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澈对他们二人道：“欢迎！”
玲子道：“方老师，我们中午没找到价廉物美的吃饭的地方。就干脆让他们下班的时候顺道载一下我们，回来吃晚饭了。”
方明澈失笑，“这是你们办公室的活儿啊。明天你骑着阿嫣的车，以华侨公寓为圆心，好好熟悉一下那附近的地皮吧。”
玲子点头，“好的。”
既然都回来了，就直接去崔老板那里吃晚饭。方明澈招呼那两个刚从日本回来的，“走，一起去吃饭，吃了饭再说其他。”
“好！”
众人过去才刚坐下，菜都还没有开始上，王德显骑着自行车赶到了。
听说玲子她们特地回来吃晚饭，他笑道：“别说，我也觉得老崔手艺挺好的。我也是特地来吃晚饭的。”
崔老板笑，“好，等着。今天每一道菜我都亲自下厨给你们做。”
等他笑着退出去了，王德显对方明澈点点头，“成了。”
昨晚他和方明澈说原本有个翻译的活儿想找他。就他们部门不是招商引资么，那肯定要和外商打交道。他们之前合作的翻译不巧感冒了，领导说你们部门不是扶持了一个涉外旅行社么，干脆去那里借一个翻译来用好了。如今到处都缺英语翻译呢。
如果方明澈不用带着父母游玩，他自然是最佳人选。王德显觉得招商引资，不死板的翻译也挺重要。他和小方也算合作多时，有默契了。到时候联手自然能把场面支应下来，没准今年的任务刚开年就能完成一笔大的。
但不巧，这段时间小方的父母来了。二老也是千里迢迢来的，当儿子的总不好不闻不问。尤其儿媳妇身怀六甲，也是出不了力。
方明澈想了想，就说邱老师行不行？如今旅行社精通英语的，要不就在带团，只有他和邱老师的时间安排稍微自由些。
这件事王德显自然是不敢随意拍板的，毕竟邱老师头上的帽子还没摘呢。他就说他回去向领导请示一下。这会儿他说成了，显然是有能拍板的人同意了。
方明澈看看邱老师，那个追悼会还有两个多月才开。但看来其实很多情况已经明朗化了。
邱老师一开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都还没个结论呢，方明澈肯定不会急吼吼的就和他说。这会儿等菜的时候听他说了，不但邱老师就连邱音都整个人愣住了。
邱老师的嘴唇有些抖动，说不出话来。邱音忙道：“这是我爸的问题能说清楚了的意思么？”
王德显道：“再等等吧。不过，应该快了！”
邱老师和他们坐一桌的，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小方，你去年给我说今年上半年自见分晓，我当时还将信将疑的呢。”
他当时主要是看上了小方给的工资待遇，同时还能给邱音也解决工作问题。
王德显看看方明澈，你是真敢说啊！去年那个时候，上头已经派出各个工作组分赴各地进行调查，要好好的拨乱反正。但这种准话，你怎么就敢说的？
方明澈没说什么。他经历过一次了啊！
吃晚饭回去，王德显问起，方明澈道：“都正式派人调查了，不就是分晓了么。尤其，包产到户都在试行、推广了。”
王德显道：“这么说倒也没错。不过，老头好像让整激动了，今晚饭都没怎么吃。我领导当时就问了一下，得知他还是北师大在职的职工就说没问题了。无论如何，这也是为国出力。”
但前些年，邱老师连戴罪立功、为国出力的资格都没有。能去烧锅炉、躲开很多纷扰，已经是校领导把他保护起来了。
回去的路上，方明澈、王德显和今天过来观摩的两个从日本回来的打黑工的走前头。
那俩一个叫崔英奇，一个叫吴明举，都黑瘦黑瘦的。等了半天终于见到两个老板，便道：“今天我们该看的也都看到了。我们打车跟着一个旅行团去跑了一天。”
方明澈道：“嗯，我们之前没有日语导游，还得靠你们把担子挑起来。我说过的，只要你们肯回来，要让你们在自己的土地上站着就把钱挣了。这句话绝对作数！虽然一开始不如你们在日本挣的，但肯定会逐渐增加的。明天给你们日语导游组安排办公室，你们俩就先搭档吧。工资的话，因为你们还要承担建立日语导游组的任务，我给你们先按300一个月开怎么样？回头等业务上了正轨，再从中提成。上正轨后，应该不会少于300一个月。而且我们旅行社，就照如今的发展势头，肯定能做大的。”
那两人对视一眼，300一个月在首都，很有诚意了。回来，可以照顾家里。家人也不用那么担心他们。
“好，我们明早准时报到。”
“好，合作愉快！”
王德显道：“车子不是要四月份才买得起么？”
“嗯，让他们先拿出个规划来看看。三月份我看能不能再借到一万块。银行有没有扶持政策出台啊？”
前期资金真的好成问题啊！旅行社已经月盈利一万了，还是远远不够！没有银行贷款，创业初期真是艰难。
王德显摊手，“哪有这么快的？如今能不抓投机倒把就是很大的进步了。而且，我估着银行也没有多的钱可以贷出来。前头耽误了那么多年，国库空虚啊！要不我回去问问我爷爷还拿不拿得出来？”
方明澈摇头，道：“我再想想办法。这一次不是什么问题。”
前期投资事关股份，哪怕王家不说，他也不好就算是借的。真要王家出，他肯定得按比例出。
其实这一次不是什么大问题。他早就预料到自己下水磨工夫的三个去日本打黑工的年后可能回来一到两个人了。如今人如期回来，怎么可能是太大的问题？
要么，可以让他们多预备一个月，到时候买车的钱就凑够了。但是，一辆车，五日游+一日游，一个月可就是5000的利润。没必要再大多等一个月，培训半个月有相关服务意识和专业水平就可以上岗。
而且，老周不是主动来说他还有3000想借给旅行社么。废品站还有七千块钱可以先挪过来用一个月。一个月70块的利息照给就是了，阿嫣也不至于拿自己之前说过尽量不从废品站抽钱的话来堵他嘴。
王德显道：“我看你眉头都皱紧了，还真有些纳闷你在愁什么。这两人这个时候回过加入咱们旅行社，本来就是你预料中的事嘛。”
“我就是在想银行都不能贷款，这前期做生意的资金缺口可真是有些艰难。早起能成功的，都不是一般人啊！”
第151章 并不容易
方明澈这会儿对年广久、牟其中这两个改革先锋，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80年代初期做生意、而且是做大生意，不但是需要以身试法，还得解决资金问题和各种社会层面的问题。随便什么问题，都勾人喝一壶的。这种情况下还能在短短时间内搞出上百万身家，他们是真的厉害！
王德显道：“其实资金的问题，上次你去过军区大院，不少人明里暗里跟我说可以出钱。”
方明澈失笑，“要股份吧？”这世上绝不会有免费的午餐的。而且，那些三代肯定是不好餐食王家的股份的。那能怎么办呢？就朝自己一个平头百姓下手呗。他名下可是有60%的股份，三分之二的分红呢。
王德显点头，“对，说如果我们缺钱，他们可以帮着想办法。美得他们！”
说起来他们这个生意，启动资金就只花了一万五！但如今一个月稳定盈利一万。以后肉眼可见的还会增加。这确实是非常吸引人的一份投资。
当初他们两家凑了五千，又管老周和崔老板各借了五千。然后王德显在单位一番游说，有名义（把旅行社的创汇工作算政绩，总结里直接说是在招商引资办公室领导下进行的）和实际（第一年一万八的租金进小金窟）上的好处，顺利租到了两辆九成半新的商务车。
招商办也是买来接待外商的，只不过用的频率不高，能腾出两辆来。要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怎么可能有现成的车？腾挪出两辆来，短期内想想办法还是可以克服困难的。
当然，这其中肯定用上了他爷爷的面子。不然他一个普通办事员，单位领导那么好说话？
不过，这次过年去拜年，领导对他倒是有所暗示的。说他去年的工作做得不错。尤其这个旅行社更是神来之笔，让整个部门的业绩都好看了不少。所以，今年他的位置可能就不只是普通办事员了。
哦，当然还有人手上的优势。小方在北师大锅炉房发掘出来一个邱教授，他在旅行社前期发展过程中可是居功至伟。
方明澈道：“那你怎么答复的？”
如果没有王爷爷的存在，这会儿看到旅行社这么能赚钱，肯定就会冒出些二代、三代要强行入股了。要不然，得不到毁了你不要太容易！
但如今嘛，王家估计是不会随意让人再进场的。替国家挣外汇，这是政治正确啊！对王家以后的发展是有好处。凭什么让别人来分润这个好处？
王德显道：“我就笑呵呵的跟他们讲了老周和崔老板的事，说同样可以出12%的高利息。然后就没人再出声了。哼，想摘我们王家的桃子，美得他们！”
方明澈道：“这一次的钱没问题，今年按预期发展也没问题。我只是刚才心生感慨，皱了皱眉头。”
王家是这个态度就行。王德显这也是特地知会自己一声吧。那行，以后他就专心做大做强好了。不用担心这种外来的麻烦，王家挡了。
后世不少人总是觉得改革开放初期做生意，就跟弯腰捡钱一样容易。不管做什么生意，只要敢下海都能发财。然后叹息他们自己生不逢时，没遇上这个好时机！但这个年代已经有足足十亿人了，为什么成功的还是只有凤毛麟角、有数的那些个？
这个时代做生意的难处，一点不比后世少的！光一个敢下海，就拦住99%的人了。以身试法不是说着玩的，一个不好就进去了。
他拉了‘为国挣外汇’的大旗、又找了王家当靠山，规避了大部分风险。但创业初期的资金缺口是真的大！
老王说的国库空虚应该是真的。如今银行不单是政策还没走到那步，估计也是真的没钱贷款给人做创业资金。要是有钱，也不至于借日本政府的钱了。就算是人与人之间这也是要欠人情的，何况还是国与国之间。
而且，旅行如今社连营业执照都还没有，以什么名义去贷款？想多贷，肯定得以企业的名义啊。但他们现在无名无分！
各行各业百废待兴四个字，具象化了啊。如今真的是方方面面都还得候着。
不过最关键还是银行没钱。银行的钱哪来的，除了国家拨的本金，不都是老百姓存的么。国库里没钱，如今老百姓又能有几个闲钱？中国老百姓再能存钱，也得先有钱维持基本开销才行。如今除了老周这样有个美国舅舅给钱的，以及崔老板这样早早开始凭手艺做生意的，普通人日子能过得下去就不错了。
崔老板的餐饮生意真的不需要太大投入，又是每天结的现钱。所以他有不少结余。至于旅行社，车子真的是当前必不可少的。但如今买车的钱好吓人啊！他今年需要买三辆商务车、两辆皮卡。五辆车加起来，总价十六七万了。
那个可遇而不可求的三进四合院，要价是十五万。三十多年后，可以卖到两亿+！三十多年后，这五辆车肯定早就报废了。
但帐真不是这么算的。这五辆车起码可以给他挣六到八年的钱！一个月算两万，六年就是144万。144万可以买几栋四合院了，哪怕过几年四合院的价格会猛窜一头。很多人知道四合院是不可再生的好资源了嘛。但这才80年初，推迟一两年买还是可以的。
说起来他在银行开的保险柜里，有800张金猴邮票，将来可以涨到1000万；十多瓶军供茅台，未来能被炒作到二十多万一瓶。他还有一个将来预估市值1500万的小偏院。但这些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放在那里如今就是个念想。因为不像整栋四合院占据那么多现金，他才弄来搁那的。
如今，还是专心解决买车的资金缺口才是正经。一步一步的来吧！
想清楚了，方明澈就收敛了心神，不再想那么多。两人略等了等，等邱音陪着邱老师过来，对她道：“好好照看你爸，有事就喊我|小方。”
邱音点头，她其实也有点激动。她爸这是终于要熬出头了！她也不用被连坐了。
她拖到了如今虚岁三十还没有找到对象、解决个人问题，不都是因为这个缘故么。她爸一度都让她写举报信，和他划清界限来着。但哪怕那样，其实也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她没有同意！
“方老师、王同志，谢谢你们。真的很感谢！”邱音的声音也有些发颤，还给二人鞠了个躬。
这两人赶紧让玲子把人扶住，“不用的，不用如此。”今天乔迁新居，旅行社的人聚了一下。所以玲子和高老师也在。
古大爷吃过晚饭出来遛弯，正好看到邱音鞠躬，站住了道：“这是怎么说的？”
就算是心怀感激，这也太正式了吧！再看邱老师，这会儿还有些不能自已呢。他心头隐隐生出些猜测来。
方明澈言简意赅地道：“王德显他们招商引资办公室请邱老师去帮忙，代一下翻译工作。他们日常工作需要和外商沟通呢。”
英语导游组暂时没有再进新人的需要，短期内把邱老师借出去无碍。反正招商办常用的翻译就是感冒了嘛。而且，旅行社能开起来，确实多承招商办扶持。就当邱老师是去替旅行社还人情去了。
同样经历了那十年磨难的古大爷立即就反应过来，喜动颜色道：“邱老师，恭喜、恭喜啊！这也算是看到曙光了。”
古大爷拍拍邱老师的肩膀，“否极泰来、否极泰来！”
邱老师对他点点头，“嗯。”
他就只剩下一桩心事了。想到这里，邱老师也看向了方明澈。
“小方，听说做媒这种事也是要好事成双的。你看你们班上还有没有合适的男同学可以介绍给我们阿音的？这个事情，就一事不烦二主、托付给你了。”
王德显‘哈哈哈’的笑了出来，“小方，你这个兼职的媒人可以继续做下去。”
方明澈心道：你们两家之前内部消化不是正好！何况你们两个老头儿这么谈得来。还不用麻烦我两次。
他道：“邱老师，其实我对邱姐还有一个安排。你不用把目光就放在国内。”
邱音原本正有些哭笑不得，听了这话赶紧道：“什么安排？”
“我觉得英国和我们应该也快直航了。就算不直航也没事，巴黎过去伦敦只要坐两个小时的车。可以先飞到巴黎，再坐车去伦敦。我想等下半年账上有点钱了，安排你去国外办事处坐镇，招揽游客。这样对于拓展业务更有帮助。不然，我们依然还只是草台班子，每周跑去飞机场现场揽客。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去，我就另做安排。这样，干脆等会儿过去的时候边走边说。”
邱音的脸色有些严肃，这要是去了可就是长期驻外了啊。家里只剩下她爸和她奶奶。还有，自己年纪到底是不小了。
“方老师，你容我想想。”
“行！没事，到年底还早呢，你可以慢慢想清楚。”
玲子忍不住看了方明澈一眼。
今天搬好的新办公室是怎样的，除了参与搬迁的玲子、刘青峰等人，还有已经在那边上了一天班的邱老师、魏友，其他人包括司机、导游都还不知道。他们还没有拿到工牌，门卫不让他们进去。登记了车牌也不管用。他们下午只能在外头等着里头的人出来。这会儿就干脆开车过去，都去看看、认认门。
这一趟除了办公室原本的人不去，旅行社其他的人都要过去。再加上王德显、高老师，方明澈一家，干脆开了两辆车。有空位置，秦华和小谢也都跟着跑去了。
这回是方明澈和王德显刷脸进的，今天新做的工牌也拿给门卫看了看。
“行，明天戴这个牌子的我就放行。今早你们搬迁，三轮车上的人没工牌我们也都放进去了的。但都搬完了就不是特殊情况了。”
“好的，多谢您了。”
人多，大家坐电梯都分了两拨。颜颜和康康不辞辛劳的又跟着跑来了，说昨天看到的只是一个空框框。
到了楼上，开门进去。大家伙发现竟然有暖气都惊喜不已，“那玲子他们今天是在有暖气的地方上了一天班？”
方明澈道：“是啊，华侨公寓确实是从修建的时候就有暖气了。这个按面积收费的。每年从11月15号开始供暖，到来年3月15号结束。还能再享受两三周。”
买一辆商务车，一次性的支出比较大。但每个月可以省下750块租金。这750块，能覆盖办公室租金、电话租金都还有富裕。嗯，估计包两餐的餐费以及供暖费也都可以在里头出。
方母忍不住道：“这可真是舒服啊！”来了首都就是觉得冷。但这屋子里可以达18度，她把外头大衣服都脱了，又弯腰给康康脱。其他人也各自动手。
康康还领着她进去看抽水马桶，“这个一拉就冲干净了。”
邱音忍不住道：“那我们以后日子可太好过了。谢谢方老师、谢谢王同志。你们自己都还没享受到呢。”