一盘麻雀干,盘腿上了炕,与这仅仅只见过一次面的后生开怀畅饮了起来。

  别嫌这么点东西寒酸,家里已经没有鸡了,唯一的一头年猪还没到宰杀的时候,就这几枚鸡蛋和那十几只已经悬了快半年的麻雀干,已经是这个穷山沟里的农户能拿出来的最好东西了(此时的麻雀还是害鸟,不存在保护这么一说。)

  只不过令赵老汉不太满意的是,明明今天这很有些豪爽气的后生找的是自己喝酒,那平日里小气吧啦的村主任却仿佛馋那几口酒馋到不行,非要死皮白赖地凑过来,怎么怼他都不肯离开。

  ………………

  “来,叔!我敬你一杯……本来几天前就该过来找您喝酒了,但好死不死地有点破事耽搁了,您可不能生小子我的气!”

  虽然是齐鲁人,但杨默的酒量绝对称不上好,这才入席三口下肚,脸上就肉眼可见地涌起了红潮。

  不过与在公司里不一样,此时的杨默丝毫没有一个科级干部该有的矜持,也不见一丝应酬时的油滑,这菜还夹上一口呢,便又抬起土碗,朝著赵老汉遥敬了一下,咕咚咚地将剩下的小半碗酒灌了下去。

  此时农村里喝酒没有那么多规矩,既不讲究什么主陪副赔,也没有什么贯口,主打的就是一个实诚。

  赵老汉看著脸色已经开始陀红的杨默,顿时喜地合不拢嘴。

  这后生一看就知道酒量不行,但正是因为这样,杨默这一口半碗酒敬下来,才让赵老汉自觉赚足了面子。

  好后生,够豪爽,够实诚!

  此时没有什么“主宾才有资格催饭”的规矩,赵老汉夹了一只麻雀干放在杨默的碗里,很有些嗔怪地说了声:“后生你肯来找我喝酒,老汉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什么气不气的……喝慢点!”

  “这么著,老汉我重新定个口,一钱就够了……咱爷俩慢慢喝,醉了就躺炕上,我给你盖被子!”

  看著赵老汉抬起土碗轻轻抿了一口,杨默笑了起来:“中!叔说了算!”

  所谓“定口”,是齐鲁这边酒桌上的习俗,其实就是大家约好了一口要喝多少量的酒的意思;尤其在农村,大家可没见过一钱盅这玩意,都是抬著土碗或者大杯子喝酒,不定口可不行。

  很显然,赵老汉这是在心疼杨默这个酒量不行的后生,要不然拿著土碗喝,可没有定口一钱的道理。

  见到杨默就这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丝毫没有觉得面子上过不去的样子,赵老汉看著这个当初只有一面之缘的后生,越发地顺眼起来。

  看著赵老汉拎起酒瓶子,给自己倒了大约1/3碗自己搜刮了好一阵才弄到的即墨老酒,杨默笑嘻嘻地说道:“叔,这是瞧不起呢,多倒点……今天我可是抱著舍命陪君子的心态过来的,瞧见了没,一整箱酒呢,只要喝不死就继续喝,反正有叔你照看著,喝醉了就赖你炕上!”

  赵老汉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二话不说,拧开盖子,咕咚咚地给杨默续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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