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味古怪且辣口无比的酒液一进口,他当场就想吐出来,不过还是硬生生忍住了,倒悬了一下手里的杯子后,一脸狠色地巡视一周:“再来!”
随著一阵鼓躁和口哨声,一个容量不小的醒酒器被拎了上来,然后一个体型跟猴子也没啥区别的年轻人一马当先,从脚下的箱子里拎出一盒藿香正气水咬开,然后十指入如爪,咕咚咚地将几支棕褐色的刺鼻液体倒进醒酒器里。
“靠!程星,你TMD玩的够狠啊!”
一群年轻人叫骂起来,手上却不闲著,纷纷把手伸向自己脚下的箱子里。
顿时,
黄绿色的杨林肥酒、
绛紫色的进口葡萄酒、
刺鼻无比的伏特加、
贵到要死的人头马XO、
里面混杂著某些动物器官的药酒……
统统倒到了那个醒酒器里,混成了一大罐略显浑浊,颜色也古怪无比的刺鼻液体。
这一罐子液体拿出去,除非是拿去给新人在婚礼上充当人生百味汤,否则正常人绝对不会有任何想要品尝的欲望。
不过从旁边那几个不断起哄的年轻人脸上的兴奋表情来看,这些人似乎非常享受这种自虐般的“挑战”,仿佛这样就能证明自己的勇气似的。
……………………
“三个一!”
“四个五!”
“五个五!”
“七个六!”
“靠~!老子就不信,三幅筛子能有七个六……跳开!”
一个青年就这么抱著路易十三的瓶子恶狠狠地吹了一口,然后重重一顿。
“一二三四……六七…………刚好七个六…………沈勇,你TMD输了……脱!”
另一个年轻人掀开骰盅,仔细数了数骰子,然后一脸地得意!
“操!真TMD邪门,又输了!”
沈勇嘴里咒骂著,瞅了瞅身上最后一件薄毛衣,一咬牙,却是一脸光棍地脱了下来。
一丝冷风从刻意没有关严的窗口吹了进来,只剩下一件保暖衣的沈勇顿时打了个寒颤,赶紧又灌了口酒暖暖身子。
刚刚赢了的年轻人见状,嘿嘿一笑:“还继续不?”
沈勇斜著眼看了他一下:“玩,干嘛不玩!输人不输阵……大不了就光著屁股出去溜一圈呗!”
年轻人大乐,拿起自己面前的酒瓶子跟他碰了一下,一口酒灌了下去:“谁TMD稀罕看你的光屁股!?这样吧……下把要是再输,你也不用脱衣服了,听说你最近新找了个女朋友,你要是输了的话,就把你女朋友送我,让我睡一天……输一次,睡一天,输两次,睡两天,怎么样?”
沈勇闻言,顿时不乐意了。
他倒不是舍不得把女朋友送出去,对于这个年代的二代来说,“对象”和“女朋友”之间的区别很大,前者是正式的男女关系,而后者嘛,无非就是各取所需地玩玩而已……左右都是各取所需,甩一迭票子过去,那个玩个才三个多月的小女朋友就没有不答应的。
他之所以不乐意,是因为对方的语气,竟然笃定他会继续输下去,这如何能忍?
当即不爽地哼了一声:“我这边倒是没啥问题,可你要输了呢?”
年轻人又是嘿嘿一笑:“那简单,我要是输了,我也把莎莎送你睡一晚……怎么样,不亏吧?”
沈勇一愣,他知道那个莎莎是谁。
说白了就是一个主动贴到对方身边的小媳妇。
虽然是已经结了婚的小媳妇,但样貌身材样样都不差,据说伺候人的功夫也颇为了得,要是拿来当赌注,那也不亏。
听到这两人更换了赌注,第三幅骰子的主人顿时也坐不住了:“沈勇、柳涛,早这样不就得了?三个大男人拿脱衣服当赌注,幼不幼稚啊!”
“这样,最近我单位这边也贴上来两女的,一个结了婚的,一个没结的,玩了小半年了,都有些腻了,干脆我也拿出来当赌注咋样…………嘿嘿,柳涛,说实话,你那个莎莎我都眼馋好久了,就是不好意思张这个口,既然你现在愿意拿出来,那我也就不瞒著了。”
那个名叫柳涛的年轻人闻言,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嗨,多大点事啊,你早说不就成了么……来来来,吃肉还是当龟公,全靠手上见真章,这要是输赢次数大差不差的,大家伙凑在一起当当连襟也不是不可以…………来,四个六!!”
……………………
“听说过、没见过,两万五千里~”
“有的说,没的做,怎知不容易~”
“埋著头、向前走,寻找我自己~”
“哦~哦~一二三四五六七!”
一阵乱七八糟的贝斯声和鬼哭狼嚎响彻整个院子,白瞎了那一套价格昂贵的山叶音响和这首当下极为流行的摇滚。
不过有些令人意外的是,站在院角里发人来疯,抱著贝斯唱摇滚的并不是想像中的艺术青年,而是一个模样还算周正的姑娘。
只要扫上一眼对方那套不怕冷的紧身皮衣,就知道的这姑娘的身材不算差。
“周兰兰,算我怕你了,您不吼那两嗓子会死?过来一起喝喝酒吃吃肉多好,非在那装文艺女青年……有劲没劲呐!?”
几个屋里大厅有烤炕不用,非要冒著大冷天在庭院里堆石头烤肉的年轻人嚷嚷起来。
被叫做周兰兰的姑娘闻言不乐意了,右手重重在贝斯上一按,等其他人被电流音整的塞耳朵了,这才得意地松开了手指头:“你们这些囊逑懂个P!老娘我快小半年没摸过这些乐器了,不趁著今天这放风的档口过过瘾,那得等到啥时候?”
一个青年撇撇嘴:“这能怪谁?谁让你当初偷偷摸摸朝单位请了个假,就跑到帝都去玩乐队,然后一玩就是三个多月?”
另一个青年接过话头:“你说如果你是真的玩乐队也就罢了,权当是追求艺术了,可你在帝都哪是玩乐队啊,完全是在玩男人好不好……一个乐队四男一女,四个男人全被一个女人睡了个遍,也难怪你妈会把你抓回来了!”
明明是这个年代的禁忌话题,周兰兰却表现的跟没人似的,两眼一翻:“你们懂个屁,那叫摇滚艺术!摇滚艺术的交流!懂么!?”
最开始接话的那个青年脸上露出一个不以为然的表情,然后从兜里摸出一根烟丢过去:“咱东营这边的人都是土鳖,懂不来你那艺术…………我只知道你现在被你妈管的死死的,连烟都不敢抽!”
说完,从兜里摸出一盒口香糖又丢了过去:“赶紧过来抽烟喝酒吃肉,放心,抽完后嚼上两片,你妈察觉不出来!”
那个叫做周兰兰接过烟,一脸的欢喜,然后丢下贝斯凑了过来,点燃后美滋滋地抽了一口,却是不满地吐槽道:“怎么是没带料的啊…………没劲!”
丢烟过去的青年翻了个白眼:“大姐,这是指挥部的大本营,谁TMD敢在这带料啊,会吃花生米的!”
周兰兰却是嗤笑一声:“硬料不能带,软料怕个屁啊!张棒槌,我给你说,我在帝都那会儿的时候,天天抽软料,那滋味儿……舒服透了!”
被称作张棒槌的年轻人愣了愣,显然是无法想像那是个什么滋味。
另外一个青年却是坏坏地一笑:“小兰兰,你到底是说抽的软料舒服透了呢,还是说抽完软料后被你们乐队的那几个男人伺候的舒服透了?”
周兰兰嘿嘿了两声:“都挺舒服。”
说完,眼珠子却是转了转:“话说回来,被我妈抓回来后,都小半年没碰过男人了,好不容易今天才放了回风……左右这烤肉也没人过来吃,要不咱仨找个地方玩玩?”
说著,潇洒地弹了弹烟灰,脸上全是不爽:“我妈说了,一开春就要给我换个单位,然后给我找个老实人嫁了,想想就不爽……左右咱哥姐三人打从高中就认识了,也不算外人,姐妹我在帝都自学了好些招式呢,今个让你们好好见识见识!”
………………
既然今天都是些不受家里重视的二代们用于联络感情的聚会,那么宋文轩自然不会出现,但卓玛丽却赫然在其中。
这其实也不算奇怪,虽然并不是家里面的重点培养对象,但毕竟都是有父荫的二代,不管出于什么考量,这个群体都有互相促进感情的刚性需求……哪怕他们的长辈很有可能是死对头。
她其实是不想过来的,没瞅见除了穆大小姐之外,林落苏他们也没来么?
一旦有了新的奔头,一片可供自己自由发挥的新天地,谁稀罕整天在这滩烂泥里腾挪打滚?
不过与有著自家男人可以成为依仗的穆大小姐,以及有著一个强大的母族做靠山的茄子姑娘不同,她却有不得不来的苦衷。
“来来来,卓姐,我敬你一杯,咱指挥部里这些同辈里,可再没有第二人能像卓姐这样帮咱们扬眉吐气的了!”
某间被刻意布置成简陋西北游牧风格的房间里,一个看上去与卓玛丽年岁差不多,甚至有可能比她还大一点的青年主动起身,从中间炕坑里的烤全羊上割下来一片背脊肉放到卓玛丽的碗里,然后笑吟吟地端起酒杯。
从卓玛丽已经有些嫣红的脸蛋,以及旁边劝酒的几名男女脸上的酒意来看,这一屋子的人已经喝了不少了。
席地而坐的卓玛丽隐蔽地看了看依然敞开著的房门,心中的危机感却没有半点消除。
虽然出于联络感情的需要,二代们虽然都是以小伙扎堆个玩个的,但聚会的院子里从来都不会把房间门关上,这样方便换著房间换著房间的串门。
但她知道,这间位置并不算偏僻的小房间,等闲是不会有其他人冒昧走进来的。
原因很简单……
即便是并没有受到家里面重点培养的二代,彼此之间由于父辈的职位差异,还是有非常明显的层级划分的。
比如说在大厅里拼酒的那群人,他们的父辈多是普通的处级干部;
比如说之前一直站在院角里乱吼的周兰兰,她的母亲是一个要害实权正处;
比如说在房间里跟人摇骰子的沈勇等人,他们的父辈是普通的副厅;
而这个看上去充满荒野气息的房间里,能坐下来喝酒吃烤全羊的人,父辈至少也是实权副厅才成。
至于向她献肉敬酒的这个年纪其实比她还大一点,但却称呼她为卓姐的青年人,来头就更大了,他爸比卓玛丽的父亲甚至还要高上半级……要不是这货实在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按理来说,万万不会出现在这种废材二代之间的联谊会才对。
虽然知道这货别有用心,但不得不说,这货的敬酒理由的确是有些难以令人拒绝。
身为非重点培养对象,整个指挥部里的这些二代们,除了穆大小姐之外,当真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像卓玛丽这般在过去的一年里搞出那么大的动静,甚至引得各地主管单位纷纷跑过来“抢人”,其成绩甚至比宋文轩那个家伙还要夺目;
从某种程度上,默默无闻了好几年的卓玛丽的确是给指挥部废材二代这一群体大大地争了番脸面,他们甚至可以正大光明地给自家父母说:“瞧见卓姐没……不是我是扶不起的阿斗,而是你们没有给我一个能够在石油体系外发挥才能的机会。”
至于说为什么没有把实际成绩更加夺目的穆大小姐拿出来当代表、举例子……
这里面的原因有些复杂,暂且不提。
总之,哪怕是卓玛丽再不愿意,除非是她打算跟这些二代老死不相往来,否则断然是不能伤害这些人的群体感情,拒绝掉这杯酒的。
所以没办法,在其余人的起哄下,她不得不举起面前的杯子,一口气干了下去。
该死的,前面几杯还是五粮液,这一杯就换成了西凤酒,两种截然不同香型的白酒喝下去……对方这是不把自己灌醉誓不罢休啊!
饶是东北女人天生自带一斤酒量,这么一杯65度的高度酒喝下去,脑门还是一阵犯晕,身子也忍不住微微晃了晃。
孔杰见状,嘿嘿一笑,重新盘膝坐下,给自己刀了一条羊肋骨后,这才一脸好奇地问道:“卓姐,你们家那口子,今年还是没回来过年?”
卓玛丽脸色不变,正打算开口的时候,同屋里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人却是抢先撇撇嘴:“回来啥啊,都四年多没回来了,今年还能回来不成?”
说完,却是一脸不忿地看著卓玛丽:“卓姐,不是我说你,谁家的男人一连好几年都不兴见上一面的啊……要我说,你俩干脆离了算了!”
孔杰却是不满瞪了那女人一眼:“小梅别瞎说,以卓伯伯和卓姐的身份,哪能说离就离啊…………这不是在害人家么,真要是离了,组织上怎么看待卓伯伯,怎么看待卓姐?”
说完,却是摇了摇头,语气里全是感慨:“不过卓姐这种守活寡的日子应该也快到头了……你家那口子不是一直在国外晃荡么,从非洲到南美再到中东,半个世界都被他逛了个遍;”
“正好,部里面这次正打算抽调人手去中东那边,有著这么一个经验丰富的女婿,卓伯伯肯定会被组织上重点考虑,甚至直接带队也不一定…………到时候,卓姐也就能顺理成章的一起出去,两口子不就能见面了?”
此言一出,饶是卓玛丽的自控能力颇强,也忍不住微微色变。
那名被叫做小梅的女人却是不服:“出国去欧美或者岛国也就罢了,可是去中东那边算怎么回事?那边现在炮火连天的,要是被炸著了怎么办?”
“况且,这次出去又不是什么好差事,要在中东那片鸟不拉屎的沙漠里可能要待上一两年不说,难说完事后还得顺道去非洲走一遭…………咱国内待的好好的,凭啥要去受这份罪,冒这份险?”
说完,一脸不不忿地朝著卓玛丽凑了凑下巴:“是吧,卓姐!?”
卓玛丽看著这两人在那一唱一和的,脸上虽然始终挂著微笑,眼底却是涌上了一丝愤怒和阴翳,连胸膛都有些剧烈起伏起来。
她知道这个叫做小梅的女人是在跟孔杰唱配合,也知道孔杰这家伙想要干啥,甚至她也知道这一屋子的人都清楚孔杰的心思。
但她悲哀的发现,即便是自己瞅破了人家的心思,却不能把话题挑破,也不能拂袖离去。
没法子,谁叫形势比人强,谁叫她父亲在已然明显走下坡路的时候,偏偏遇上了这档子事呢?
想到这,卓玛丽强压酒意,淡淡一笑:“其实也没那么危险,据说中东那边快要打完了,过去一趟而已,未必有那么危险……再说了,这是组织交代下来的任务,如果组织上真的打算让我和我爸过去,那我们也不能违背不是?”
孔杰不认同的摇了摇头:“中东那边如今导弹满天飞呢,看那架势,哪有那么容易马上结束?导弹可不长眼,一发下去,整栋楼就没了,在那边的地头上,哪来的安全两个字?”
“再说了,阿美莉卡那边的大兵什么德性大家都清楚,一个不小心遇上了他们,什么情况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