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这样,宋主任,一会儿容我向家里打个电话专门汇报一下。”
“如果族里不反对的话,我打算让家里先在德州这边以那两家上市公司的名义成立一家合资性质的工厂,等工厂拿到这笔订单之后,会将其披露在财务报表上,然后通过一次性事件虚增利润的手段,大幅推高股价;”
“等到股价抬升到高位以后,我们陈家会脱手大部分的股份,然后在香江成立一家新的华侨投资公司,通过香江这个窗口,将资金参股到这家新的合资工厂中来。”
说到这里,陈秉义补充道:“当然,这笔从股市套现的资金,自然不可能全部投入到新工厂去,我们陈家只要求控股34%,只要达到这个比例就会停止注资,剩余的资金,我们会留存下来,然后锁定在香江华侨投资公司的专项帐户上;”
“至于这笔资金在未来该如何使用……宋主任,我们陈家以前做的都是实业工厂,对于投资这一块实在是一窍不通,到时候,只怕还得麻烦杨总指点一二才成。”
虽然说的诚心诚意,但陈秉义这话是什么意思,哪怕是傻子都听的出来。
按理说,从来都是做到哪一步说哪一步的话,陈秉义在八字还没一撇的时候就把各种主要框架全盘托出甚至是直接点出自己的要求和给对方回报,实在是一件冲动到近乎无脑的事情。
但实际上,这却是陈先生在他动身前往大陆时,给出的建议之一。
国家自始至终对他们这些爱国华侨表现出了极强的诚意,那么他们当以诚示之;
杨默这个人给人的感觉率性而为,骨子里有种说不出的江湖气,却一上来就给了他们这些爱国华侨释放了那么大的善意,那么他们当以情示之。
简单来说,就是我把我的底线告诉你,其余的,你怎么说,我怎么做,而且我要怎么做,一分一毫都不瞒著你。
看著已经表态的陈秉义,一旁的林可染眉毛皱了皱,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煞风景的话。
林、陈两家其实原本并没有多么熟悉,只不过因为当初的默雅斋项目,以及去年在岛国合作了一系列的动作才逐渐越走越近罢了。
虽然两家并不是至交,但既然此次的德州之行是结伴而来的,那么在外人眼里,他们就是一伙的,她自然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
想到这里,她强自压下对于陈秉义擅自表态的不满,轻轻点了点头:“宋主任,稍后麻烦借一下贵公司的电话,我也需要向家里汇报一下……至于长辈们怎么拿的主意,我到时候再向您转传。”
看著这位装扮时尚无比的姑娘一副传声筒的架势,宋文轩眼帘微不可查地垂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却是不变:“好!”
第524章 代管
3月6日,惊蛰,虫豸始行。
一鼓轻雷,细筛微雨。
即便不知道任何历史走向,但可以预料的是,今年一定是个雨水丰沛的年头。
对于天性沉闷而乐观的齐鲁人来说,只要不是“穷冬不见雪,正月已闻雷”;又或者是“惊蜇刮北风,从头另过冬”,那都是一个极好的开端……最起码,地里的作物可算能有盼头,勒勒裤腰带,应该能扛过一年。
既然是个不算太糟糕的开头,那自然值得好好庆祝一番,家里条件好的必然狠狠来上两大块肥到全身见白的把子肉吃到满嘴流油;条件一般的也不会抠搜著,面条白馍直接管够……过了惊蛰,就该开始农忙了,不吃好点,哪来的力气忙活。
虽然这是农村地区千百年来因为农业生产而催生出来的习俗,但随著一些农村子弟进入城市讨生活,这种习俗也被小范围地带到了DZ市里。
………………
“喂喂喂,我说土丫头,今天好歹也是惊蛰诶,我大老远地走过来,你就给我弄这个!?”
身为农村子弟,杨默自然也是有过惊蛰的习俗的,因此某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废材,在下了班之后,想都没想,直接冲到了土狗同学的宿舍里,嚷嚷著要吃一顿好的。
“吕莹莹同学,看到你蜕化变质,我感到很痛惜!”
“难道短短三年的工作经历,就让你忘了自己农村子女的身份了么!?”
“难道长期的脱离田间劳作,就让你忘了我们惊蛰的习俗么!?”
杨默一脸沉痛地看著终于把那身花棉袄换成了厚毛衣的土狗同学,表情之扼腕,语气之失望,要是把场景换在办公室,足以令任何一个下属感到羞愧。
只不过很可惜,现在是非工作时间,某人也从来没把他当成过领导,见到这货在那大尾巴狼似的指指点点,土狗同学一翻白眼:“爱吃不吃……帮我把那碗泡好的小米拿过来,顺便看看绿豆泡好了没,看在今天是惊蛰的份上,给你多掺点好东西!”
杨默撇撇嘴:“加点小米和绿豆就叫好东西了?你搁这忆苦思甜呢!”
一边吐槽著,身一边屁颠屁颠地把桌子上的两只大土碗端了过来,放在土狗同学身边后,装模作样地把手伸进一只碗里探了探,然后又捏了捏,大喇喇地一甩手:“摸不出来,我也不知道绿豆泡好了没有!”
见到这货连手也不洗就往碗里探,土狗同学气的直接给了他一脚:“连泡没泡好都摸不出来,真不知道你这二十几年来是怎么活的……要是在旧社会,像你这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家伙,活该被饿死!”
杨默拍了拍腿上的脚印,一脸的恬不知耻:“所以要感谢国家,感谢新时代啊,像我这种废材,如今不照样活的好好的?”
说完,杨默苦巴巴地皱起一张脸:“喂,我说丫头,咱要不加一个肉菜?一个,一个就成……今个可是惊蛰诶,几张杂粮饼外加一碗蛋花汤就打发了?”
土狗同学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然后探进那个装著清水与绿豆的土碗里捏了捏:“泡的差不多了……去,帮我把水换了,好好地再洗一道!混的人模狗样的,连碰东西前先洗手都不知道!”
杨默哀嚎了起来:“大姐,虽然现在已经开春了,可水还是很冰的好不好!”
“要不,咱别那么讲究了好不好……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嘛!”
土狗同学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看把娇气的……磨浆,还是洗豆子,你自己选一样!”
感受到这丫头语气里浓浓的威胁,杨默瞅了瞅她面前的那个磨盘,忍不住眼角跳了跳。
之前一直用的那个磨盘依旧留在钻探公司的院子里,如今的这个是到了德州后新买的,个头也比以前的那个小了不少。
可是磨盘再小,那也得有三四十斤重,推转起来照样也是需要大把子力气的,让自己这种废材磨上半个小时的浆,那自己的双臂不得半废?
啧~
也不知道这丫头咋想的,又不缺钱,那些工资奖金明明都够她每天下馆子吃的舒舒服服的了,却非要每天自己动手摊饼;
好吧,你说自己摊饼也就算了,市场上又不是没有帮人打浆的,你为毛非要自己磨?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么!?
切~
说到底就是扣,舍不得那一毛钱的加工费!
也不知道省那么多钱来干啥!
想到这,杨默垂头丧气地拿起那碗已经泡发的快冒尖的绿豆推门而出……
………………
大半个小时后,杨默牙齿上使劲,费劲地一扯,身子一个踉跄,这才将手里的东西扯开。
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腮帮子,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手上那条颜色可疑的条状物品,感觉自己丢大人了的杨默不爽地抱怨道:“喂喂喂,丫头,今天的这饼怎么摊的跟牛皮似的,牙齿咬都咬不断,这手艺退步了啊!”
齐鲁的煎饼素来以干、韧出名,导致许多外省人在第一次接触的时候,差点没把腮帮子甩脱。
但实际上,这种煎饼真正的吃法不是用腮帮子撕咬的,而是卷成大小合适的尺寸后,放入嘴里用牙齿直接啃断,然后再在嘴里慢慢咀嚼,品尝其中的麦香和杂粮香气。
可问题是,土狗同学今天摊的这煎饼明显有些超纲了,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弄的,杨默的门牙都快崩掉了,愣是没能咬断,不得以,只能采用了咬一半、扯一半的吃法……吃煎饼的时候撕扯,不但显得极为外行,在齐鲁是一件极为丢人的事情,杨大官人当场就怒了。
土狗同学也在愁眉苦脸地啃著嘴里的煎饼:“我也不知道啊,是比例调配的问题?还是黑豆放多了?或者是因为没加水的问题?可是不对啊……米浆里不兴加水的啊!”
想了好半天都没想出问题在哪里,土狗同学忿忿不平地将只咬了1/4的煎饼往碗里一放:“算了,本姑娘认栽,今天这饼子做失败了,明个我就去找那老板理论去……不乐意教就直说嘛,我又不会怎么著他,糊弄人算怎么回事!”
杨默一边揉著腮帮子,一边好奇地看著她:“意思是今天这煎饼的配方是你像人家要的……难怪!”
土狗同学一脸的郁闷:“昨天这不是想著马上就要惊蛰了么,以你这家伙的尿性,到时候肯定会过来蹭吃蹭喝,刚好当时旁边就有一家鲁菜馆,当初做评估的时候觉得他们家配的杂粮煎饼挺好吃的,所以就跑到后厨向大师傅讨了个这个方子,结果……呸!太不实诚了!”
她倒没有找人家算帐的意思,毕竟干餐饮的都有一些秘而不传的技巧,不想告诉外人也很正常;但她不爽是,不想说就不想说呗,你直接拒绝就完事,拿假方子骗人就太不地道了。
杨默的关注重点却不在这里:“意思是,你是为了今天这顿饭……专门跑去学的?”
土狗同学鼓著腮帮子:“你现在是大领导了,平日里整天山珍海味的胡吃海塞著,我这边又没啥好东西招待你,这不只能找大师傅学点新手艺,摊几个好吃点的杂粮煎饼给你么!”
杨默眨巴眨巴眼睛:“喂喂喂,不要乱说啊,什么叫我整天山珍海味的吃著……我不照样是整天混食堂么!”
“而且,你做的把子肉不是挺好的么,我就馋这一口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个家常便饭,惊蛰做几块把子肉不过分吧?”
土狗同学脸色有些涨红:“那个,本来是想著做点把子肉的,但是……没钱买肉了。”
杨默倒抽一口凉气:“没钱买肉了?你的工资和奖金全被你妈缴走了?”
土狗同学神情更加扭捏:“那个,不是的,我妈自从当上村里合作社的副社长,开始折腾起那个养鸡场之后,就一直没让我上缴工资了。”
杨默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好嘛,一个身挂数职,实际收入约等于后世年薪百万的人,在既不追求吃穿,也不追求首饰包包的情况下,沦落到连半斤猪肉都买不起的地步,用屁股想想就知道这些钱是花哪儿去了。
想起下面人向自己反应的夏留通销社的一些情况,杨默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然后起身把自己今天专门带过来的手提包拎过来,没好气地丢在这丫头的面前。
“喏,原想著今天还能吃顿好的呢,还专门带了礼物过来……早知道今天吃的是这玩意,我直接甩著光膀子就来了!”
杨默一脸嫌弃地看了这丫头一眼,然后继续埋头撕咬起面前那卷不见任何荤腥,却比牛皮还难啃的杂粮煎饼起来。
“这是什么?”
土狗同学全然没有把这货的嫌弃眼神放在心上,而是兴高采烈地拉开了那个当今游客们几乎人手一个的软布手提包。
咦??
打开手提包一看,却并不是自己以为的什么稀奇古怪的特产或者自己最喜欢的糖果,而是码的整整齐齐地一摞摞文件袋。
狐疑地看了杨默一眼,发现某人正一脸得意地看著她,当下不再犹豫,直接解开文件袋上的扣绳。
羊屎蛋,你要敢把工作安排当成礼物送过来,你今天就死定了!~
土狗同学杀气腾腾地回了一眼,这货品行恶劣到了极点,难说不会干出这种欠抽的恶作剧,她现在已经是整天忙的不可开交,要是再压点工作过来,她指不定会原地升天。
抽出一份盖著公章、骑缝章的厚厚文件,吕莹莹瞧清楚了上面的文件名,顿时一愣。
哗啦啦地翻了一遍,旋即解开第二个文件袋……
一口气解开四个文件袋后,土狗同学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发晕。
“羊屎蛋,你是不是……带错文件了?”
吕莹莹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一脸狐疑地看著眼前的这个男人。
杨默艰难地撕咬著手上剩下的半截煎饼,声音含糊不清:“没带错……只要你在上面签个字,按个手印,那些股份就是你的了。”
说完,语气里全是委屈:“我可是替你垫付了一万多块钱呢,本来打算今天顺道过来要要帐,但瞧你这抠搜样……算了,算我倒霉,以后慢慢还吧!”
没错!
这些宛如被草稿纸般用手提包拎过来的文件,正是一份份股权协议。
如果只是单看这些文件,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
股权分配协议上的公司名称全是些不起眼的小角色,甚至大部分都是些以村民小组为名义的集体企业或者是规模小的不能再小的乡镇民营企业……一两千块钱的注资规模就能占有67%,甚至是90%股份的企业,规模能有多大?
可问题是,如果你手上有一份杨默一系最新拟定出来的股权树结构图,就会发现,这些看起来并不起眼的源头小企业,即将会以交叉投资、股份置换、一致行动人协议等一系列方式,逐层逐层地与超过上百家规模远超其本身的企业产生股权关联,甚至最终以一个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份额,体现在一些大型企业的股权结构里。
这些位于股权树最下游的大型企业涵盖极为广泛,有化工领域的、有制药领域的、有流通领域的、有材料领域的、甚至还有两家是CRO领域的(制药业合同研发组织,主要负责科研)。
土狗同学有资格看到这些刚刚拟定出来的股权树结构么?
按理说她是没资格的,别说她区区一个庆丰食品的品牌经理了,就连她的直属上级刘仙福,甚至是与她交好的覃鑫、严老西等人,也没这个资格看到如此完整地股权树。
可她偏偏就是看到过,而且还是正大光明送到她面前看的。
无它,帮著杨默做股权树设计的卓玛丽,当初就是一边问询著她的意见和看法,一边将这些股权树结构拟定出来的。
所以,当那些熟悉的新公司名称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甚至能清晰无误地说出这些公司将会在大概什么时间点,与另一家规模更大的下层公司交换持股。
如果仅仅如此也就罢了,毕竟这里面的一些企业虽然最终会持有一些规模庞大的下游企业的股份,但那些比例太过不起眼,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操作的话,这些股份唯一的价值就是宣告宣告自己的存在感,与一些比较重要的产业环节单位搭上关系而已……你完全可以把它看做是一种拉进彼此合作关系的手段,让彼此看上去不像是外人而已。
但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些现在看起来压根底就不起眼的小微新公司,那就不得了了。
如果吕莹莹没记错的话,在当初的设计中,这些总资产甚至都还没过万的小不点,会以一种极为复杂的股权结构,层层壮大,最终遥控著某家可能在吉尔吉斯斯坦斯坦成立的下游公司,以主要合作方的身份参与到那些与毛熊国合资的境外合作项目中来,并进一步推动毛熊国部分商品的平替计划。
毛熊国如今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一旦平替计划成功,那么这些下游公司的价值将会无可估量……哪怕是平替计划的完成度只有1/3,这些下游公司也会在短短数年间变成一个庞然大物。
所以……
土狗同学的声音都忍不住变了:“羊屎蛋,你没吃错药吧!今天可不是愚人节,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杨默撇撇嘴:“谁跟你开玩笑了,自个翻翻袋子最底下,这些新公司的公章都帮你刻好了……都是公证过的,记得到时候找个抽屉把它们锁起来,要是丢了也是一件挺麻烦的事的。”
吕莹莹蹲下身子伸手在包底下一摸,果然摸出一个塑胶袋,里面沉甸甸地装著十几个公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