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怎么说,在这部热播剧里,论及给人印象最深刻的角色,想必肯定少不了那位赵公子。
当然,这个世界上99%的“赵公子们”与剧里面的原型比起来,只是个小虾米,但这不妨碍大家干的活是一样的。
………………
卓君月表情有些不自然地回去吃烤肉去了。
但给她烤羊腿的那个年轻却留了下来。
不怎么出乎预料的是,这位自称姓赵的年轻人,家里的长辈是穿皮的,后世衣服上最后三位数字是要绣00X的那种。
除此之外,在一种心照不宣的守则下,不一会儿,便又有两位年轻人搬著马扎过来,凑到了这边钓起鱼来。
“哥们,听说了么,县里面又有一波效益不好的单位计划重组了,包括三家农机厂、两家纺织厂,以及两家农资公司……啧啧,动静可不小。”
率先开口的却是一个后加进来的,姓李的一位年轻人。
杨默懒洋洋地扫了他一眼,没搭腔。
姓赵的年轻人咧了咧嘴:“县里面为了到底是由哪家单位来主导重组,以及在重组过程中是不是需要引入央企和集体资本进行混合所有制改革吵翻了天;”
“哎……!”
“这可是资产总额涉及到上亿的大计划,据说光需要剥离的不良资产就可能高达3000万,这还没算那些厂房地皮……分税制改革的风声虽然传了过来,但毕竟还没正式落实,县里面的谨慎也可以理解!”
仿佛是闲聊著普通八卦,话说完后,姓李的年轻人便打住了嘴。
引入央企和集体资本?
不良资产剥离?
杨默扫了扫对方那有些沉不住气的脸孔,轻描淡写地说道:“据说大华公司今年帐上资金规划已经全部做完,没有资金,也没有意向去参与其他的重组项目。”
姓李的年轻人歪了歪头,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不管是大华公司还是钻探公司,如今的名头都很好使……县里面不少人认为,对于重组而言,信心比资金更重要,有一个拥有著丰富经验的主体加入进来,并且负责主导以后的经营管理,县里面可以做出适当的让步。”
姓李的年轻人把“适当”两个字咬的有点重。
杨默笑了笑:“央企有央企的制度和规定,不管是大华还是钻探公司,任何投资都需要按照流程走……可不敢落下一个空手套白狼的恶名,多少双眼睛在那盯著呢!”
姓李的年轻人皱起了眉头:“可能也未必需要钻探公司和大华公司走正式流程。县里面只是希望能有一个运营经验丰富的主体介入重组工作,庆丰食品……”
话还没说完,杨默就打断了他:
“一、庆丰食品虽然是钻探公司的挂靠单位,但它同样有著钻探公司的股份;”
“二、庆丰食品的经营范围只有副食品加工、食品销售、农业种植和禽类饲养。”
姓李的年轻人欲言又止,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
………………
“哥们,听说你们钻探公司在县城这边的村子里搞了不少的药材种植基地和炮制所,甚至还搞了不少的鸡饲料原料基地?”
似乎是见到自己的小伙伴吃瘪,又或者是本来的性格就是这样,之前一直缠著卓君月的那个姓赵的年轻人,语气有些拽拽地开了口。
杨默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这位小朋友很关注我们公司的动向嘛……怎么,这些小项目碍著县里的事了?”
虽然年纪都差不多,但杨默跟这些人的父辈早在去年年底就有了平等对话的资格,因此拿出一副长辈的态度,叫上一声小朋友,严格来说却也不算很过份。
赵姓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不爽,却是哈哈一笑:“哥们说笑了,县里面可是三番四次地拿这些基层项目当做先进事迹拿出来表扬呢,怎么可能碍著事?”
说完,却是又递了跟烟过去:“我的意思是,眼瞅著今年到现在还没下过一场像样的雨,这马上就要进入夏天了……要是县里面还是批不到钱去搞搞水利工程,你说这些药材会不会枯死?”
杨默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赵姓年轻人哈哈一笑:“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说,现在县里面没啥钱,因此就算是想要修修水库,建建水渠啥的来保证这些药材和饲料原料生产,只怕也是力有不逮……药材和饲料嘛,虽然同样是农业生产,但却不属于主粮范畴之内;”
“再加上钻探公司搞的那些种植基地不是在旮旯角落,就是在小山坡上,县里面本就不富裕,只能把有限的资金投入到保证主粮生产的工作上,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说到这里,年轻人嘿嘿了两声:“所以,也不知道钻探公司会不会为了这些种植项目联系县里面,主动援建几个水库,又或者几条像样点的水渠??”
微微顿了顿,姓赵的年轻人托著下巴:“我听说东营指挥部那边很有钱,既然钻探公司跟那边联合成立了一家叫做大华投资的公司,想必两边的关系很好,向那边寻求寻求支持,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实在不行的话……据说DZ市跟大华公司的关系很好,据说这些药材对于德州那边也很重要;难说大华公司也可以通过寻求帮扶的名义,让德州那边拨点钱下来,把这些水利修起来吗!”
“嘿嘿,虽然德州只是个县级市,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临邑的上级单位嘛,朝廷这两年对他们那边的转移支付额度可不小,只要愿意的话,想必支援支援下级县份,也是不难的!”
说到这里,年轻人叹了口气:“只不过呢,德州毕竟只是个县级市,跟临邑这边的财政对接终究还是有著种种不便的,而且还不能保证时效性……”
“所以,眼瞅著这缺水的问题迫在眉睫,大华公司难说会跟那边打打申请,要求以第三方承建的方式来赶工兴建这些水利工程也不一定……德州那边想必也不会排斥这种专款专用的方式。”
嘿嘿了几声之后,姓赵的年轻人拽拽的翘起了二郎腿,扭头看著杨默:“所以,哥们,左右整天瞎混著也没啥事,要不咱哥几个找人成立一家新公司去试著竞标这个项目怎么样?难说运气好,随便乱标几个数字就能拿到总包。”
杨默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旋即重新把目光放在了自己身前的钓竿上:“据说公司的那些药材种植基地和饲料种植基地其实位置也没有那么偏,而与周边县份想必,临邑这边其实并不缺水,包括盘河在内的大大小小河流也有不少;”
“再说了,那些项目各村都有股份,实在缺水的话,村里人组织一下,随随便便挖两条几百米的土渠就能把水引过去了,花不了几个钱。”
说到这,杨默轻轻笑了起来:“德州那边又不傻,知晓真实情况后,肯拨下来的钱肯定不会很多……专门为这事成立一家公司去竞标,未免有些太得不偿失了。”
前文说过,县级市跟下面县份的情况非常微妙,虽然名义上是辖属关系,但彼此的财政却相对独立,因此这姓赵的年轻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傻子都看得出来。
杨默虽然并不排斥跟本地的一些人打好关系,但却要适可而止,几个水库外加十几条沟渠的建设费用,著实有些不低。
如果说临邑县跟周边的某些县份一样,真的缺水,真的有必要大费周章地去引水建水库以及构筑相应的水渠网络去保证农业生产,那也就罢了……身为农民子弟的杨默,断不至于舍不得从指挥部那边申请一笔专项资金送给人家薅羊毛,又或者干脆拉下这个脸面去向DZ市求个人情。
但问题是,就临邑县的实际情况来看,目前真的没有这个必要,而且作为德州地区经济发展的排头兵,他不太相信县里面拿不出这笔钱来。
且不管按照这家伙所说的操作下来,这笔款项里究竟有多少会实实在在地投入到水利工程里,单就说这件事本身,就充满著浓浓的不可言状的意味。
呵,想让自己主动送点把柄过去,然后妄图让自己站队?
做梦呢你!
有些情况外人不知道,他能不知道么?
想起今天早上苏宇特别强调的他舅舅不愿过度掺和到一些事情上,也不愿意轻易牵扯自己的那番话,杨默心情有些阴暗起来。
虽然说当初是为了给冯副总擦屁股,菜篮子工程也的确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情,但不管怎么说,自己的过度参与,还是给自己找了麻烦。
看来……
以后是该给某些人降降温,顺便抽离开来了。
唉,可惜还有四年,德州才能升为地级市,县级市的身份真TMD尴尬,要是能早点升上去,自己也能少遇到点这种破烂事了。
正当杨默在暗自感叹一些事情的时候,被直言拒绝后的赵姓名年轻人恼怒了起来。
“哥们,我听说县里面为了响应文件精神,如今已经增加了物流运输方面的安全治理力度……各村组织的护车队虽然初心是好的,但这段时间表现难免有些过火,只怕到时候一个不小心被波及啊!”
年轻人重重一声叹息,语气里充满悲天悯人,但眼神里的那丝嚣张,却是怎么也隐藏不住。
杨默闻言,只是笑了笑:“保护国有资产和集体资产人人有责,保证希望工程的顺利运转,更是功在千秋;”
“都说了,各村护车队的初心是好的,只不过当下的社会治安不好,为了震慑宵小,有些时候用力稍稍过猛也是有的……不过瑕不掩瑜嘛,整体来说,还是功大于过的。”
说著,杨默将手中那支始终没点燃的华子一丢,反倒是从衣兜里摸出一根玉溪来悠悠地点燃:“据说省里面和市里面为了响应文件号召,打算对各地各村组织的护车队进行采访和报导,把他们当成正面形象来宣传……虽然这只是个想法,具体什么时候会跑过来采访尚未得知,但想必县里面应该不至于这么煞风景吧?”
北方地区民风淳朴,很多地方作风颇为彪悍,颇有些将“道德伦理大于法治”发扬光大的意思,因此在自认为自己做的事情是一件极正确,惠及四村八乡且造福子孙后代的正义之举后,各村原本为了护送希望小学建设和用度物资而自发组成的护车队,面对著层出不穷的公路蟊贼时,动作愈发的激进了起来;
因此最近这半年来,情况比较严重的冲突著实不少……甚至这些护车队的成员,在各村都在努力提升自身的综合评分过程中,还在村贤的默许和支持下,承担著本村“内部执法人员”的角色,但凡你敢做出让本村扣分的丢人举动,下手那个叫狠。
要不是钻探公司积极地与一些地方主管单位协调,再加上这些护车队整天把维护齐鲁X地区的荣誉挂在嘴上,获得了极大的群众舆论支持,难说早就被抓进去一大批了。
对于护车队这种明显有些过火,甚至有些越界的行为,其实杨默一点也不反对,甚至还很支持。
华夏汉子就该有华夏汉子的血性,什么狗屁的克制,什么狗屁的以理服人……既然有胆子出来做浑事,就该承担响应的后果。
“现世报”才是华夏道德观中最公正的报应,才是所有百姓最喜闻乐见的结局,才是真正具有震慑力的手段。
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要想净化一个地区的社会风气,单凭你软绵绵的那几句口号,有个屁用,你得用实际行动划出一条条红线才成!
听到杨默全然不怕自己的威胁,赵姓年轻人表情很难看。
诚然,物流这一块的顺畅与否,直接关系到杨默麾下若干重大项目的生死存亡,而在这一块,起著重要保护作用的护车队更是当下的关键。
但问题是,你有你的三板斧,我有我的过墙梯,虽然在有必要的时候,他父亲的确可以对存在著诸多问题的护车队进行敲打和整顿,但同样的,一篇来自权威媒体的报导,或者是电视台的一则专题栏目,同样可以让他父亲吃不了兜著走……这年头的媒体,可是真正意义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而且他并不怀疑,杨默能够调用这些媒体的力量……杨默一系极受省内媒体的待见是个众所周知的事情,尤其是德州日报和德州电视台。
冷哼了一声,赵姓年轻人脸上闪过一丝戾气:“我听曾经在防疫站里待过的朋友说,这天气一热,就很容易发生鸡瘟……一死一大片的那种。”
“唉~随著817肉鸡项目养殖规模的扩大,肉鸡养殖业成为了县里面非常重视的潜力产业之一。”
“眼瞅著天气逐渐热了起来,诸如第五农场、红星农场之类的本地大型企业,硬件条件在那放著,县里面是相信他们能够有效预防各种突发情况的;”
“但是那些村一级的集体养殖场,却又未必了。”
说著,年轻人叹息一声:“所以,县里面有些人认为,为了保证临邑县肉鸡养殖业的健康有序发展,以及为了防止鸡瘟的爆发和扩散,有必要对村一级的养鸡场进行一场严格的防疫检查、加强禽流感方面的科普和教育,如果有必要的话,为了防止可能发生的禽流感,对于相关硬件条件不达标的养鸡场,甚至可以做出罚款和关停的处罚!”
说到这,年轻人眯著眼看了看杨默:“据说在各村里,就属杨家村、白杨村、前仓村等几个村子地饲养规模最大,而且还有特种用途的817肉鸡饲养项目……这些特种肉鸡及其所产的药蛋可是用作出口项目的,县里面尤其重视。”
听到对方竟然提及了自己的村子,杨默皱起了眉头,虽然说小地方的二代们以蠢货居多,素来以不知天高地厚和嚣张跋扈闻名,但蠢到这种程度的家伙却也著实不算多见。
当下冷笑一声,淡淡说道:“禽流感防治工作嘛,事关重大,想必各村定然是会积极配合的……只不过咱们农村人书读得少,没啥见识,性子又比较直躁,如果有理有据那还好说,真要是查出来了病鸡,那不需要多说,人家肯定会就地销毁,然后整棚消杀;”
“但要是没检查出病鸡,就凭著几个不知所谓的专家在那莫须有地指指点点,然后给出种种整改意见……我怕咱这些老百姓性子急,直接跟人起冲突就不好了。”
说著,杨默悲天悯人地叹了口气:“你也知道,咱齐鲁是战备省,历史遗留的家伙事可不少,不少村子的民兵队虽然已经解散了,但直到现在还保留著操练的习惯……一旦起了冲突,脑子一发昏,只怕第二天就要上新闻啊!”
杨默之所以那么看重基层农村,除了基于上辈子的一些执念之外,这些基层农村其本身也具有著非常明显的去中心化特质,能让他在必要时刻掌握非同小可的主动权。
玩魔法?
好啊!
说的好像谁不会似的。
不就是魔法对魔法么,看谁玩的过谁!
听出了杨默言语中的意思,赵姓年轻人倒抽一口凉气。
你妹的,这也太狠了吧?
真要是这么玩,姓杨的会如何他不知道,但他和他爸绝对会粉身碎骨!
他并不认为杨默只是说说而已,以当下的社会情况,这种事简直太有可能了!
第一次发觉自己以前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在人家面前屁用都没有,姓赵的年轻人眼中闪过深深的戒惧,整个人脸上的嚣张消失的无影无踪。
………………
这个听不进去劝告的蠢货!
之前第一个主动递烟过去的陈姓年轻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自己的小伙伴一眼。
来之前就跟你说过了,这位主是能跟咱们父辈平起平坐的人物,你不要以为对方年岁跟咱差不多,又是本地的白丁出身,就以为可以仗著主场优势去拿捏他了。
现在好了,人家现在不高兴了,你等著回家以后挨收拾吧!
真要是这位主因为你的原因主动向姓马的那边靠拢,不用何叔叔出手,你爸第一个把你打的办事!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想到这里,陈姓年轻人赶紧主动递了一瓶冰镇的饮料过去,其中的赔罪意味十足。
见到杨默只是懒洋洋地挥手拒绝后,他也没感到丢了面子,而是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杨总,我这兄弟就是个没脑子浑人,在家里飞扬跋扈惯了,说话不经脑子的……刚才的话,您别往心里去。”
“来之前何叔叔就特意嘱咐过了,杨总您是他,以及各位叔叔伯伯非常看重的朋友,虽然因为客观原因不方便直接出面与您一起喝茶论道,只能让我们这些小辈过来跟您套套交情,顺便请教请教如何处理王一诺总经理调任之后遗留下来的历史问题;”
“即便是在探讨解决方案的时候,言语可能有所冒犯……但不管怎么样,请您务必相信,我们这些人是很尊敬您的,你也是我们许多人眼中的偶像,断然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
见到对方忽然不藏著掖著了,直接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杨默有些诧异地看著这个长相平平无奇的年轻人。
处理王一诺调任之后遗留下来的历史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