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以月为单位发放研究经费明摆著是要追项目进度,但不管怎么说……
5万元一个月啊!
一年就是60万!
天见可怜,他们在科研线奋斗了半辈子了,农科单个科研项目整体经费超过2万块的,掰著手指头都数的出来!
你还别不信,当下军工、化工、材料、机械、计算机这些领域的科研经费或者有超过百万甚至千万的,但农业这一块,超过10万元就算大项目了……此时国内科研领域的拮据可见一斑。
………………
看著两位科研人员嘴巴哆嗦著朝著再三确定,杨默叹了口气,竖起三根指头对天发誓没有骗他们之后,这才表情严肃地说道:“这个选育所是重中之重,两位老师虽然是打前哨,帮助做养殖厂规划的,但同样的,也肩负著紧急挑选科研团队的责任;”
“所以,我们不妨长话短说,把我们这边的科研团队构想和要求告诉两位老师,以便两位老师回去后挖……不,是挑人。”
差点嘴瓢的杨默有些尴尬地咳了咳,看见李国福和黄岩很有默契地装作没听到后,这才掏出了烟,主动为他们点上。
“第一,既然两位老师说了,817杂交肉鸡的选育工作,其实就是个排列组合过程,那么对于国内外各种肉鸡父母本性状的了解程度就很重要……因此,熟悉这块内容的技术人员,不得少于两人……毕竟这其实是一个非常繁琐且需要推演的工作,前期工作量又大,一个人肯定不太够。”
李国福和黄岩点了点头,对此没有异议……事实上,这个要求一点也不高,能进家禽研究所的,自然不会对各种肉鸡父母本的性状陌生。
杨默见状,笑嘻嘻地说道:“第二,大规模的肉鸡养殖跟小型养殖或者家庭式养殖完全不一样,防疫更是重中之重,因此……”
“我还需要请一位精通鸡舍科学化设计的研究人员……毕竟不管是通风还是气温控制或者光线控制,都直接关系到肉鸡的防疫工作和产量,轻易马虎不得;”
“除此外,我还需要两位老师帮我找一位或者多位精通防疫的人才……不管是鸡苗防疫,还是饲养用药,还是是实时防控,甚至是粪便无害化处理,他都需要精通……当然,最关键的是,这个人还得会与时俱进,不能一味地只知道用西式抗生素……两位老师应该清楚,这样会让肉鸡产生抗药性不说,还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肉鸡的风味,同时还带来安全隐患。”
李国福闻言,顿时有些犯难,家禽防疫是个跨专业的工作,虽然身为家禽研究所的成员,不管是不是转攻这一块的,在病理学这块都算有所了解,但大规模的养殖跟小规模养殖是两码事,在缺乏相关经验的前提下,现成的人的确不是很好找。
最关键的是……
杨默要求不能一味使用西式抗生素,这就意味著这个人不但要精通药学,还德非常熟悉各种肉鸡品种的性状和免疫特征,还要对微生物学、环境学有一定造诣才成眼下国内最缺的就是复合型人才,哪里有这么容易找?
黄岩同样也是面露难色,但琢磨了一下,忽然两眼放光:“小杨,你的意思是……防疫这一块,并不只是局限于个人,而是可以多人小组的形式,来配合完成这方面的工作?”
杨默点了点头:“没错,黄老师,成本这块您不用管,只要是觉得合适的人员,您请过来便是……所谓一个好汉三个帮嘛,家禽大规模养殖的防疫是个众所周知的难题,哪怕817杂交肉鸡的抗性比较强,但也同样面临著这方面的艰难挑战……所以,群策群力乃是最好的办法。”
说到这,杨默犹豫了一下,建议道:“其实小子有个异想天开的想法……两位老师是不是可以不仅仅把目光锁定在家禽研究所里面……据我所知,药物防疫这一块,可不仅仅只有西式抗生素这一种选择……如果能找到一位具有家禽养殖经验,同时又精通中医中药材的人才,可能会收获意外的惊喜也不一定。”
中药防疫、中药养殖在后世乃是一门不为大众所熟知的显学,随著科技的发展,大伙惊讶的发现,中药材在这无害化防疫的效果,远远比抗生素强的多,而且还会明显增加肉类的风味……事实上,早在国内重视起这事之前,全球各大发达国家的养殖场就已经发现这个问题了,一些国家甚至已经摸索出了相关技术和中药饲料配方。
只不过彼时的中药材同样广泛存在著重金属和农残超标,同时有效物质降低的情况,再加上中药材连年涨价的情况下,这种防疫手段成本远比使用廉价的抗生素高的多,因此除了部分高价值的经济动物,很少有人会采用这种防疫手段。
但这事放在1989年,却不是什么值得忧虑的事情,现在的生态环境跟后世完全是两码事,由于尚未实现工业化种植,各种中药材中的有效物质含量有保证不说,大部分适用于畜牧养殖的中药材价格更是跟杂草没什么两样……要知道,中药材同样存在这“平替”的说法,这是掺在饲料里给家禽吃的玩意,也不必刻意追求0伤亡,因此压根底就用不著那么讲究。
中医?
中药?
黄岩和李国福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作为长期奋战在基层的研究人员,他们自然知道动物有时候远比人类以为的聪明,那些受了伤得了病的猫猫狗狗会自己去山上找草药啃又不是什么稀罕事,这个思路肯定走得通!
亏得自己干了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出?
这个方案,绝对靠谱!
现在不是后世,真正有本事的中医、草医和赤脚医生,一抓一大把,找几个靠谱的人选完全不是难事。
见到两人欢喜的模样,杨默也笑了起来:“两位老师,其余的,诸如饲料配比、气温环境控制、光照控制等等工作的重要性,相比二位都比我清楚,到时候就麻烦两位老师帮我请一些相关的专业人才过来吧……这事你们定就可以,到时候直接报给刁副总。”
黄岩和李国福点了点头,身为家禽研究所的一员,他们自然知道这些工作的重要性,事实上,这些东西才是他们最熟悉的内容……其熟悉和专精程度,甚至比杂交选育更胜一筹。
杨默看了看天色,微微一笑:“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两位老师大体知晓了这个联合养殖项目的概况,那咱们就边走边聊,合计合计这边需要怎么个规划法,需要提前购置哪些设备,以及需要从这几家单位里抽调多少技术人员来配合以后的工作。”
说到这,杨默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数字忘了说了,当下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忘了给二位老师说了,这个联合养殖项目的初期规模预定为2000万只肉鸡……按照6周的出栏速度,按照一共有4家单位参与该项目来计算,第五农场这边需要建设的鸡舍要求同时容纳10万只817杂交肉鸡,但其余的三家单位只需要同时容纳5万只就可以了……两位老师按照这个规模来合计就成。”
嘶~!
同时容纳十万只肉鸡?
两人被吓了一大跳……这个规模,已经是跟国外的普通中型养殖场看齐了,放在当下的国内,更是第一阶梯的存在。
但问题是……为什么其它三家单位却只要求5万只的饲养规模?
难道是因为那三家单位面积不够?
还是说……
这其中另有什么考虑?
怀著深深的疑惑,黄岩和李国福跟在杨默的身后,开始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一片专门被划拨出来的平地起来……
第130章 借你一颗善心,还你一场富贵(1)
银根紧缩,消费降温,工厂开工不足,乡镇企业大面积倒闭,失业人员增加,资金流通不畅;
但对应的是,全国物价总水平上涨速度并没有降下来,
上半年的全国物价总水平上涨了17.8%,这是一个非常夸张的数字。
然而并这没有完,
下半年开始,物价总水平进一步高歌凯进,按照历史的轨迹,到了年底,这个数字甚至会高达40%!
即便没有任何经济学基础的人,也知道这个数字是多么的触目惊心……除了当初从常凯申那里接手天下的那会,国内就从来没有过这么夸张的物价上涨幅度!
总之,
1989年的经济,一片萧条……
………………
德州,百货大楼。
这个成立刚满6年的地标建筑,忽然就没有了往日的喧嚣与繁荣,楼底下原本每天都会密密麻麻停靠著的自行车,现在也稀疏了许多。
“同志,要擦鞋不?父辈手艺,皮鞋、旅游鞋都能擦,5分钱一次!”
“同志,有要修的鞋不?皮鞋、高跟鞋、旅游鞋、布鞋全都能补,高跟鞋1块,皮鞋5毛,其余鞋子统一两毛!”
不远处,那个此时尚未填平的大鱼塘旁,年过五十的宋老蔫正坐在小板凳上,眼巴巴地看著来来往往的行人,然后卖力吆喝著。
今天的太阳很毒,旁边那棵细细的柳树根本遮不住多少太阳,但满头是汗的宋老蔫依然把唯一勉强可以容人的树荫处留了出来,把自己暴露在烈日下。
现在的活计一天比一天难揽,出来扛著个箱子擦鞋的人也一天比一天多,把这个小树荫留出来,难说就能让客人相中了不是?
至于自己……
嗨,都从民国活到现在了,啥苦日子没熬过,不就晚上回去撕层皮么,多大点事!
连续吆喝了一个多小时,眼见著没有一个生意上门,嗓子有些沙哑的宋老蔫沮丧地从那个破旧,但保养的很好的木箱子里拿出一个漆面斑驳的军用水壶,小小地抿了一口……今天才赚了四毛五分钱,可不能喝多,要是喝多了尿急上厕所,万一错过了想要擦鞋的客人,那就亏大了。
拧上水壶后,宋老蔫看了看木箱里那半个早上省下来的那半个冷馒头,有些意动地滚了滚喉咙,但想了想,还是没有伸手,而是将裤腰带紧了紧,被蛇咬了似的赶紧将木箱合上……现在才下午两点过,这可是自个的晚饭,要是吃的早了,躺床上饿的睡不著,那就遭老罪了。
想到那个阴仄凌乱的小棚户,宋老蔫叹了口气。
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往城里跑,城里的物价多贵啊!要是在村里,一个馒头敢卖5分钱,是要被活活骂死的!
不,不是5分钱……就在昨天,已经涨价到8分钱了,而且这还是卖的最便宜的,有些地方已经涨到1毛了。
一个馒头敢卖到1毛?
天杀的,城里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不自觉捏了捏缝在裤角里那个满是硬币的塑胶袋,宋老蔫忽然有些同情起街上这些穿的干干净净的城里人来。
现在啥东西都在蹭蹭地往上涨,但听说大伙的工钱还没怎么涨,不但没涨,好多单位还发不出工钱来,甚至还有些个体户主动申请关门停业。
哎……
大伙现在都难啊!
用袖子仔细擦了擦空著的小马扎,让它看起来更干净一点后,宋老蔫犹豫了起来。
要不要把擦鞋的价格重新调回3分钱一次?
自从上个星期调到5分钱之后,擦鞋人的就越来越少了。
可是,现在街上擦鞋的人都是这个价啊,而且你把价格调回去,是会惹大麻烦的!
而且实话实说,3分钱擦一次鞋,现在真的养活不了自己。
鞋油虽然便宜,给人擦上三次的成本合下来也才不到一分钱,然而自己在城里的吃喝拉撒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再加上自己的身体不太好,每个月的药钱又是一大笔。
哎……
要是赤脚医生还没取消就好了,自个村里的卫生所里的医生虽然水平有限,但隔壁村的赤脚医生却还是非常不错的,关键是药便宜啊,有些时候甚至不收钱……要是赤脚医生还没取消,自己何必非要跑这城里受罪,找隔壁村的赤脚医生看病不好么?
现在好了,身上的病就这么不好不坏地拖著,日子却过的一天比一天拮据。
下个月的房租没著落还好说,可是再过几天就该重新买药了。
重新捏了捏裤角那个装著硬币的塑胶袋,又揉了揉自己始终有些发闷的胸膛,宋老蔫再次叹了口气。他昨天晚上又数了一遍,拢共7块四毛九分钱……离药钱还差一块三毛七分。
看眼下的生意,大概买药的事情还得往后推几天了,只是希望到时候别在大街上晕倒。
自己贱命一条,没就没了,但如果可能,终归还是不想像条野狗似的倒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最起码,给自己个机会,换上一套全新的衣服,然后找几块干干净净的柳木板躺进去不是?
宋老蔫看著大街上那一套套来来往往的干净衣服,又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那条满是汗渍的破旧工裤,有些自嘲似地笑了笑,一种莫名的冲动忽然从心里涌起。
要不……
干脆回去?
想起那一亩半隐约有些记忆模糊的旱田,
想起老房子里那把在第四条腿上绑了麻绳,做起来总是咯吱咯吱作响的竹凳,
想起灶房角落里那把缺了一个口的锄头,
想起那方泥泞已经被洗的干干净净的铁犁,
宋老蔫的心思一下子就飘到远方。
那头临走前被卖掉的老牛,不知道还在不在。
如果再见到自己,
应该……不会恨自己吧?
就这么怔怔地想著,不知不觉,宋老蔫已经泪流满面……
回去!
咱回家!
抹掉老脸上的泪痕,宋老蔫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开始拾掇起摊上的东西。
在城里艰难漂泊了三年的他,归乡的心情从来没有如此急迫……
………………
正当宋老蔫收拾好东西,挎著木箱子,然后用一种释然而放松的姿态,大口大口地嚼著那半个冷馒头时……
“哎~哎~老蔫!老蔫!等等我!等等我!”
一个很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宋老蔫转身看去,却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急匆匆地朝他跑来。
这人他认识,曾经在一条街上擦过鞋,也曾唠嗑过几次……当然,也因为生意的问题,挨过对方一顿揍;后来也同样吃过人家请客送过来的包子。
恩,没错,此时北方草根阶层的关系就是这么古怪且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